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振衣向司馬微塵踏出了一步,又踏出了一步。
他漸漸逼近了司馬微塵。
司馬微塵手背上的肌肉早已抽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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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阿紫豔麗絕倫的臉也變得有些蒼白。
失去活力的那種蒼白。
她纖細而柔軟小巧的小手手背肌肉也突然抽緊。
細長的嫩蔥玉指在極輕微的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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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振衣手心也在冒汗。
他是在賭,拿自己的生命在賭。
他這一生從未賭過,沒有八成把握以上的事他從不去做。
自從六年前以後,他更從未做過任何冒失的事。
但這次不同,這次他只有五成的把握。
他賭的就是“神魂散是無藥可解的”。
但他沒有忘記一個細節:司馬微塵服下神魂散的時間已超過了三個時辰。
他這時毒本已該發作。但他偏偏沒有發作。
這是什麼原因?
是不是司馬微塵的毒早已解了?還是他以內力壓制住了劇毒抑或是紀阿紫以藥物暫時控制住了毒性?
他不知道。
所以他是在賭。
拿自己的命在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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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相距越來越近。
譚振衣手上的汗漸漸冒出。
司馬微塵手背手心、背脊額頭都有汗涔出。
紀阿紫秀頰也涔出了香汗。
不知是因爲三人心中的緊張還是因爲天氣的燠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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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司馬微塵中毒未解,那譚振衣就能斃其於劍下。
殺了司馬微塵,再殺紀阿紫就容易多了。
至於譚振衣面對着這一生最強烈痛苦的情感,這一劍是否刺得下去,則又是另一回事了。
但司馬微塵如毒已解的話,合司馬、紀二人之力毫不費力就可以將譚振衣裂屍於地。
因爲司馬、譚二人練的都是以靜制動的功夫,譚振衣先出擊,本就已落在劣勢。
但譚振衣如要賭的話,他就必須先出擊,因爲他已沒有時間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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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將在半個時辰之內結束。
星光流瀉,彎月如鉤。
烏雲飄來,烏雲掩月。
烏雲飄起的時候,就表示了一件事:起風了!
一起風,鬼堡中頓時又發出幽幽咽咽的鬼哭聲。
星光下,劍光一閃。
就在這個時候,譚振衣弓身出擊。
譚振衣的確最會選出擊的最良時機。
此刻烏雲掩月,鬼堡昏蒙;夜風吹起,悽嘯四起,這一切都能使敵分神,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時機了。
但結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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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振衣一向劍不空回。
他一出劍,聽不見劍聲,只看見劍光,鐵劍以最快的速度劃過夜空時耀起的劍光。
當你聽見劍聲時,你的咽喉已被洞穿。
譚振衣的劍法並不精妙,一點都不精妙,它只是快,快得令人連眨眼的功夫都沒有。
因爲只要你一眨眼,你就看不到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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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微塵呢?
司馬微塵人就是刀,刀就是人。
譚振衣這一劍是否能洞穿一把刀?
刀光閃起。
刀不是刀,刀是手,是指,是胳膊,但手、指、胳膊又是刀,手、指、胳膊、刀本已融爲一體,不分彼此。
也聽不見刀聲,只看得見刀光。
刀法也不精妙,只是快,快到令人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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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劍、快刀。
刀與劍誰更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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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功越是到了巔峰的境界,格鬥結束得也就越快。
——這真是令人不可思議的事!
司馬微塵、譚振衣無疑都是當今天下武功最強的人。
最強的一對對手!
他們的格鬥必然只在一剎那間就已結束。儘管他們爲了這場格鬥已準備了數月甚至數年的時間!
所以當他們刀劍分開來的時候,他們必然有一個會倒下去。
這是毫無疑義的。
誰如果懷疑,誰就是傻瓜,十足的大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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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光與劍光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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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刀劍相觸的時候,一聲清脆的低呼。
喊聲沒有完全呼出,叫出一半時就停止。
戛然而止!
就象一隻公雞在仰首啼鳴時被人一刀斬下了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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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時,一切停止。
一點聲音都沒有。
時間似乎已經凝滯,空間似乎已經凍結。 wωw ttka n CΟ
無疑,有一個人倒下去了。
其他兩個人只是在旁呆呆站着,呆呆望着這一切,手腳全停在半空。
倒下去的是誰呢?
是司馬微塵還是譚振衣?
爲什麼會變得這般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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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下去的不是司馬微塵,也不是譚振衣。
倒下去的是紀阿紫。
紀阿紫是最不可能倒下去的人!
但她偏偏倒下去了。
這真真是令任何人也預料不到的意外!
司馬微塵、譚振衣的刀劍並沒有相交。
他們只是剛剛接觸,還並沒有相交。
因爲他們一看到紀阿紫倒下去,就同時定住了刀劍。
他們停手的原因雖然不同,但動作卻都相同。
紀阿紫無疑已經死了,生命已被擠出體外。
司馬、譚二人久久都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沉默。
沉默得令人要窒息。
司馬微塵胃部痙攣,譚振衣悲哀,但兩人目光都收縮。
紀阿紫不是司馬微塵殺的,也不是譚振衣殺的,兩人絕無可能殺她。
但殺她的人顯然也是個絕頂高手,只有絕頂高手才能無聲無息地殺了紀阿紫,才能靠近了司馬、譚二人二人卻毫不知覺。
但這個人久久沒有現身。
這個人是誰呢?
他來的目的是什麼?是譚振衣的敵人,還是司馬微塵的敵人?又或是二人共同的敵人?
兩人目光雖然收縮,但兩人依然冷靜,絕對冷靜,從面部表情看,看不出兩人心裡情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
司馬微塵是天下第一莊莊主。
譚振衣是天下第一劍客。
在這兩個人面前,天下還有誰敢與其對抗?
司馬微塵忽然笑了。
譚振衣也忽然笑了。
因爲他們都已發現那人的藏身之所。
兩人不愧都是天下無雙的高手。
司馬微塵道:“尊敬的客人,請出來吧!”
譚振衣道:“出來對你絕對只有好處,你不出來的話,那才真正糟糕透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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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雲移,雲移月現。
在紀阿紫屍體的不遠處,是街道,街道上鋪滿了整整齊齊的石塊,月色照在這些石塊上,微微泛着青光。
但其中有一塊石塊突然緩緩升起,在星光與月色下緩緩升起,猶如自地獄中升了出來。
不明究竟的人,乍然見到此等怪狀,定然會被嚇得六神無主,不知所措。
但司馬、譚二人只是微笑,淡淡的微笑。
一雙手緩緩從地洞中伸了出來,接着露出了一頭青絲,一張絕美臉蛋。
司馬微塵臉上的笑容突然凍結。
譚振衣的五官也已僵硬。
兩人都已說不出話來,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人是陳冥冥!
這人居然是陳冥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