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你……”
她呆怔的模樣,少了九尾狐天生的狐媚和豔麗,只在這個生死時刻,她經受諸般折磨,如今願意以所有xing命,只求留一絲意思,只爲了九尾狐一族免受不公,免受世道懲罰。
一個忽然的擁抱住她的腦袋,頭頂上是他的大手。
他低下頭來,聲音沉痛而哀傷。
“你不能再離開我,茗微,你不能再離開師父了。”
宋茗微的呼吸頓了頓,眼眶灼痛了起來。
師父,從來都是你不要茗微,不是茗微不要你。
她的手緩緩而上,環住了他的腰,聽着他的心跳,她忽然悲從中來,抱着他痛哭了起來。
師父,爲何要在這個時候說這種話。
“師父,你忘了,當初我和允祀的婚禮,是你證婚的。”
允稷點了下頭,道:“師父沒有忘,師父以前想要給你好的,可現在,師父也想要好的。”
宋茗微落下淚來。
兩千年了,師父孤孤單單兩千年了,竟在這個時候對她說想要好的。
她給得起嗎?
她什麼都沒有了,她僅有的是兩條尾巴,她僅有的,都全然掏給了允祀。
爲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在她一無所有,負債累累的時候。
在她的心海只有他一人的時候,他不要,他竟破戒說謊,爲了逼她徹底離去。
這個時候,他要,她給不起了,也徹底地不能給了。
她沉默着,手心卻撫着鬼胎,心裡生出了無限的悵惘。
“師父,茗微要走了。”
環住自己的雙手不斷收緊。
“師父……師父,允祀是我的丈夫。”
允稷的手僵住,他低下頭來凝視着宋茗微。
心裡生出了劇烈的痛來,是他親手將她推離,她緊守夫妻之道,能與允祀同生共死,卻將他推成了外人。
茗微擡頭,不期然看到了師父眼裡的水光,她渾身一顫。
“師父,你……”
允稷深深地凝視了她一眼,一生錯,世世錯。
“你去吧。我會保住你。”
宋茗微不明所以,卻覺得時光已經經不起流逝。
她飛身衝上天空,最後那條尾巴被抽了出來,宋茗微只覺得眼前一黑,天空之中出現了一道彩虹,從她眼前到了遠方,她恍以爲自己眼花了,神情恍惚而燦爛。
九天的烏雲散盡,白雲朵朵,層層疊疊,她卻潸然淚下。
“願上天憐憫,請給與我夫君新生。我宋茗微願虔心悔過。”
每一個字都泣出了血來,她的身上血跡斑斑,她的身體驟然昏暗。
只聽得兩句焦急的呼喊穿入耳朵,宋茗微看到了一黑一紅兩道身影出現在眼前,她踢腿奔跑過去,卻發現還在原地。
她低下頭來,只一眼,她便明白,失去了九尾狐的她,活不了了。
雙腳化爲飛灰,她的身體像是被撕碎的紙片一般,一點一點碎裂開來,化爲烏有。
“宋茗微,宋茗微!”
一個擁抱穿過她的身體,那清冽的氣息撲鼻而來,宋茗微激動地不住點頭,不住哭泣。
“允祀,你回來了。那就好,那就好。”
允祀震驚地宋茗微的身體慢慢消散,登時怒吼了起來。
“宋茗微,誰要你多管閒事,誰要你復活我!你這個蠢貨,蠢貨!”
他的聲音急瘋了,語音不住地顫抖着,字字哽咽難聽,宋茗微聽着卻噗嗤笑了出來。
這一笑,鮮血從七竅而出。
眼前一片血紅。
“允祀,你答應我,一定要一統天下,讓百姓過上好日子,善待閣老府上下。我這次埋屍害命,命不久矣乃是天意。你若想要讓我早日超生,幫我爲天下人做點事。答應我,這一生好好活下去。我會用兩生花去尋你,除了你,只有你。”
允稷站在她的身邊,猛地身體僵硬,止步不前。
允稷的手高高舉起,卻只能停留在她的後腦勺後面不過一寸的距離。
如此,碰不得,離不得。
愛不得,恨不得。
捨不得,怨不得。
“宋茗微,我是有什麼對不起你的,你要讓我承受這樣的痛苦?你是去贖罪了,那我呢?那天下蒼生與你有何干系,和你宋茗微有關係的人是我,是我允祀!”
宋茗微聽着他的這些憤怒的語言,心裡忽然眷戀了起來。
往常,她覺得他情話綿綿,說不盡道不完,每每幾句都能讓她面紅耳赤。
可現在想來,這樣的話,她恨不得聽個十年,聽個百年。
然而,現在是沒有機會了。
“允祀,你答應我,替我好好照顧我師父。替我好好照顧我爹孃。你是他們的女婿,原諒我沒有給你生下一個孩子。”
原諒我什麼都沒有給你留下。
除了我老邁的祖父祖母,除了我的父母親,除了我的大哥,除了東珠,除了我的師父……
允祀來到了宋茗微面前,血紅着眼道:“宋茗微,你想要我等你嗎?多久,你多久會出現在我身邊?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宋茗微想要伸手撫他的臉,想要告訴他,一千年。
想要告訴他,別等了。
可這話,她說不出口。
她凝視着他的臉,擡起頭來吻住了他。
吻纏綿熱情,他怔住,忽然就緊緊地扣住了她的頭,熾烈地幾乎要將她融化。
卻在剎那,他的身體驚顫。
眼前的宋茗微猶如螢火蟲般散開,那脣沒了,只剩下一雙滿是淚痕的雙眸。
允祀悲痛大喊:“宋茗微,我憑什麼聽你的。宋茗微,你還沒回答我,要讓我多久,你什麼時候來找我?什麼時候……”
允祀的雙眸忽然擰住,伸手要去撫那雙眸子。
卻陡然碰到了一顆滾燙的眼淚,她沒了,就在面前,如煙塵般消散。
那淚珠順着他的手指滑落,在手心出盤旋,幾顆冰雨落下,他的手心驟然冰涼。
黑色的錦袍隨風而動,獵獵作響,他一人站着,僵硬着脊背,久久地動也不動一下。
五鼠他們上來了,聚雷石是來了,只環繞整個山頭卻見不到王妃的身影。
只看到了主子和雍親王站在了山崖那,木然的背影。
他們不知道懸崖那頭髮生了什麼,只看到了一些飄散而來的光點親暱地在他們身邊跳躍,然後衝向天際,幻化成了一個模糊的女子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