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離位正對朱雀,所以乾坤九劍中的烈焱劍與朱雀烈焱都屬於南明之火,齊雲飛剛剛修得烈焱神劍,自然對這火焰尤爲熟悉。
火光在半空中凝聚成巨大的三頭火鴉模樣,它見周圍佈滿道術幻化的墨鴉,似有些憤怒,發出一陣清嘯,口中噴吐出一團白炙的火焰,火焰燒過之處,所有墨鴉盡化灰燼,這把灰燼再也沒有凝回墨鴉。
趙五郎見這火精跟往常一樣,一出來就大發神威,急忙強行喝止它,捏了個咒訣,叫道:“回來!”就見火精啾啾啾地叫個不停,顯然是很不高興,但趙五郎有命令它又沒有辦法,急速收縮身體,變化成普通烏鴉大小,這火鴉腦袋大的出奇,還是三顆,翅膀卻是短小的不成比例,像只大頭鴨子一般,撲撲撲地飛回趙五郎的手掌之中。
趙五郎對着它唸叨着:“火精火精,你要聽話,不要給我丟臉,快幫我找出四隻血肉烏鴉。”
這火精三顆頭顱只有右邊的單眼腦袋是清醒的,其他兩顆腦袋一副睡不夠的昏沉樣,單眼烏鴉頭眨了眨大眼珠子,似是聽懂了趙五郎的意思,很乖地點了點頭,然後撲棱撲棱地煽動着一對小翅膀,又朝空中飛去,它飛到烏鴉中間,左瞧瞧,右看看,然後深吸一口氣,轟一聲又噴出一團烈焰,這烈焰比剛纔的還大上一倍不止!!
四周溫度驟然上升,平臺之上一片火海,哀叫聲連成一片。
“你……”趙五郎氣得胸口一悶血都差點吐出來了。
火光閃耀之處,所有的烏鴉都被震了一下,但奇怪的是這次火焰雖然洶涌,但似乎威力並不大,這些烏鴉只是抖了一下,又迅速恢復最初模樣,繼續環繞飛翔。
而後,空中撲達!撲達!撲達!撲達!掉下了四隻烏鴉,更確切的說,是四隻沒有羽毛光溜溜的烏鴉。
這一幕叫在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白塔之中似乎又傳來蘇丹青的聲音,只不過這次卻是驚訝的咦了一聲。
趙五郎看了那四隻被摔暈的無毛烏鴉恍然大悟,喜道:“我懂了,原來這火精刻意控制了自己的烈焰溫度,剛纔那把火焰只能燒掉烏鴉的羽毛,卻不能摧毀那些墨鴉的術法之氣,所以真烏鴉被燒光了掉下來,而那些墨汁所化的烏鴉卻沒事。”
齊雲飛見此突然若有所悟,這御火御劍的法門本質上是一脈相通的,並非招招要至剛至猛才能克敵,有時是恰到好處纔是最妙,自己御劍是否也該這樣?
施小仙卻並未想這麼多,她見這些烏鴉摔得暈頭轉向,急忙過去撿了三隻叫道:“太好了!太好了!我們有烏鴉了,我們趕快進塔去。”
趙五郎也趕緊收了火精與齊雲飛跟了上去。
而後,三人身後已經傳來一羣戲師爭奪另外一隻無毛烏鴉的叫罵聲。
守門的兩名黑衣道人看了看三隻光溜溜的烏鴉,面面相覷,不知這算不算過關,塔上傳來蘇丹青的聲音:“讓他們入塔吧,反正也是他們自己選的。”
趙五郎不明白這蘇丹青爲什麼要說這句話,似乎這塔內並不太妙。這時,黑衣道人做了個請的動作,而後笑道:“不過下一關,可是陰陽墨客玄天明所設,能過之人寥寥無幾,請保重。”
三人見黑衣道人打開塔門,也懶得與他們說話,身子一閃紛紛入了白塔。
一入白塔,就覺天地一陣旋轉,趙五郎腦中一陣眩暈,他深吸了一口氣,睜開眼睛,卻見自己已站在白色的巨塔之內,擡頭望去,七層高塔內部有梯子層層環繞而上,最頂層卻看不清楚,料想可能就是趙歸真所在之地。
趙五郎忽然想起一事,叫道:“小仙?雲飛?你們在哪裡?”
“五郎,我們在你對面。”趙五郎的腳下傳來施小仙的聲音,他低頭一看卻驚得目瞪口呆,他的腳下如一面鏡子般,反射出七層高塔的內部,不同的是腳下的七層塔卻是通體黑色的,而施小仙和齊雲飛便倒站在自己的腳下。
施小仙急道:“五郎,你怎麼跑到我們腳底下了?”
“明明是你們在我腳底下。”趙五郎驚道。
三人兩座塔如同鏡像一般,各自映照在兩個世界之中。
齊雲飛俯下身子,用手摸了摸地面,如同一層薄薄的水銀一般,觸摸之下光影流轉,他突然身子一倒,跳了下去,嗖地一聲立馬從趙五郎那座白塔地面冒了出來。
趙五郎見此情景,早已驚得不知如何言語。他也學齊雲飛一般,跳了下去,又從施小仙的塔面中冒了出來。
這薄薄的水銀面彷彿鏈接兩個時空,可以任意穿梭,神奇異常。
齊雲飛道:“我猜這兩個塔是陰陽塔,但只有一座塔是可以通向正常的塔頂,若是我們走錯了,可能就出不來了。”
“不錯!應該是如此。”趙五郎點頭道:“這雙塔之內應該各有奇遇,若是走對了,便能直通塔頂。若是走錯了,恐怕就要被困在陰陽塔中,永世不得出界。”
齊雲飛冷笑道:“這些變戲法也好生惡毒,別人是真心實意前來求學,他們卻設下這麼多樊籬阻礙,還動不動就要人性命,這等做法哪裡是正道所爲,叫人不恥!”
塔內突然傳來一陣聲音:“嘿嘿,若天下大道都是這麼容易得來,何苦要衆人這般辛苦來修,這入門三關雖然困難重重,但也都留下諸多破解之法,大浪淘沙,只有去除糟粕沙泥,才能覓得真正的良才,還望各位認真以對。”
“是誰?”齊雲飛喝道。
塔內再無聲音,趙五郎道:“想必就是那個玄天明瞭。”
陰陽雙塔,向上亦是向下,向陽而行,說不定正是至陰之路,向陰而行,說不定正是正陽之途。
身在陰陽界,何去何從便要捫心自問。
三人默不作聲,不知如何破解。趙五郎有些埋怨道:“可惜我師父不在,若是他在,這等陰陽道法他最擅長,片刻就能破解。”
齊雲飛勸道:“葛師傅雖然厲害,但如今我等入了困境,還是要想辦法自己脫陣才行,五郎,你也不要再抱怨你師父了。”
施小仙也堅定道:“就算是閻羅地獄我也要去闖一闖。”
趙五郎以往一遇難事,都有葛雲生替他撐腰,心中已然習慣,如今自己闖陣,雖然有幾分心虛,但見齊雲飛和施小仙二人毫無懼色,一副坦蕩蕩的模樣,也不免受到觸動,心想自己一介男子漢,竟然還不如眼前的弱女子,心中更加羞愧。
趙五郎道:“我看不如我們分成兩組,分頭行動,總有一組能到塔頂。”
施小仙擔憂道:“那萬一另一組不能到塔頂,豈不是要困死在這陰陽塔中?”她倒不是怕自己被困塔中,而是心憂趙五郎和齊雲飛二人,畢竟奪回施衛公屍首是她施小仙的私事,與他二人卻沒什麼關係,趙五郎和齊雲飛萍水相逢拔刀相助已叫她感激不盡,若還要有個三長兩短,她如何能心安。
齊雲飛卻十分乾脆道:“想要破陣,有時犧牲是在所難免,再說了,這陣法雖然古怪,卻未必就能困得住我。”
趙五郎見齊雲飛頗爲自傲,心中雖有些不快,但也不得不承認,他的劍術修爲遠超自己,五郎唉了一聲,道:“那我們還是快點分組行動吧。”
施小仙原先吃了齊雲飛的悶葫蘆虧,爲了避免再吃閉門羹,這把搶先道:“嗯,看來也只有這樣,那我跟五郎一組吧。五郎這麼笨,萬一出事就糟了,我陪着他,也好有個照應。”
趙五郎見施小仙願意跟自己一組,心中有些欣慰,但轉念一想,這塔中困難重重,不知要遇到什麼險境,自己道法如此低微,遠不如齊雲飛的修爲高,他怕自己萬一關鍵時候保護不了施小仙,那定會讓他愧疚萬分,遂搖頭道:“小仙,你還是跟雲飛一組比較好,雲飛道法比我高,我怕我照顧不了你,萬一……”
施小仙滿以爲趙五郎必不會拒絕與自己的一組的請求,不想趙五郎竟然當場拒絕她,她氣得臉色通紅,怒道:“誰要你照顧我,你們一個個都嫌棄我會拖累你們是不是?我就知道,你們都不願意跟我一組。”
趙五郎支支吾吾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是……”
“行了,你不用說了,我纔不想跟你一起,那麼笨,一會都不知道怎麼死的,我自己一組。”施小仙賭氣道。
齊雲飛看了一眼趙五郎,眼神之中頗爲複雜,他這把竟然主動拉住施小仙,道:“那我們一組好了,我帶着小仙闖陣。”
施小仙見齊雲飛一反常態,有些難以置信,而後故意拽住雲飛的衣角笑道:“太好了,雲飛還是你好。”
趙五郎心中一陣酸楚,他還未經男女情愛之事,但眼見施小仙與齊雲飛站在一起,男才女貌十分登對,比自己合拍百倍,他感覺自己腦中一下子就像這陰陽塔一般,只剩黑白兩色,遂嘆了口氣,說道:“那你們先選吧,是要進陰塔還是陽塔。”
齊雲飛道:“自古白爲陽,陽生光明,而黑爲陰,陰生邪祟,但料想雲機社不會這麼簡單,我和小仙就選白塔吧,五郎你入黑塔吧。”
趙五郎垂頭喪氣,也懶得再想,點了點頭嗯了一聲,便向黑塔走去。
齊雲飛拍了怕趙五郎肩膀,說道:“你自己凡事小心,若有異樣,趕緊回來,切不可勉強。”說着和施小仙跳入白塔之中,直接登塔而上。
趙五郎擡頭望去,塔內黝黑如同黑夜,只有每一層的窗戶上照入一絲月光,才能勉勉強強看清塔內的情景。他又向下望去,施小仙和齊雲飛早已消失在樓梯處,終於深吸一口氣,躍步上了臺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