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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霖冷笑道:“你懷疑是胡鎮做下的?這也有可能。這個蠢貨什麼事不敢做!”忽然一拍桌子,“不對,要是這蠢貨乾的,豈能不知那墳中埋的是何人,怎還會逼着李老爹他們前去查看?只怕就算嚇死了,面上也要裝作若無其事纔對。”
洪慶小心翼翼地說道:“就因爲他們心裡有鬼,纔不敢過去看,又放不下,才逼着李老爹過去看。若找出了些東西,他們反不會害怕了;就因爲墳後面什麼都沒有,只有一掛清明吊子,他們才害怕是那姑娘的鬼魂不散。不然,胡少爺也就罷了,說那胡老大會怕鬼,小的是再不信的,除非他心裡有鬼。”
洪霖聽了這篇話,面色陰沉不定。
又問道:“你就沒去集上查問,那混世魔王這兩天在幹什麼?”
洪慶忙說已經查問了,胡少爺在集上酒樓妓院混了兩天。
洪霖沉默了一會,忽然又問道:“那村姑有幾個月的身孕了?”
洪慶“啊”了一聲,張大嘴巴望着自家少爺,一時有些摸不着頭腦。
洪霖不悅地說道:“我們是去年底纔來書院的,前後不過四個月。頭一個月胡少爺也不大出村,那姑娘若是有四五個月的身孕,自然就不是胡鎮所爲。”
洪慶心裡一驚,冷汗就下來了,羞愧低頭道:“李老爹沒說。是小的疏忽了,小的這就再去查問。”
洪霖冷冷地盯了他一眼,半響道:“去吧。順便打聽一下,那個張板栗是哪一天走的,還有……”
他停頓了一下,蹙眉思索。接着一揮手道:“算了,這件事不用問了。”
洪慶忙答應一聲,然後小心告退。
且說秦楓,中午回家吃晌午飯時,正逢小蔥和秦淼從濟世堂回來,他奇怪地問道:“不是纔回來過,怎麼又回來了?”
秦淼嬌嗔道:“爹,哪有你這樣的,巴不得人家不回家。”
小蔥笑道:“我們特地跟人換班輪着坐堂,我們好回來歇幾天。桃花谷桃花就要開了。錯過了不是可惜的很。”
秦楓點頭,遂吃飯不提。
飯後,幾人坐在偏廳喝茶。雲影想起昨晚和今天一大早都有人來叫秦楓,便問起緣由。
秦楓便皺眉跟她們說了胡鎮這病。
小蔥忽然笑道:“師伯,不如讓我來幫這人治好不好?我和師妹最近坐堂頗有些心得體會,正好借他來驗證一番。我也不過去,只說個方子讓師伯斟酌是否可行。也能檢驗我們學業是否有長進。”
秦楓詫異地問道:“你有好法子?”
小蔥道:“是有一點想法,算不算好法子不敢說,師傅跟師伯先聽聽再批駁指點。”
秦淼也連連點頭。
她兩眼閃亮,滿臉興奮,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那神情實在古怪。根本不像臨時起意,倒像她跟小蔥商議好了似的,就差沒直說她有小心思、小花招。
倒是小蔥。說得一本正經,似有千般思量,萬般斟酌,由不得人不願聞其詳。
秦楓將二人神情看在眼裡,先和雲影對視一眼。才道:“說來聽聽。”
小蔥也跟秦淼對視一眼,正了正身子。咳嗽一聲道:“這人除了身上的傷,還有就是被鬼嚇着了,心中恐懼。身上的傷好治,心中恐懼難除。我想着,須得讓他有所依仗,不然不能消除這恐懼。”
秦楓問道:“如何讓他有所依仗?”
小蔥道:“首先,醫治時用藥要貴,越貴越好,越難得越好,千萬不能替他節省。師伯就跟他說,師伯有個古方,是師祖留下來的,用的藥材也極貴重難得,有些藥如今已經找不到了。”
秦楓聽了面色古怪:“那依你說,我師傅留給我的這方子該用些什麼藥材呢?找不到的藥我拿什麼代替?”
小蔥正色道:“當然都是好的了。什麼人蔘鹿茸都是簡單的了,還有千年的王八等等。對,就用我哥上次給師妹帶回來的那龜甲,只切一小塊讓他看,說是師祖留下來的,只剩這麼點了。”
秦楓點頭,慢條斯理地問道:“那這古方奇藥,該收多少銀子呢?”
小蔥斬截道:“一副藥收五百兩銀子——”秦楓連聲咳嗽——“打八折!”
雲影和秦楓齊聲問道:“打八折?”
秦淼興奮地湊近秦楓解釋道:“爹就跟他說,看在他爹是兵部郎中的面子上,只收他八成的銀子。五八四百兩,他準感激你。”
秦楓看着自己純純的閨女滿臉呆滯,就聽小蔥又道:“要連吃三副藥,這是一。其次——”
雲影震驚:“還有其次?”
小蔥點頭:“其次,師伯跟他說,要心存善念,自然正氣凜然,鬼魅魍魎不敢近身。這個,就讓他給醫學院捐款。咱們用捐款研製新藥,購置藥材器具,這哪一樣不是治病救人的?每救一個人,其中都有他一份功勞,這是多大的功德?功德大了,還怕什麼鬼怪!”
秦楓此時已經明白兩人的小心思了,忍笑問道:“這捐款又該捐多少,需不需要打折呢?”
小蔥見他笑,心中有些發慌,硬着頭皮說道:“這個就隨他心意了,不拘多少,只要心誠意誠就行了。”
秦楓意外她這次居然不下狠手,誰知小蔥接着又道:“不過,師伯可以告訴他,就因爲上次他捐了五百兩銀子,所以那鬼才不敢到他身邊來的;還有,再跟他說,那些官宦人家都給醫學院捐了多少銀子——要報歷年來的總數。”
秦楓頷首道:“如此一來,就算我說不拘捐多少,他也如論如何不會少捐的。”
雲影扭頭偷笑不止。
秦淼喜滋滋地點頭道:“噯,這是肯定的。”
秦楓猛然瞪眼喝道:“什麼‘肯定的’!你們當我是什麼人,走江湖賣狗皮膏藥的?”
小蔥和秦淼嚇了一跳,急忙站起身,吶吶不敢再言。
雲影忙對秦楓道:“好好說,發什麼火?”轉向小蔥二人,“你師伯一向正經慣了,哪能做得來這些事?若是叫人發現了,反壞了名聲。”
小蔥苦着臉點頭,小聲道:“那,師伯就當我說笑好了。”
秦楓點頭道:“莫要胡亂用些不入流的手段。須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用多了,總有漏下把柄的時候。到那時,把一世的英名都葬送了。”
兩人乖乖受教,待秦楓走後,才互相吐了下舌頭,彼此惋惜不已。
雲影又教訓了她們一番才罷休。
卻說秦楓,先不去醫學院,直接來到醫館,胡周高興地迎上來,說他家少爺醒了。
秦楓走進一間小小的病房,裡面只有一張牀鋪和簡單的陳設,胡鎮躺在牀上,身上蓋着薄棉被,面色蒼白,精神萎頓。
秦楓替他號脈後,揮手讓胡老大等人出去,自己搬了張凳子坐到牀前,把小蔥說的“首先”和“其次”都跟他說了。
又拿過帶來的包袱,掏出一塊龜甲給他看,囑咐他不可對外傳,這藥材費需另外收,“不然的話,若到時都來找我,我上哪去弄這個給人用?”
胡鎮看着那一大塊龜甲,只是龜殼上的一小部分而已,那這烏龜得有多大?
心中替死去的烏龜做着形體復原,雙眼漸漸明亮起來,有了這個底氣,只覺渾身輕鬆許多,這病倒好了一半,只剩身上的骨折和胸口的傷處還疼痛。
他不禁喃喃道:“這東西果然神奇,我看見它就清爽,覺得身上有勁了……”
秦楓嘴角抽了抽,皺眉喝道:“胡說八道!這還沒入藥呢,哪有那麼神奇!這方子只是固本去邪,首要還是靠你自己。自來邪不勝正,若你心存正氣,自然雜念不生,何來懼怕?”
胡鎮聽了這話,佩服萬分:“是,在下感謝秦大夫……”
秦楓打斷他話,冷笑道:“你當我給你用這藥是巴結你?笑話!我是看在令尊面上。令尊身爲兵部郎中,以前也曾戰場建功,爲國爲民出力,這也是功德。正是有他這樣的人,我等小民才能在此安居樂業。不然,我管你恐懼不恐懼,反正又不會死。”
胡鎮聽得眼中一熱:他何曾這樣被人捧過?
哪怕這褒揚是因爲他爹,那也比單純的奉承他要實誠的多。
別看他是混世魔王,其實心裡也明白的。
這秦大夫實在是個難得的好人啊!
忽地想起秦淼,他心中一動,眼睛紅紅的看着秦楓,低聲道:“小侄一定多捐銀兩給醫學院,讓秦伯父多救治病人。明日就讓胡老大送五千兩過去……”
秦楓心裡“咯噔”一下,不知是喜是憂,忍不住又呵斥道:“捐那麼多,你好有銀子是不是?若你心誠,便是捐二十兩也是大功德;若是心不誠,就算捐一萬兩,這邊捐,那邊幹壞事,捐再多又有何用?只有心存正氣,才能雜念不生,這豈是花錢能解決的?再說,這麼大筆銀子,你不跟令尊商議就私自定下了?”
胡鎮越發感動莫名:這纔是真正的大賢之人,銀子送到跟前都不要,跟那些沽名釣譽之輩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遂囁嚅道:“那……那要捐多少?小侄是真的想盡一份心力的。我父親也不會責怪的,他聽見我做好事,只怕高興還來不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