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臉色一變,怒喝道:“你是哪裡來的道士,我們許家的家事還用你來管嗎?”
趙五郎雙指捏了一張黃符,嘿嘿笑道:“你有你的障眼術,我有我的破解法,你們還敢說自己是許家二老?”他右手一抖,一張烈火符迅速飛出,轟地一聲將這兩人擊飛到院落中,二老如同斷線風箏一般摔落在地,渾身已被火焰包裹了起來。
許戈驚呼道:“爹!娘!”
他轉頭朝趙五郎怒道:“小道人,你幹什麼?”
趙五郎指了指門外,道:“你自己看,那可還是你父母?”許戈朝門外望去,卻見二老身子一軟,如泥塑一般在火中融化癱倒,不一會兒便化作一堆爛泥。
緊接着,一陣惡臭瀰漫了進來,聞之叫人作嘔。
許戈細眼瞧去,卻見軟泥之中爬出兩隻半人半蟲的怪物,模樣與鬼嬰極爲相似,只是身形稍大一些,腰部以下是一串粘連的腸子絞成的軟足。
這是鬼童,若是鬼嬰從孕婦之中順利產出,便會化作此物,是十分邪穢的惡靈。
院子中突然傳來一陣咯咯咯的冷笑聲:“嘿嘿,說什麼情比金堅,到頭來還是抵不住想要招納小妾,拋棄這不能生育的空皮囊?這等負心郎留着何用?”
許戈嚇得面無血色,不知是何人在捉弄他。趙五郎卻已是一個箭步竄了出去,跳在庭院之中。
那兩個鬼童已經慢慢滲透到土中,只剩下兩個人形的黑影,卻不知那聲音是從何處發出。
突然許戈驚叫道:“道長,小心你的腳下!”
果然,院落地面像沼澤一樣咕嘟咕嘟冒出許多氣泡,趙五郎只覺腳下地面一軟,雙足已經深陷泥潭中,泥沼慢慢表面浮現出無數孩童的臉龐,俱是淒厲驚恐的面容,這些泥臉不斷地從泥潭中涌現爬出,正是一具具三尺左右的鬼童,鬼童滿身污泥,也看不清五官面容,不停地扭動掙扎,牢牢抓住趙五郎的雙腳,張開滿是細牙的嘴巴噬咬趙五郎。
趙五郎被這些鬼嬰一咬,一陣疼痛鑽心而來,他叫罵道:“小鬼,給我滾開!”他飛出幾腳,將這些泥人一一踢飛開來,趙五郎的腳勁頗大,這些鬼童凌空就被踢成碎泥,但這泥潭之中似乎有數以千計的鬼童,層層涌動而出,如蟲蟻一般圍攏過來,看得人頭皮發麻。
趙五郎朝許戈叫道:“把那血盆潑過來!”。
許戈嚇得躲在屋裡一步也不敢出來,倒是那個僕人壯着膽子,端出血盆傾倒在地面上,一股腥氣飄散開來,各鬼童發出一陣陣歡快的叫聲,紛紛放開趙五郎的雙腳,向血污處集結。
“果然是貪吃的小鬼,一盆污血都把你們騙過來了。”趙五郎掙脫了束縛,又朝那僕人道:“把五色布匹也丟給我!”
五卷布匹丟了過來,趙五郎接住布匹,迅速首尾相連,結成一張巨大的網罩,這布匹上原先就用硃砂描上鎮鬼符咒,趙五郎猛甩布匹,像個巨大的天羅地網一般往鬼嬰身上罩去,噗地一聲,就將百來具鬼嬰包裹起來。
“借力五方,化布縛鬼!收!”
一陣吱吱叫喚,五色布匹越裹越緊,最後縮到水桶一般大小。
趙五郎踏泥而過,雙手一撈,就將五色布匹拎起,鬼童已被牢牢地收在五色布袋之中。
趙五郎看着布袋中扭動掙扎的鬼童,有點厭惡道:“不知道這百無邪要這污穢的東西作什麼,不過這些應該夠了吧。”
原來那日百無邪跟趙五郎提出的要求,便是幫他抓一百個鬼子。馭靈司能駕馭天下所有靈力,這鬼魅也是靈力的一種,他又修煉回春之術,自是想從這些鬼嬰身上提取想要的陰邪之力。
趙五郎收了大部分的鬼童,其它剩餘的鬼童速度甚快,嚇得一下子就鑽入泥潭之中消失不見。許戈嚇得已是面無血色,爬都爬不起來,他何曾見過這般恐怖的場景,見鬼童消失了,才渾身哆嗦道:“我的媽呀,這剛纔一羣羣的是何方妖物?怎麼生得這麼嚇人!”
“是鬼童。”趙五郎指了指原先被捆縛的那具鬼嬰道:“你看跟你兒子長的好像!”
許戈未理會趙五郎的揶揄,依舊有些驚魂未定:“那剛纔我爹孃也是這些東西所化?”
“正是。”趙五郎又道。
許戈這才鬆了一口氣,道:“我就說我爹孃明明已經回鄉下去了,這大半夜的怎麼會跑到我這裡來,嚇死我了。”
趙五郎道:“那不過是鬼童的泥塑化形之術罷了。”
鬼嬰生於血污之中,天生具有駕馭污穢之物的能力,只是這泥塑而成的二老竟能與常人無異,單憑這鬼童的能力,恐怕還做不到。
趙五郎目不轉睛地盯着院落之中。
許戈見鬼物已收,再一想自己未出世的孩兒已經命喪鬼母之手,忍不住怒從心起,罵道:“這什麼鬼母,簡直可惡至極,無緣無故奪了我孩兒的性命,當真是天打雷劈一百次都不能解我的心頭之恨!唉,我那可憐的孩兒啊!”
趙五郎噓了一聲,笑着勸道:“我勸你還是收了剛纔這話。”
許戈立即換成一副恐慌的模樣:“怎麼?難不成她就在這附近不成?”
趙五郎冷眼看了看庭院,道:“她好像真的來了。”
許戈嚇得抖了一下,只見原本平癱在地的污泥慢慢鼓起,凝結成一個巨大的泥人,而後一陣陰冷的笑聲幽幽傳來:“嘿嘿,是誰說我可惡至極,天打雷劈一百次都不夠的?”
這笑聲穿堂而過,帶來一陣陰寒氣息,屋內燭火盡數滅掉,整個屋裡如同冰窖一般寒冷銷骨。
剛剛站穩的許戈嗷了一聲又跌倒在地。
此時,泥人之下又有無數的嬰兒匯聚過來,攢頭而動,黑壓壓的一大片,彷彿她騎着是一隻有千頭嬰兒結成的坐騎一般,污穢詭譎,醜陋不堪,這便是百子鬼母鳩蘭婆。
鳩蘭婆身上的泥層漸漸剝落,露出真正的面目,只見頭裹烏巾,臉色青白,雙眼烏黑如墨,背上揹着巨大的半圓形經架,十幾支長短不一的令牌插在經架上,其間還有無數畫滿黑紅經文的經幡綬帶纏繞蠕動,如同背了一架子的毒蛇。
鳩蘭婆被無數鬼童、鬼嬰擁護,立在半空陰冷道:“許久未見到收鬼的道士了,就連我鬼母的鬼嬰也敢收麼?”
這鬼母長的委實可怖,要是換做以前,趙五郎早嚇得哇哇大叫,但此時他心智已開,卻也不怎麼害怕,反倒笑道:“爲何你的鬼嬰就不能收?你的就不一樣嗎?”
鳩蘭婆見他不過是一個修爲平平的小道士,有些不屑道:“這等修爲如何也敢這般猖狂?”她一彈手指,腳下的兩隻鬼嬰如同彈丸一般射了出去。
趙五郎拍出一張黃符,喝道:“御!”
黃光一閃,兩團泥人啪地一聲拍在黃色光圈上,化作了一灘爛泥。
但這爛泥很快又凝成人形朝趙五郎抓了過來。
趙五郎單手化火符,喝了聲:“火符開道,敇!”兩團火焰倏地閃現了出來,直接將鬼嬰燒做兩坨硬泥,卻是不能再變化了。
趙五郎搖頭可惜道:“浪費了兩個鬼嬰。”
鳩蘭婆大怒,她一甩長袖,背後的綬帶如毒蟒一般捲了過來,趙五郎捏出一張雷符,喝了聲:“借力九霄,化我五雷,急急如律令!”
電芒飛耀而出,但不想這綬帶上的經文黑光一閃,雷球就被收的一乾二淨。
綬帶再一甩,就直接往趙五郎臉上打去,趙五郎急忙伸手擋了一下,啪地一聲,就在手背上留下一個傷口,這傷口似乎是由無數細小的傷口彙集而成,上面還有隱隱黑氣環繞,黑氣所到之處趙五郎的手背肌肉迅速坍陷萎縮,一陣劇烈的疼痛直鑽骨髓之中。
“天帝釋章,佩帶天罡,破穢!”
趙五郎急忙抽出一張天罡破穢符敷在自己手背上,這黑氣一散,傷口才有所緩和,他冷笑道:“好厲害的邪物!不過這把我是看出來了,這綬帶之上寄養着無數惡靈,所以一接觸有陽氣的東西,都會吞噬殆盡,若是給你這東西捆住了,想必只剩枯骨一具了吧。”
鳩蘭婆哈哈哈大笑道:“不錯,你倒是有些眼光,我這絲帶喚名濁龍綾。乃是以虺龍下體的渾濁之氣加上萬千的嬰兒冤魂凝鍊而成,一條綬帶之上蘊含無數惡靈之力,是世間最污穢的邪器,若是教我這濁龍綾稍稍觸碰一下,綾上的惡靈便會噴涌而出,噬咬生人血肉,直至剩下一堆白骨。”
趙五郎有些怒意道:“能煉出這麼個噁心東西,想必也是殺了成千上百的嬰兒,當真是罪大惡極。”
鳩蘭婆惡狠狠道:“臭道士,這可不關你的事,識相的快點把我的孩兒還給我!如若不然,便要你們生不如死。”她踩着成百上千的鬼嬰,盤旋而來,當真如同地獄惡剎降世一般。
趙五郎抖了抖手中的黃符,道:“那要看我手裡的符籙同不同意。”
鳩蘭婆哈哈笑道:“就憑你?想來我鬼道也是被玉文老賊囚禁的太久了,現在就連落魄的符籙道人也敢來降鬼除妖?”
趙五郎嘿嘿笑道:“降不降得了,你試試不就知道了?”說着,雙指一抖,黃符化作火球飛旋而出,鳩蘭婆一甩濁龍綾照例想把這火球收了進去,但不想這火球突然當空爆裂開來,趙五郎喝道:“朱綾縛鬼!敇!”
火球像一朵煙花般綻放開來,每一條火花都帶出一條火帶扭動而出,這些火帶與濁龍綾互相交織纏繞,一陣紅黑光芒迸裂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