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茗微想的頭痛不已,最後拖着疲累的身軀回到了閣老府。
慈安居之中一片靜默。
宋茗微給祖母請安,並細細問了一遍今日鎮國公府上發生的事,才知道,原來盛懷安陰差陽錯地竟沒有喝下藥,而宋茗雪不小心喝上了,就出現了那樣古怪的一幕。
“你大姐她還在昏迷,剛剛紅燭餵了她一點水,哪兒知道她又吐出……那些東西。”
老夫人扶着額,現在連人的耳朵都吐出來了。
不知道接着吐,會吐出什麼東西來?
紅燭都嚇白了臉,整個人又哭又笑的。
“師父來了嗎?”宋茗微輕聲問道。
老夫人點了點頭,“剛剛去了芙蓉閣,你父親和祖父都在那,你大哥也沒捨得離去。”
宋茗微立刻辭去,在芙蓉閣外等着。
門開了,允稷走了出來。
宋茗微立馬上前行了一禮,允稷點頭道:“跟我來。”
宋茗微跟着進去,見着了宋茗雪那張青白可怖的臉。
宋茗雪趴在牀上,頭髮直直垂落在地,宋茗微詫異地看向她那忽然長長的頭髮,驚訝道:“師父,她的頭髮……”
那黑髮張揚地鋪滿整張牀,有些墜落在地上,黝黑而可怖地像是長滿了一頭的黑蛇。
而宋茗雪那露出的半邊臉上青筋高高鼓起,有些發黑地蠕動着,像是一隻即將破皮而出的蟲。
而她那平坦的腹部眼下卻鼓成了球。
她直直看向宋茗雪,耳邊傳來了師父沉穩的嗓音。
“她懷了鬼胎。”
鬼胎!
傳聞中,是鬼中最爲強大的存在,因爲鬼胎天生擁有實體,並不像一般的鬼需要人的皮肉才能上身。
宋茗微擡頭,眼中驚疑不定。
“師父,如此,該怎麼辦?”
允稷沉默地看了眼牀上之人,“如果七天之內不把這孩子打掉,那麼這個鬼胎就打不掉了。他將會好好成長,而宋茗雪或許會死,或許會被鬼氣感染。”
“師父,鬼胎都是什麼樣的?”宋茗微問道。
允祀雙手合十,搖了搖頭,“因爲鬼胎是有自我保護意識,人們或許知道這個名字,卻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什麼樣子,有些鬼胎能和正常人一般長大生活,也有的卻陰毒可怕,需要生啃人的血肉才能活下來。”
如此,誰會讓這個鬼胎活下來呢?
敲門聲響起,宋茗微開了門,讓了開來。
宋以臣走了進來,目光落在了宋茗雪身上。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
宋茗墨後退了一步,心中莫名一痛。
娘走了,茗雪是不是也會走?
允稷解釋了一通,而衆人越聽越是沒了臉色。
宋閣老緩緩閉上了眼,“雍親王,她什麼時候會醒?”
“一會兒吧,如若她肯配合,會降低痛苦。”允稷說着,退了出去。
宋茗微跟着走了出去,站在了師父的身後。
彼時,午後的陽光灼燒雲層,天變一片絢麗的紅。
他們站在空曠的院子裡,宋茗微擡頭,見師父彷彿置身在這紅地灼目的天際之中,欲乘風而去。
宋茗微不經地扯了下他的袈裟,有些不捨地道:“師父,你往後莫要隨便趕我走了。”
她這話有些沒頭沒腦,然而走在前頭的允稷卻僵了下身子。
他低頭,道:“爲師的話,你若不聽,便要受罰。”
她倔強道:“受罰我不怕,我就怕你趕我走。”
就和宋茗雪所言一般,她自小是捱過打的,禁閉也不是沒關過,抄寫佛經寫到雙手脫力也是有的。再重的罰,她都不怕,只要師父不是拒她於千里之外,只要師父還願意讓她呆在身邊。
允稷轉過頭來,他那猶如神祉的臉低了下來,深邃的眸子凝視着她。
他微微擰眉,像是在警告她的過分要求。
她卻不以爲然,手緊緊地拽着他的衣角。
寸步不讓。
他目光沉痛,亦是寸步不讓。
宋茗微被他沉沉盯着,心卻一陣一陣地寒涼,她咬着脣,眼角隱隱有了溼意。
“師父,你就答應我吧。”
允稷長嘆了一口氣,最終敗下陣來。
“好。”
宋茗微歡呼雀躍,她笑看着他,任由淚花落下,她道:“師父,雖然父親祖母他們都接納了我,但師父,你是不一樣的,你永遠都值得茗微付出一切,義無反顧。”
宋茗墨是來尋他們二人回去的,聽到這句話,他的心驚詫一痛。
他忽然覺得可笑了起來。
他有什麼資格心疼?
沒有給她任何幸福和親人的關心,茗微一直在背後等着他們給她一個轉身,如今他們是轉身了,難道就可以要求這個他們從來不關心的人,信誓旦旦地說爲他們去死嗎?
絕境之中,是雍親王給了她新生。
合該如此!
允稷伸手,在她的頭上輕輕拍着,道:“茗微,不必如此。人各有命,以命換命根本就是有違天道。”
宋茗微點頭,她自然不敢再談及上次的話題。
她上次反問允祀的相救,那不就是以命抵命,師父好些日子都沒理她呢。
宋茗墨打斷了二人的談話。
“茗雪醒了。”
宋茗墨有些欲言又止,宋茗微不由得問了句。
“她要喝血。”
宋茗微一驚,當即快步走去。
幾人再次出現在芙蓉閣時,聽得了紅燭的慘叫之聲。
允稷打出了一顆佛珠,宋茗雪被打地飛了出去,整個人頹然地趴在地上。
而紅燭雪白的右手血肉模糊,紅燭駭地渾身劇顫,雙眼驚恐地突着。
“不要,不要吃我。“
有個丫鬟見狀,哆嗦着要去扶她,卻沒想到被紅燭一下推倒。
紅燭驚恐欲絕地抱着腦袋跑了出去,她一頭散亂的頭髮,奔跑中竟是一撮一撮地脫落。
有迎面而來的婆子駭地當即昏了過去。
“快,攔住她。”老夫人命令道。
這纔有幾個人跑上去,欲去抓紅燭。
卻不想紅燭又哭又笑,跑的飛快。
“救我,救我。這裡安全,這裡安全。”
宋茗微看着,心生悲涼。
如若不是師父救了她,她是不是也會像紅燭這樣癲狂恐怖,絕望地沒了方向……
而眼下,至少祖母他們是知道紅燭是被鬼怪侵害,當初的她,只怕被人抓一起,藥一下,便丟了吧。
宋茗微只覺得眼前的一幕看得讓人眼皮子酸澀,她的雙手有着虛冷的汗,她抽出帕子,擦了一遍又一遍,手心依然潮溼。
砰!
只見紅燭甩開了衆人,站在了一口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