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陡然用力捏上了宋茗微的下顎。
“還在關心他?沒了你丈夫,你倒是也混地風生水起啊。”
宋茗微被迫擡頭,眼眶溼潤,一臉是傷的她凝視着他。
允祀,我沒有沒了丈夫,你就是!
“你往後就是我的丈夫。”她這般說着,眼淚滑落下來,滾燙着他的手,侵香着他的心。
他深深地凝視着她,灼熱的視線彷彿要將她燃燒。
臉上的力道忽然鬆了,他忽生了笑來。
他的笑明媚而放肆,貴氣之中透着幾許世人難懂的陰厲。
“我做不做你的丈夫,是我的一句話。曾經我稀罕,現在,你以爲我稀罕?”他垂下眼來,目光瞥到了宋茗微脖子上的玉佩。
“拿來。”
宋茗微不明所以,“拿什麼?嘶……”
他竟是生生將那玉佩扯了下來,宋茗微脖子上磨破了點皮。
她卻只能盯着他。
他看了玉佩兩眼,聲音忽然淡了下去。
“這玉佩,你不適合。”
一個與魔鬼合作的人,一個時時刻刻就想要殺了他的人,他不知道到底何時是那魔鬼,何時又是她宋茗微。
他將那玉佩收入懷中,看着臉色刷白的宋茗微,道:“既你說要爲奴爲婢,就做好你的本分。不要以爲你是一個孕婦,我就會對你另眼相待。現在,給我穿好衣裳。”
一句話,她從天堂到地獄。
她什麼身份,都憑着他一句話。
宋茗微深吸了一口氣,低下頭來,給他穿上了褲子。
他本是恣意而傲然地看着她低眉順首,卻見她頭髮全溼了,臉頰上的傷口稍微一碰就又流出來了。
他擰着眉,道:“滾。”
……
宋茗微不明白他這突如其來的怒意到底爲何,卻見他忽然抓住了衣裳,自己套上就陰冷地盯着宋茗微。
“我說滾,沒聽到嗎?”
宋茗微垂下頭來,鼻端酸澀,她不能對他吼,不能給他臉色。
因爲,他失憶了,也病了。
她不能說,他之前不是這樣對她的……
可在他眼裡,她背叛了他,爲了逃走與那魔鬼做交易,差點要了他的命。
叛徒!
她在他的眼裡就是叛徒!
宋茗微閉了閉眼,低下頭走了出去。
路過阿四的時候,她到底是有些不放心,回頭看向了允祀。
允祀被她這一眼看得暴怒,即刻就將桌子上的熱nai酥餅全都掃了下去。
“滾不滾!”他震怒一吼,宋茗微縮了下,而在外頭守着的阿依環都嚇得臉色慘白,渾身哆嗦。
宋茗微拉起了阿四,叫阿四一道出去了。
屋子裡很快就剩下了允祀一人。
他看着這屋子裡的狼藉,對外喝道:“都死人了嗎?進來好好收拾。”
阿依環白着一張臉,顫巍巍地走了進去。
允祀拿起了黑袍披上,就道:“今晚,讓那個奴隸去住奴隸該住的房間,帶着她的胼頭一道去。這帳篷已經不是她能住的了。”
阿依環一下沒反應過來。
哪個奴隸?
見阿依環看他,允祀惡聲惡氣道:“就是宋茗微。”
阿依環片刻錯愕,她努了努嘴,想要告訴他,宋茗微是爲了救他纔會受那樣大的委屈,怎麼還要讓人住到奴隸帳篷去?
奴隸帳篷……
阿依環臉色一暗,那可是什麼人都有啊。
“首領……”
“想要替她說話?要替她說話就也滾去住。”
阿依環狠狠一噎,低下頭什麼也沒說,就收拾了起來。
允祀出了營帳,就見到宋茗微和阿四二人被阿根帶去綁了起來。
“做什麼?”他斜睨了阿根一眼,阿根見允祀穿戴好出來,就過來低頭道:“首領,他們這不是犯了大錯的嗎?按照草原規矩,那是要受大過的。”
允祀聞言擡眼看向了宋茗微。
鳳眸之中寒光凜凜,宋茗微擡頭,對上了允祀的目光。
她心中想着,一定要幫着允祀找回記憶,否則就算前路再多崎嶇,她都不準備回去。
她看了眼前方的冰河,想到了泥河。
這個一掉入就會消失,或者失去秘密的地方。
允祀,你可知道我多麼想要見到你,卻沒想到差點殺了你……
許是宋茗微的目光太過癡纏,許是她那雙漂亮的杏眼過於耀眼,允祀驀地收回目光,心彷彿被什麼重重一擊。
“什麼大過?”他問道。
阿根連忙解釋了起來。
“這樣殘害首領,那是要受鞭刑,還要絞一下脖子,若是能堅持一盞茶的時間不死,那就是天神希望他們能活着。”
允祀一聽,臉就黑了。
絞死?一盞茶的時間,神仙都要被絞死!
“我有說被他們所害的嗎?”
“難道不是嗎?我聽蘇依說……”
阿根的話迅速被允祀打斷。
“蘇依說的話比我還要管用?那你怎麼不叫她首領?”
阿根聽到這話,腿都嚇軟了。
蘇依一直豎着耳朵聽,聽到這句話,也顫抖了起來。
允祀眯着眼盯着阿根,道:“跟我去商討一下政策,既然大梁王妃沒有誠心要嫁,咱們也不強求。下個月準備一下,攻打大梁!”
宋茗微聞言踉蹌了一下,阿四急忙扶着她。
這不過是一個順手的動作,卻在允祀的眼中成爲了致命的毒藥。
“不用下個月,這個月月末吧,牢牢看住他們,不要讓他們通風報信。”
宋茗微只覺得眼前一黑,脣角都失去了血色。
他竟真的要打自己的子民?
不,不行!
她一定要想辦法阻止他。
允祀走了,和阿根去了另一個營帳,說是要商討攻城大計。
阿四皺起了眉頭,“王妃,現在首要之重,就是要讓主子恢復記憶。”
記憶……
宋茗微點了點頭,可細細想來,他們之間聚少離多,太多記憶都轟轟烈烈,如何再現?
宋茗微頓時覺得挫敗了起來,或許,她該教他大梁皇室的禁術。
夜晚很快就降臨了,宋茗微被帶去了奴隸帳篷,阿四被分在了男奴隸那一區。
士兵們見阿四不住回頭看宋茗微那,就給阿四一個狠狠一踢。
“滾進去吧。”
宋茗微來這呼倫部有一段時間了,自是知道這奴隸區是多麼地骯髒。
其中多少黑暗,都說不完。
宋茗微進到了裡頭,見不少女子都穿着狼狽,一個男人剛從其中一個女子身上起來。
那男人竟是直接在女子身上尿了。
噁心的尿液灑在了那個女人的頭頂,女人尖叫着躲避,卻被那個男人狠狠地踢了一腳,不得已張開了口。
那騷氣的味道就被她香了進去。
這一幕看得宋茗微渾身顫抖。
其他女子都躲在了一邊。
幾個男人看到了懷着身孕的宋茗微,上上下下將宋茗微掃了一遍。
那目光,透着幾分曖昧,更是有幾分審視。
看得宋茗微噁心。
“不知道和孕婦做怎麼樣?”
“聽說孕婦怎麼做都不會再懷孕……而且有的做着做着,孩子就生下來了。”
宋茗微即刻就找了一個草地坐下來。
她現在已經被貶爲奴,初來乍到奴隸區,誰都是不要命的,她還不想太過注目。
她的手撫着鼓起來的肚子,見一個士兵端着一盆子東西過來。
所有人一下撲了過去,狼香虎嚥了起來。
宋茗微才知道這是送飯了,她一天沒吃,肚子自是受不住,剛要伸手,卻發現東西都一搶而空了。
宋茗微眼見着一個女子多搶了一塊,當即就要搶她的,卻被三個士兵圍了上來。
那威脅的目光看得宋茗微直皺眉頭。
那女子看着宋茗微得意一笑。
她特地把東西都塞入嘴巴,再一下吐到了宋茗微面前。
一雙漆黑的眸子盯着宋茗微,像是在笑說,“吃啊,吃啊。”
宋茗微收回了視線,撇過頭去,就坐了回去。
那些士兵見宋茗微沒什麼動作了,才又站在了外頭。
這奴隸營裡只用枯草堆積看成的牀榻,只一層薄薄的佈擺在上頭,就相當是一張牀。
而這些牀卻都是連在一起的,宋茗微聽的外頭響起了哨子聲,就見一羣人動作迅速像是猴子一樣,跳上了牀,拉起了髒兮兮的被子,倒頭就睡。
她一眼看去,竟沒有空位給她了。
見其中一個女子大敞着腿佔了兩個位置,就上去將那女的推開,那女的擡起眼來,冷冷地盯着宋茗微。
隨即就有士兵拿着軍棍進來,對宋茗微道:“你怎麼還不上牀?”
“沒有我的牀位。”宋茗微指着被那女子佔領的牀榻。
那士兵卻是轉過頭來,對着宋茗微道:“我不管有沒有你的牀,這裡就這麼大,我一聲哨子過後,你還沒到牀上去,就怪不得我了。”
宋茗微愕然看着他舉起棍子就要打她。
她眯起了眼,當即就上了牀,一下將那個佔領兩個位置的女子踢了下去。
那女子一聲尖叫,噗通一聲就掉了下去,宋茗微抓過被子,直接蓋在了身上。
被子一股子腥氣,宋茗微卻知道,她不能不蓋。
士兵愕然地看了宋茗微一眼,被踢下去的女子不甘心,當即就要去扯宋茗微。
宋茗微一腳再給她踢到了一邊,就看向了那個士兵。
“這位大哥,她打擾我休息。她有牀不睡,不服從規定,你就這麼看着?”
士兵沒宋茗微一下戳破,只覺得沒臉。
當即怒瞪了宋茗微一眼就走了出去。
女子不甘不願地爬上牀來,卻是背對着宋茗微,再也不敢對宋茗微做什麼了。
翌日一早,宋茗微被叫去了搬運鐵器,卻見允祀高高在上坐着,彷彿全然沒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