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仲謀回過頭,老太太從她的房間裡藉助着助行車慢慢走了出來。她今年七十九歲,身體還算硬朗,就是太胖了,現在身高萎縮到了一米四左右,體重卻還有一百五十斤。她可不是年輕人,這身上的每一斤肉,都是她的負擔。
曹仲謀迎了過去,扶着老太太走到了沙發邊上,她一屁股坐了下去,這才說道:“我就想不通一件事,你們這也是半路夫妻,結婚也纔不到六年,小奇又不是她生的,她憑什麼就敢拿喬,用大耳光子呼小奇,這不是自己的崽,就不知道心疼是吧?!怎麼,這事我就不該管管?!”
曹仲謀看了一眼羅朝英,用眼光詢問着發生了什麼事。不過羅朝英表情平靜,似乎沒有注意到他的視線,反而在老太太的對面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卻是吳麗萍說道:“爸,您還是把小奇叫出來,問他發生了什麼事。我覺得他的確需要好好管教一下,不能因爲他年紀小,就無原則地寵溺他。”
曹奇是曹仲謀四十歲才生下來的小兒子,當時已經實行了計劃生育,不過他是曹仲謀前妻已經做了節育手續之後的意外產物,發現的時候,已經就四個月大了,知道是個兒子,他捨不得放棄這樣一個小生命,最後還是要了。
可是因爲這個孩子,他們夫妻倆不僅被罰了一大筆錢,還都丟了公職。那個時代,正是經濟發展剛剛起步的階段,全民下海潮越演越烈。曹仲謀當時也是因爲一心想從商,已經決定放棄鐵飯碗,才執意要了這個孩子,斷了自己的後路。
幸運的是,他在被開除公職之後,當初在單位的關係卻沒有丟,由於對內部的情況非常熟悉,他從紡織品貿易開始做生意,短短几年,就掙了一份不少的家產。
後來由於大學生事件,境外的封鎖,有兩年出口情況十分不好。那個時候,自己的老婆也積勞成疾,撇下了他們。
直到後來遇到了羅朝英,雖然羅朝英性格不算溫柔,但是不管是在生意上,還是在生活中,她跟自己都是配合的天衣無縫默契無比,兩個人也很快走到了一起。
現在整個公司的內部管理已經全部都被羅朝英一手抓牢,公司的發展也進入了快車道,自己只需要掌握方向,搞好公司外部環境關係就好了。確實讓他省了太多的心。
但是這個曹奇,由於從小疏於管教,被老太太寵壞了,比他的哥哥姐姐實在差了太多。自己的大兒子性格隨了自己,溫文爾雅,淡泊名利,對生意沒有興趣。大學畢業後,在伯克利又拿了經濟學學位,回國之後就進了大學當了講師,這才幾年功夫,就成爲了副教授。
女兒雖然在學習上比不過哥哥,但是也相當不錯,畢業於名牌大學,現在跟自己的男朋友建了一家旅遊網站,最喜歡的就是環遊世界。
兩個大的都不要他操心,可是曹奇就不一樣了。前妻去世的時候,他才六歲,被老太太帶着,從小根基沒有紮好,學習一直不上不下的,偏偏還驕縱浮誇,養成了不少壞習慣。對這個兒子,他也是既疼愛,又無奈。
“媽,朝英管教小奇,是我授權了的。即使小奇不是朝英生的,小奇現在也要叫她一聲媽,當媽的管教兒子,這是天經地義的。現在的社會節奏發展的快,他現在還小,如果基礎不打牢,以後他就註定會被這個社會淘汰。他現在學習一塌糊塗,天天又不學好,是應該嚴厲管教一下的。”
“你的意思是我教的不好是嗎?別忘了,你是誰帶大的?!我沒有把你教壞,難道現在就把小奇教壞了?!他學習是差一點,比較調皮一點,但是也不要一個外人拿大嘴巴打他,我的孫子不需要外人來教訓。”
羅朝英聽她口口聲聲外人,也不生氣,這幾年來,在這個家裡那裡都好,就是跟着老太太一直處不到一起,挨她幾句說,對於她來說,已經習以爲常了。
她站起身來,從電視旁邊的立櫃上拿下來了兩張紙,遞給了曹仲謀。“這是補習班對於今天發生的事情的處理意見,你自己看看。他才十四歲,就敢拿火燒女同學的裙子,並且還是發生在上課期間,這幸虧是那個女孩子穿的不是連衣裙,只是一條半身的裙,火燒起來之後,很快就扯掉裙子控制住了火勢,這纔沒有釀成大禍,只是大腿上有一點輕微燒傷。我今天賠了對方三萬塊錢,算是了結了這件事,但是他犯了這麼大的錯誤,難道就不需要接受處罰嗎?!現在不給他建立正確的人生觀,世界觀,難道以後真的要等到國家來幫我們管教嗎?!”
老太太瞥了她一眼,說道:“他就是殺人放火,也輪不到你這個姓羅的來耍威風!”
曹仲謀一目十行,很快看完了手裡的材料,他不滿地對着老太太喊了一聲“媽……”。
他本來就喝了不少酒,這個時候情緒激動,眼珠都紅了起來,嚇了老太太一大跳。“仲謀,你別激動啊,你血壓也高,要注意身體。”
羅朝英連忙倒了一杯水,遞給了曹仲謀,他喝了半杯水,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說道:“媽,現在的社會發展,一年相當於以前的十年,社會變化加劇,會導致社會的層次變化越來越多,簡單來說,就是貧富差別擴大,窮的更窮,富的更富。我不指望小奇成爲一個成功者,但是絕對不能接受他以後會被這個社會淘汰。所以,以後關於他教育的這方面,您就不要操心了。我不是說您教的不好,但是您確實已經跟不上這個時代了,您的教育方式跟現在的社會也格格不入了,您難道想把小奇教的以後成爲一個一無是處的人嗎?!”
老太太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已經站起身來,咚咚地向曹奇的房間走去,老太太連忙扶着沙發扶手站起來,焦急地喊道:“有話好好說,他錯了你教育他就好了,可別動手!”
曹仲謀充耳不聞,去拉曹奇的房門,沒有想到,房門卻從裡面被反鎖住了。他敲了敲門,沉聲說道:“快點把門給我打開,你現在馬上給我出來,我還跟你好好說話,你要是再不開門,別怪我一會動手。”
聽到動靜的曹毅從自己的屋內出來,過來扶住了曹仲謀說道:“爸,您別生氣,您血壓高,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小弟今天回來,我也跟他好好談了一番,雖然他對自己的錯誤認識還不夠深刻,但是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您還是先消消氣。”
房屋裡面傳出了曹奇的聲音。“爸,您要是不打我,我纔出去!”
曹仲謀氣笑了叫道:“老子什麼時候跟你動過手?!你再不出來,老子一會非把你腿打斷!”
吳麗萍忍不住笑了起來,自己這個公公,平時都是一副慢聲細氣,溫文爾雅的模樣,今天這個樣子,還真是第一次見到呢!不過她這一笑,被老太太看見,不滿地撇了撇嘴,哼了一聲。“有什麼好笑的?!看見你爸發火你還好意思笑,真不知道是什麼家教!”
吳麗萍的家裡雖然不是什麼鉅富,但是確實真正的書香門第,不僅爸爸媽媽都是大學教授,兩個哥哥一個也在教書,只有二哥跑出來創業,做的文化方面的生意。從小到大她都沒有缺過錢,所以對於曹家的財富,她還真沒有在乎過。自始至終,她都是因爲喜歡曹毅的身上有着自己家人身上的氣質,才嫁了過來。
在這個家庭裡,她喜歡自己的老公,包括那個不安分的小姨子,就連雖然經商卻沒有一點銅臭味的公公婆婆,她也很欣賞,但是對於土氣不講衛生的奶奶和驕橫跋扈的小叔子,她可是一點好感也沒有。
就因爲生了孩子後,自己不願意讓她帶孩子,她就記恨上了自己,天天在自己面前陰陽怪氣的。她也不想想,自己一個快八十歲的老太太,一身是病,小孩子跟她在一起,能有個好嗎?!何況她還一點衛生不講,她住的那屋,天天清理,擺了四個痰盂,痰還吐的到處都是。
不過,吳麗萍也不跟她一般見識,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啊!她抱着孩子向自己的房間走去,喊道:“媽,到我們房間待一會兒吧,菠蘿現在正在學習走路,我一個人哄他,還真有點受不了。”
老太太看着兒媳和孫媳兩個人頭也不回地離開,氣的暗咬牙根,不就是嫌棄自己是個農村老太太,沒文化嘛!也不想想,自己往上數三代,也不都是泥腿子?!
羅朝英在兒媳的房間裡待了快一個小時,等到曹毅回房,她纔出來,回了自己的房間。曹仲謀衣服也沒有脫,躺在牀上假寐着。
羅朝英在他身邊坐了下來,撫平了他皺着的眉頭說道:“孩子的教育,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以後你多對他用點心就好了。今天吵了一架,我以後還真是不好再管教小奇了,我可不想以後的家裡天天鬧戰爭。”
曹仲謀抓住她的手,睜開了眼睛嘆道:“讓你又受委屈了,我這心裡也不好受啊!”
“婆媳關係不好處,你作爲兒子更難!反正在我心裡,我從來就沒有把媽當做敵人,也根本沒有在乎過她的敵意,天天公司那麼多事情,誰會把她放在心上?!”
曹仲謀長長地嘆了口氣,“說來說去,還是我這個兒子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