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一會李雪琴提着幾個燒餅回來了,一看就問馮喆老疙瘩哪去了,馮喆就回答不知道。
“那你跟他說什麼了?”
“什麼都沒說。”
“那他說什麼了?怎麼就走了?”
“我兒子是武警。”
李雪琴半信半疑的搖頭:“怎麼回事?就這樣?”
馮喆又重申了一句:“我兒子是武警。”
胡端正好進來,見了李雪琴桌上的燒餅就撇嘴:“他兒子還是礦主!——你又給他買東西!他遲早將司法所當成飯店。”
李雪琴不說話,胡端又說:“瞧瞧,愛心氾濫不是?你讓人說你什麼好?怎麼就不對我氾濫一回?”
胡端說着就拉桌子抽屜,咔咔嚓嚓的,李雪琴就問他找什麼,胡端說:“人有三急,找紙。”
李雪琴就拿了自己的給他,說:“翻箱倒櫃的,我這算不算對你也愛心氾濫了一回?”
胡端嘻嘻笑着走了,李雪琴看着馮喆說:“老疙瘩姓胡,我是前店子村的,他是後店子村,我家有塊地就在他家門口,小時候跟大人去地裡幹活,我沒少去他家玩。”
“縣陳副書記之前是在咱們鎮上做一把手的,那時候倡導‘三農’思想,農民農業農村,要深化改革,要將農業產業化,於是鎮裡動員各村都種果樹,種果樹一兩年內是得不到經濟效益的,不過樹種起來了這就是成績,陳書記就被調到縣裡幹了主抓農業的副縣長,這會又做了縣委副書記。”
“但是鎮裡事與願違,咱們半間房不適合種植果木林,因爲後來探明地下全是礦,地下有礦是客觀存在,土壤沒養分,樹當然就長得不好,那滿山的樹怎麼辦,陳副書記和鎮上一合計,又搞食用菌生產,那些果木林能用到食用菌上的,就有效利用,用不上的就燒木炭,賣到市裡去了。”
“疙瘩叔的事情就出在這,我們鎮上的食用菌那時都是從相隔的朱陽關鎮搞來的,那邊食用菌養殖已經上了規模,對於我們鎮提供了大力支持,可是剛開始做一件事,沒有經驗,當然會走一些彎路,養殖了食用菌之後,當年我們鎮上有些養殖戶賺了錢,有些就沒有,老胡就是沒有賺到錢的農戶之一。”
“別人沒賺錢原因各式各樣,老胡沒賺到錢的因素有這幾個,一,就是他不懂技術,二,那時他唯一的兒子還在部隊,家裡沒勞動力,第三,你也看到了,他太倔,別人說什麼他也不聽,但是他不把不能掙錢的原因客觀化好好認識一下,他認爲提供原料的供貨商給自己的原料有問題,就幾次三番的到朱陽關鎮去鬧,搞得人家沒法做生意,也不知是那家的哪個人嫌他囉嗦,就推了他一把,老疙瘩就倒在地上,當時沒什麼,可他兒子胡紅偉一復員回來,老胡就犯了病。”
李雪琴看着馮喆解釋:“老胡那是真的病了,腰疼,住了醫院,花了不少錢,這時他纔給胡紅偉說自己以前被朱陽關鎮的人給打了的事情,胡紅偉就去找那家人問情況,到了那,結果胡紅偉和那家人就打了起來,傷了人,胡紅偉就被抓了,最後判刑兩年緩期執行三年。”
“那老胡來咱們這是給他兒子喊冤?”
李雪琴搖頭:“都有,說不清他心裡到底是什麼意思,胡紅偉不是還要到咱們所裡幫教嗎,大概他覺得這是兒子的一個污點,所以老胡比他兒子來的次數還要多。”
李雪琴能給老疙瘩買吃的,恐怕不僅僅是因爲小時候經常到老疙瘩家裡玩,平時她和胡端玩笑開的嘴像刀子似得,馮喆覺得其實她內心很善良。
過了中午,天色放晴,林曉全就叫了馮喆,說要帶他去下面村裡轉轉,胡端當司機,結果李雪琴也說要去,林曉全就說:“你不好好休息,跑下面作甚?再說你也喝不了酒,今個不帶你。”
李雪琴就說自己要回家一趟,胡端問:“你回家那是往西走,我們下鄉要往東,你東西都分不清?都說女人懷孕了體溫就高,來,讓哥給你摸摸,是不是發燒了。”
李雪琴就瞪胡端,說自己回孃家,胡端又說:“不早說清楚,我以爲你揹着我又跟了誰,我正傷心呢,也不用揣槍的回來,看我先不扒了誰的皮!”
幾人說笑幾句,留下趙曼看家,四個人就坐着胡端的車往村子裡跑。
半間房鎮司法所沒有配車,林曉全就和趙曼商量了一下,每次有事讓胡端開着他那輛麪包車用,一個月給胡端一些油錢和車輛使用費,這也就是馮喆剛到那天胡端說私車公用的原因。
李雪琴既然要回家,胡端就先送她,林曉全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一上車就讓胡端放音樂,馬上車裡嘁裡哐啷的就響徹着搖滾樂的節奏,胡端跟着亂哼唧,李雪琴就說這是噪音,讓胡端換個輕柔的,胡端說:“輕柔的?你不嫁我我都活的沒激情了,還怎麼柔?”話是這樣講,他到底還是換了一個月亮代表我的心,嘴上又說:“我就這麼倒黴,月亮能代表我的心嗎?陰晴圓缺的,我的心應該是太陽!永放光芒!”
“那你的心也應該是烏雲背後的太陽,就像這幾天的天氣。”李雪琴冷不丁的兌了胡端一句,胡端正要反駁,已經到了李雪琴家門口,她就邀馮喆幾個下來坐,林曉全說回頭,今天去的地方多,時間不夠用。
李雪琴就看着馮喆,馮喆說:“改天一定登門拜訪。”
“你登哪個門?她這是孃家,城裡是原家,我那是野家,就看……”胡端沒說完,李雪琴就關了車門,扭頭走了,胡端就笑:“我忘了保密工作,泄露了我和她之間的特殊關係,看,惱羞成怒了。”
接下來林曉全帶着胡端和馮喆走了好幾個村子,好在半間房鎮基本上都通了公路,開車來回之間也方便,不然光是走路,就得幾天時間。
眼看着日照西斜,林曉全說:“胡紅偉剛剛承包了店子村的滑石礦,今晚這頓飯,就去他那裡了。”
馮喆想胡紅偉是緩刑期,要說今天下去去他那裡,也對,不過要讓胡紅偉請吃飯,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所長髮了話,胡端就只管開車,馮喆以爲林曉全不知道早上胡紅偉的父親老疙瘩去所裡的事情,就說了一遍,林曉全點頭說:“胡紅偉和他父親不一樣。”
但是胡紅偉怎麼和老疙瘩不一樣,林曉全卻沒說。
車子很快到了一個臨山而建的滑石廠,林曉全看着車外就說:“巧了,劉鎮長也在,今這頓飯胡紅偉管定了。”
馮喆下車左右看看,這個滑石廠後邊就是滑石礦,談不上規模,算是典型的鎮辦企業,瞧着工人忙碌的樣子,效益應該可以。
“怎麼我到哪你到哪?是不是聞着酒香了?”劉副鎮長劉奮鬥正和幾個人站在兩間板房門前說話,看到林曉全就大聲喊,林曉全笑:“牽着領導手,跟着領導走,鎮長到了,我哪敢不來,思想路線就成問題,那還想不想進步?”
馮喆仔細看,劉奮鬥也就四十多歲,是稍稍有些發福,不過人樣還行,要是將劉桂花和他聯繫起來,就會覺得劉桂花有些配不上他。
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就從衆人中間走出來,伸手和林曉全一握,笑說:“政府來了,我這就彙報思想工作。”
“政府早就來了!彙報不急,我口渴了,先上兩瓶茅臺潤潤喉嚨。”
劉奮鬥聽了就罵:“我剛來也不過一人一瓶健力寶,到你這怎麼就茅臺,你這所長也太黑,還當着我這主管領導的面,這是不是巧取豪奪?”
林曉全又笑:“漫天要價,落地還錢,我要不說茅臺,怎麼知道有健力寶?紅偉要是這會拿出了茅臺也沒啥,你那會沒有,興許剛剛人家去買了呢?”
原來這個青年人就是胡紅偉,也是這個滑石廠的承包人,馮喆明白林曉全是因爲胡紅偉當過兵,再者說,胡紅偉因爲他父親的事情和人發生爭執,和別的打人故意傷害判刑不一樣,所以對胡紅偉很是客氣。
聽了林曉全的話幾個人都笑,胡紅偉就讓人從屋裡拿了幾聽健力寶出來,他自己親手給林曉全胡端和馮喆遞到手裡。
胡紅偉沒見過馮喆,給馮喆健力寶的時候衝着馮喆笑了笑,馮喆就和他握手。
馮喆覺得胡紅偉的手很有力,笑起來牙齒白白的,果然和他父親老疙瘩有區別。
幾個人插諢打科幾句,胡紅偉就說已經安排好了,天色已晚,請各位領導將就吃點飯。
劉奮鬥本來和胡紅偉就是前後村,熟悉,自然不客氣,林曉全本來就是準備吃胡紅偉的,馮喆就隨着衆人往山坳那邊走,拐過山頭就看到十幾間平方,還停着幾輛車,原來這裡別有洞天,竟然有一個飯店。
劉奮鬥雖說是管着司法的,可畢竟司法所受縣裡司法局垂直領導的多些,馮喆看林曉全和劉奮鬥說話隨意,就再暗自觀察和劉奮鬥一起來的鎮裡那兩個工作人員,結果平平常常,暫時還看不出什麼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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