殲滅齋藤大隊,耗費成本不低,總共動用了北泰市機動警察支隊、保安團、民防大隊,南岸八個鄉的民團武裝,超過五千人馬,炮兵、騎兵、步兵、飛機都出動了,可謂殺雞用牛刀。
其中戰果最大的是保安團下屬炮兵大隊,四門德國造105榴彈炮是陳子錕自己花錢進口的,精度高,威力大,是德國陸軍的標配,昨夜齋藤大隊在一片亂石灘上宿營,炮彈砸下去濺起許多銳利的碎石,大大增強殺傷效果,鬼子們大多是被炮彈炸死的。
再就是機動警察支隊的騎兵大隊,這支部隊的前身是陳子錕的衛隊營,以哥薩克爲核心力量,裝備恰希克軍刀和馬槍,從西部買來的伊犁駿馬,論騎戰,就是碰上鬼子的專業騎兵也不落下風,更何況是砍殺步兵,那簡直就跟砍瓜切菜一般爽利。
八個鄉的民團武裝也出了大力,他們撒下一張天羅地網,小鬼子一個都別想逃出去,第六十師團的兵確實勇悍,但是雙拳難敵四手,落了單的小兵,就跟喪家犬一般,哪還有什麼威風可言。
北泰方面放話出來,只要死的不要活的,一顆人頭一百塊法幣,一手交錢一手交頭,毫不含糊,不願意要錢也行,給兩杆步槍,一百發子彈,這年月槍和子彈比大洋還金貴,民團武裝們見了鬼子兵就跟見了會走路的金條一樣,兩眼都放光,那還能有人走脫。
殲滅齋藤大隊,北泰保衛戰贏了第一回合,緊張萬分的市民們歡慶勝利,放起了煙花,市政府指揮部裡,煙霧繚繞,首腦們正在開會研究下一步對策。
北泰是一座新興城市,這就決定了他的人口構成主要以年輕勞動力居多,其中產業工人更是佔了多數,人口素質高,容易組織,轉化爲戰鬥力也相對容易,爲了抵禦日寇,市政府已經建立了民防大隊,報名者踊躍,一天就有萬人報名。
從地理上來講,江北是一個獨立的小世界,被淮江和大青山脈包圍,如今北方盡成澤國,進一步增加了封閉性,易守難攻,敵人只能從一路來,而我軍可以向西撤回武漢,向北撤進大青山打游擊。
陳子錕主持會議,他穿着陸軍上將的制服,束着武裝帶配着手槍,環顧四周,盡是穿便裝和警服的部下。
“諸位,戰鬥已經打響,北泰傾注了我們無數心血,絕不能輕易落於敵手,我放棄省城,就是爲了誘敵深入,在我們選擇的地方打一場北泰保衛戰。”
衆人表情肅穆,靜靜聽他發言。
“北泰怎麼守,詳細的作戰預案已經擺在各位面前,總之一句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日軍仰仗的無非是武器精良,訓練有素,但那只是相對而言,在美國、德國、甚至蘇聯軍隊的面前,日軍還差的遠呢,他們也就是能欺負欺負中國人,可咱們北泰不一樣,咱們的裝備,就算放在全世界來說,也是一流的,所以,北泰保衛戰,我們必勝!”
一陣掌聲,豪言壯語說過了,接下來是交底的話:“雖然我們很強大,但畢竟勢單力薄,彈藥儲備有限,敵人傾巢出動大舉進攻,我們未必守得住,所以……當最後關頭到來之前,所有人不許撤退,敵人不過江,誰敢逃跑就地槍斃。”
蕭郎舉起手:“我有個問題反映一下,最近城裡有人囤積居奇,倒賣糧食物資,逃難來的災民本來生活就很苦,糧價飛漲,就快逼得他們賣兒鬻女了,這樣下去,不等日本人打進來,咱們內部就先亂了。”
陳子錕勃然色變:“竟有這等事,王德貴!”
“有!”王德貴站了起來,他以前是陳子錕的馬弁,現在是北泰警察局長,雖然大老粗一個,但是辦起案來效率不低。
陳子錕罵到他臉上去:“你警察局長怎麼當的!日本鬼子打到跟前了,還能容忍投機商發國難財!”
王德貴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瞧瞧在座的趙玉峰,一挺腰桿:“報告大帥,投機商都有後臺,我管不了。”
陳子錕當然知道怎麼回事,敢囤積居奇的肯定都有人撐腰,而且還是自己麾下的大將。
他語氣稍緩:“平時撈點也就撈點了,這個節骨眼上發財,喪良心啊,王德貴,散會以後你帶人把所有投機商的倉庫鋪子都封了,糧食平價出售,人先關起來,等打走日本人再慢慢算賬。”
王德貴道:“有人不服咋辦?”
陳子錕道:“就一個辦法,就地槍決。”
於是,一場轟轟烈烈的打擊投機商人的行動展開了,幾家歡樂幾家愁,在槍斃了幾個不知死的鬼之後,北泰糧價趨於平穩,難民們有飯吃。
但是謠言又起,說昨天打死了許多日本兵,日本人一定會來報復,頓時許多人涌向碼頭,拼命拍打着欄杆,想上船逃命。
陳子錕不得不出面闢謠,他帶着姚依蕾鑑冰嫣兒等去了碼頭,用大喇叭向市民喊話:“我絕不放棄北泰,人在城在,我老婆孩子都在這兒,你們還有什麼可怕的。”
市民們這才放心,各自回家。
陳子錕回到江灣別墅,這裡地處前哨,站在樓上臥室就能看見南岸一馬平川,如果鬼子架起大炮,別墅首當其中,女人們忙着收拾行李搬家,林文靜卻坐在窗口曬太陽,她懷了六個月的身孕,所以沒去昆明西南聯大,一直在北泰養胎。
雖然是三十幾歲的人了,但林文靜保養的極好,平劉海,藍布裙,看起來就像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她躺在藤椅上,輕輕摩挲着肚皮,一臉的幸福:“唉,如果不打仗多好啊。”
樓下傳來弟弟文龍的聲音:“姐,我上街去了。”
“嗯,小心點,外面亂。”
“知道了。”
盧溝橋事變後,林文龍隻身逃離北平,輾轉河北河南迴到北泰,本想去上海和母親團聚,哪知道淞滬戰爭又起,只好滯留在此,日軍逼近,林文龍閒不住,和一幫江東大學的學生辦起了話劇社,在街頭演話劇號召人民團結抗日。
他在街上興沖沖的走着,忽然路邊有人喊他:“林文龍!”
扭頭一看,有些面熟,但想不起來是誰。
“你忘了,我是沈開,咱們是小學同學啊。”那青年樂呵呵走過來,在林文龍肩上拍了一把。
“哦,是你啊,怎麼到北泰來了?”林文龍高興起來,小時候他和沈開是好朋友,如今沈開已經變了摸樣,當年胖嘟嘟的小少爺成了英俊青年,怪不得自己沒認出來。
兩人就在路邊交談起來,沈開一直沒離開上海,中學畢業後上了一所無線電職業學校,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工作,上海開戰之後他不顧家人反對,一個人跑到內地想報名投軍,哪知道南京淪陷,隨着難民來到江東,又來到北泰,現在已經身無分文了,遇到老同學豈能不開心。
林文龍掏錢請他吃了兩個燒餅,沈開狼吞虎嚥完了拍拍巴掌:“老同學,我不能白吃你的燒餅,我送你一個功勞。”
“什麼意思?”林文龍很納悶。
沈開神神秘秘道:“住在我隔壁的一家難民,有古怪,很可能是日本特務。”
“你有什麼憑據麼?”林文龍警惕起來。
“那男的中指上有老繭,想必是經常發報導致的,我是學無線電的,這個瞞不住我。”
“那你報警了沒有?”
“報了一次,警察上樓看了看,沒發現什麼,我覺得肯定是他們把發報機藏起來了。”
林文龍拉起他就走:“跟我來。”
陳子錕正在給陳大壯餵食,這頭大青山裡捕來的小公熊已經兩歲了,平時就住在院子裡,性格很溫順,也很聰明,陳家人都將它視作家庭一份子,尤其嫣兒,每天都來餵食,大壯最喜歡她。
“大壯,你快該回家了。”陳子錕道,戰爭無情,動物也難以倖免,北泰失守之前,他會將大壯送回深山老林,那裡纔是它真正的家。
忽然小舅子林文龍拉着一個青年氣喘吁吁的跑來:“姐夫,有重要事情報告!”
沈開認識陳子錕,上小學的時候他就親眼目睹過陳將軍焚燒鴉片的壯舉,見到偶像更是激動,結結巴巴把事情一說,陳子錕笑了:“純粹是捕風捉影。”
林文龍道:“寧可抓錯,不能放過。”
陳子錕點點頭:“讓雙喜帶幾個人過去,好好搜一下。”
兩個青年無比興奮,帶着雙喜和四個便裝衛士來到租住的房子附近,忽然沈開靈機一動,道:“我有個辦法,一試便知。”
說罷在牆上開始敲擊,三長兩短三長。
一個男子急匆匆從屋裡出來,左右張望,沈開一指:“就是他!”
雙喜一擺手,兩個衛士撲上去將其按住,搜遍全身,沒有任何可疑之物,屋子裡也只有一口皮箱,幾件換洗衣服而已。
“你叫什麼,是幹什麼的?”雙喜問道。
“我叫李思瑞,上海的教書匠,你們憑什麼抓我。”男子國語說的很標準,斯斯文文,戴個眼鏡,確實像個教書先生。
沈開質問道:“你是教書的,怎麼懂得莫爾斯電碼?”
“押走,大刑伺候!”雙喜讓人把李思瑞押走,自己帶了兩個人留在屋子守株待兔,等這家女人回來。
半小時後,一個妖嬈女子回來了,當即被逮捕押往警察局。
經審訊,此二人確實是日本特務,潛伏北泰偵查軍情,男子負責發報,女的憑藉美色套取情報,電臺則藏在另一處地點,由別的特務保管。
沈開一句話,破獲一個間諜網,陳子錕極爲讚賞:“小夥子,你這個機靈勁不當特工可惜了,我給你寫一封介紹信,把你送重慶去吧。”
說着展開信紙寫起來:“雨農兄臺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