勞累了一天的人們,現在這個時間點已經堅持不住要睡覺了,人羣零零散散的離去,雖然心中充滿了害怕和恐懼,但是更加的敵不過睡魔的襲來。希望睡一覺起來的明天,是一個豔陽高照,所有突發事情全都過去的美好一天。
這一晚,註定整個村莊都不會平靜,當人們躺會到自己溫暖的牀榻上時,明明困的睜不開的雙眼卻又在無比清醒的狀態中無法閉合,每次閉上眼睛的一剎那,眼簾浮現的是一個低着頭穿着溼噠噠草鞋,隨處亂走的女人,長而柔順的髮絲遮擋着整張面孔,來來回回的徘徊走動,像是在尋找什麼東西一樣。
每家每戶的閣樓上總是發出“噗通——滴答——咚咚”,像是流水聲,又像是人在走動的聲音,女人和孩子早已經嚇的從夢中清醒,蜷縮躲在被子裡面瑟瑟發抖。
膽兒大些的男人,提拉着手電上到閣樓檢查,卻又什麼都找不到,一切又恢復了夜的寂靜,關掉手電躺回牀上,樓上的聲音又像是淘氣的小孩般,再次有節奏的響動起來。
第二天陽光升起的時候,每個人都戴着大大的黑眼圈,打着哈欠相互問早,閒談之下才發現整個村子所有人,都沒有好好的睡上一覺,那古怪的聲音整整響動了一晚上,睜開眼睛所有的聲音就會戛然而止,短暫的消失,一旦閉上眼眸那像是在耳膜邊跳動的聲音,瞬間又會驀地響起來,折騰人只能睜着眼睛到天亮。
昨晚大夥全都離開的差不多的時候,喬東爺爺從醫藥箱子裡面,拿出一個細細的竹筒,打開上面的蓋子拿出裡面的銀針,政清看到這銀針,頭皮就覺得發麻,連忙避開銀針的視線,竟然感覺這細長閃着銀光的針,比早先見到的女影還要感覺滲人,揪心。
喬東看着政清站在一邊齜牙咧嘴的樣,笑道:“你疼啊?又不是朝你身上扎!”
政清深深吸上了涼氣,說道:“我小時候,您扎我還嫌少啊!”
我曾聽奶奶講過政清叔小時候身體倒不是體弱多病,而是他的性格太調皮,今天不是和人打架,就是明天爬樹掉下來摔傷手臂之類,這些小傷小痛雖然並無大礙,只需要在皮膚上塗抹些簡單白酒,按照經脈的路數結合推拿人的手勁力道,一般推拿三天左右身上的瘀腫就會痊癒。
然而也並不是所有的小傷都能夠這麼簡單處理,政清就是特別的例子,他的傷往往比別人傷的要深,人家傷的是筋骨,他的傷是延伸到了關節接縫的深處,如果僅是通過推拿,是永遠也不會好的,而且淤血會越積越深。
關節接縫處有淤血積累,就需要通過銀針活血,根據受傷的位置不同,選取不同長度的銀針經過燃燒的酒精消毒(或者開水消毒),然後緩慢的扎入身體,技術高的行內人扎針的力度和手勁恰到好處,不僅感受不到疼痛,而且每一針的深入還會感受到一陣陣的舒暢感。
政清小時候就是這樣倒黴催的孩子,三天兩頭被他父親扯着耳朵來到喬東爺爺家,所以現在他看到那和髮絲差不多粗細的銀針,渾身都有着雞皮疙瘩,童年的陰影很難抹去。
喬良讓政清將爺爺的身體扶着坐立起來,分別在爺爺的肩頭以及眉心還有腳踝處,紮上了七長八短共十五根銀針,政清瞧着喬良爺爺時不時的用手指彈動銀針,自己的心也跟隨着銀針的晃動而上下劇烈的起伏。
一刻鐘的時間過後,喬良爺爺拔出一根銀針放在燈光下,眼睛緊緊的湊上去看了看,說道:“你來幫我看看這銀針現在是啥顏色?”
政清叔讓爺爺的身體靠在牆壁上,走到燈光下盯着銀針眯着眼睛細細的看着,隨後說道:“這銀針上面的顏色很輕,倒像是淺綠色,不是那種淤血的暗紅色。”
“廢話,要是暗紅色還要你來看。”喬良爺爺隨口罵道,將銀針再次遞到政清面前,說道:“我是讓你看這根銀針和其他銀針的顏色,有哪些地方不同!”
說完從爺爺的眉心以及腳踝處取出兩根,讓政清對比着看了一遍,政清皺着眉,看了半天之後不由得輕輕“啊”了一聲。轉過臉,看向喬東說道:“東叔,三根針,兩黑一綠,這是怎麼回事?”
喬東也搖搖頭,表示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開口說道:“恐怕只有老彥自己醒了才知道。”
沾上黑色的銀針說明身體裡面凝聚了淤血,然而淺綠色的銀針又會是什麼?政清看了看靜靜依靠在牆壁上的爺爺,右邊肩膀上取出來的一根較長大概五寸長的銀針,整個表面上都是泛着一層淺淺的綠色,然而從眉心以及腳踝處取出來銀針,卻是一種暗黑色。
“老彥脈象是靜且不燥,脈亂且不狂,脈悠且不止,這是他心境平穩且又有點悸動的表現,這種悸動雖然微弱,卻又不會容易消失,就像是把你關在牢籠裡面,你總是拼命的掙扎着想出來,卻又奈何不了緊緊鎖住的鐵鏈,剛剛在大家面前我沒有講出來,是因爲我擔心講出來這點,會引起更多人心裡的不安。”喬東爺爺接過政清遞過來的香菸。
政清連忙幫着點上火,問道:“那這銀針又是怎麼回事?肩膀上的銀針顏色怎麼會是這種顏色?”
“這我就不知道了,出現在老彥身體裡面的淤血,是常年累月幹苦力活累積的,農村體力勞動者乾的都是重活,人到年老的時候都會這樣,不然哪會年紀一老,渾身就疼的厲害。那肩膀的的銀針,我剛剛用手指試過力度,老彥鎖骨那一片經脈像是被堵住了一樣,無法疏通。”喬良爺爺一字一句說的很清楚。
但是政清卻沒有完全聽明白,他想起了在政福房間扶起爺爺的時候,在他的身下壓着一雙滴水的草鞋,草鞋的出現已經不止一次了,想着那些鋪灑在地面的水漬,政清的心裡面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拿起喬東爺爺裝着銀針的竹筒,從裡面取出一根最長的銀針,也不理會喬東奇怪的眼神,走到大堂正中間的香椅旁邊,昨晚他和政遠兩人擡着小毛子回來的時候,看見眼前香椅擺放着一雙草鞋,現在草鞋像是自己消失了一樣,但是那攤水漬還是靜靜的留在原地。
政清繞過大堂中間擺放着的黑漆漆的棺木,走到香椅旁邊將手裡面拿着的一根細長的銀針,慢慢的將前端小心翼翼的放進水跡裡面,心裡面一直默默的數着時間,大概五分鐘左右,政清將銀針拿起來放到白熾光下,緊緊的盯着針尖那端的變化。
喬東也不去管他,只是慢悠悠的抽着手裡面還剩下的半截煙,然後準備了三個小竹筒,大概成年人的手臂那麼粗細,隨手拿了一張草紙,便用火柴點燃丟進小竹筒裡面,紙張燃燒到一半的時候,猛的一用力道將竹筒的開口處,緊緊的貼在了爺爺的背心。
等到三個竹筒全都死死的吸在爺爺背心上的時候,站在白熾光燈下的政清,此時的臉色是說不出的難看,拿着銀針的手指在微微的發着抖,而且手指越是抖的厲害臉上的表情就更加的變形扭曲,喬良的剛準備問他是怎麼回事,只聽見政清扯着嗓子大喊道:“這是毒,屍毒,怎麼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