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下定了決心,從此便心無旁騖。管他是誰有情誰有意,她知道這裡的一切,無論是愛是恨,是痛苦還是幸福,全都與她無關。人間的生活漸漸變得遙遠模糊,彷彿也成了不相關的世界。她有時會迷茫於自己的歸宿,也許是他們所說的神界,這個想法令她多少產生一些幸福的感覺。但她還是覺得無論如何也要先回到原來的世界,她總有一些無法割捨的東西留在了那裡。是父母嗎?還是背叛了的愛情和友情?好像都不是,又好像都是。她想不清楚,索性把心思全部放在了煉劍上面。她必須感謝薛家四口,他們真誠的幫助讓她至少掌握了用劍進行有效的防禦攻擊;她尤其應該感謝清輝,他是一個純淨的男孩子,並沒有因爲之前愛情的失意受到太大的困擾,因此也沒有帶給元月更多的壓力,只有一如既往的關心和支持。這一段生活元月當時並沒有特別的感受,可是日後回憶起來卻令她不禁要感嘆幸福的短暫且彌足珍貴。
龍泉鎮的冬天來得很晚,元月已經習慣了習武煉劍的生活,即使寒冷也不會影響到什麼。終於有一天,神劍上顯示了“闖龍泉”三個字。
元月覺得這是個重要的指示,但她沒敢告訴任何人。她知道以她目前的水平,誰能相信她可以去闖龍泉呢?她需要確認這三個字的意思。
“雲兒,你聽說過闖龍泉的事兒嗎?”
“闖龍泉?誰要去闖龍泉?是我爹嗎?”
“不是,我只是問問。”
“啊,”雲兒對這個話題的興致很高,“據說龍泉湖裡有連接神界的唯一通道,但是必須向神龍借來龍珠才能通過。”
“有人借到過龍珠嗎?”
“沒有,”雲兒顯出很可惜的樣子,“連龍的影子都很少有人見過。”
“那麼,還是有人見過龍的?”
“當然。龍通常只出現在雷電交加的下雨天。還有人在龍泉湖上也見到過神龍現身。”
“如果現在去龍泉湖,能見到龍嗎?”
“現在是冬天,湖面都結冰了,龍應該是蟄伏在湖底,當然就見不到了。”
“是這樣……”元月感到很遺憾。
可是“闖龍泉”三個字始終沒有消褪下去。元月覺得不會有人支持她這個煉劍的新手去做那麼一件從未有人嘗試過的事情,但是她決定遵從神劍的旨意。
過了年,元月每天早晨都帶上乾糧獨自上山去煉劍,天黑前纔回來。大家只道是山上清靜,可以讓她專心,並沒有人多想。直到她過完了二十二歲的生日,元月給薛家人留下一封信,照常騎馬挎劍上了山。這一次,她直奔龍泉湖。
龍泉湖冰封如鏡,反射着日光,湖上雖是一派蕭索,但是在明亮的日光與寬廣的冰面呼應之下,天地間顯露出另一番姿采來。
元月在岸邊下了馬,想到雲兒說過:“龍應該是蟄伏在湖底。”究竟該如何見到龍呢?她拔出劍來,見上面的字跡果然變了:“破冰入水,劍勿離身”。
若要入水,必得破冰。元月獨自向湖心走去。她想起自己以前聽從母親的教導,從來不敢上冰面的,害怕冰層會突然裂開,可如今卻是要跳到冰湖中去!但她畢竟不是在玩遊戲,她知道,神劍指引的每個字都是有意義的。
元月在湖心停下,把劍猛地插入冰中,結果那木頭劍竟然不費力地全部插了進去。元月用劍輕鬆地切出了一個圓,然後再一劍一劍地把圓冰鑿碎,心裡面跟着一遍一遍地默唸:“劍勿離身,劍勿離身……”
正當她鏗鏗地鑿着冰,突然湖上一聲悶響,冰面炸開了。元月只覺腳下一震,冰面忽地就挪動了,她還沒來得及伸出手去抓扶,就身子一歪跌入了冰湖之中。
驚惶之間她的手緊緊攥着劍柄,彷彿攥着自己的命。
元月覺得自己下沉了很久,最後終於憋不住氣喘息了一口,接着是第二口,第三口,第四口……可是她並沒有嗆水,反而感覺越來越舒服。她漂浮在水中就象飄浮在空中一樣,可以很自在地呼吸。並且她發現湖面之下並非想象中的完全昏暗,光亮不止來自於湖面之上,在湖底深處還有另一個光源。元月向着水下的亮光遊了過去,遠遠望見兩扇明晃晃的對開大門,門楣之上掛着一塊輝煌氣派的牌匾,上寫“龍泉宮”三個大字。
“這就是傳說中的龍宮?”
她沒有去推門,而是從旁邊繞到了門後,然而門後邊什麼也沒有,只是這兩扇大門。
元月感到不可思議,又繞回到了大門前面。可是這一回她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門前多了一隻巨大的龍蝦,和大門一般高,正瞪着眼珠子,衝她揮舞着兩隻巨鉗。
元月穩住神,握緊了手中的神劍,也瞪起眼睛和巨型龍蝦對峙着。她根本沒想自己是個學劍還不到一年的新手,也根本沒想自己只懂得防禦,不懂進攻。她此刻只因手中握着神劍,竟膽大到不知恐懼爲何物了。
那隻巨大的龍蝦揮舞了一陣子鉗臂,突然說話了:“你來做什麼!”
元月道:“我是來借龍珠的。”
大龍蝦一動不動,沉默不語。原來這大傢伙模樣雖然嚇人,也還有些能耐,但是膽量卻不大。他尋思眼前這個女子年紀雖輕,卻是一副勇猛的樣子,況且能下到湖底來借龍珠,必然本事了得,與其被她打一頓,還不如通報了主人再說。
“你且在門外等候,我進去通報一聲。”大龍蝦說罷就不見了。
過了一會兒,兩扇大門徐徐打開,元月聽到一個孩子的聲音說:“你進來吧。”
元月走進了龍門,龍門就在她身後邊緩緩關閉了,前面又是一座大門緩緩打開。她走進門裡,發現門裡門外竟然是兩個世界——擡頭有天,腳下是地,四處仙草奇葩,香氛馥郁。眼前不像是庭院,因爲大得看不到院牆,卻能夠聽到流水潺潺,鳥鳴啾啾,寧靜之中是無所不在的勃勃生機。
一個童子陪着一位銀色衣衫的尊者站在不遠處,元月見了急忙收起劍走上前去。她雖不能認出那童子就是剛纔的巨型龍蝦,卻認出了那素裝的尊者——正是李維!
元月上前拱手問道:“前輩可是去年在龍泉鎮轉死復生的飛龍劍承傳人?”
“正是。” 李維點頭道,“元月姑娘到‘水中天’來,是要借龍珠嗎?”
“是的。不知道神龍在什麼地方,前輩可否告知一二?”
李維臉上帶着微微笑意,從腰間拔出劍來,答道:“神龍就在我的劍裡,只要贏了我的劍,便可借得龍珠。”
元月心中不免遲疑。她畢竟見識過李維的功夫,若要贏他,豈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女子做得到的。然而既然來了,便只有硬着頭皮上。元月道一聲“得罪”,拔出劍來飛身而上,頓時劍聲響作了一團。
幾個回合下來,李維跳出了圈外,說道:“姑娘,你的劍法只夠防身,這樣打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啊?與其被我刺傷,不如就此打住。回去吧!”
“我既然來借龍珠,就不想空手而歸。況且勝負未決,豈能打住!”
“好,那我就不客氣了!”
說是如此,李維還是用了很客氣的一招,就是飛龍劍上乘之上乘——御龍大法。他想用此法收了元月的劍,就此決出勝負。只見一道電光從李維的劍中飛入了元月的木劍,元月頓時感到手中之劍有要飛脫之意,她握緊再握緊,木劍卻不聽使喚,眼看便要握不住了,急得元月大叫:“劍勿離身!”
這一叫還真好使,木劍穩住了。李維大爲驚異,沒想到這個功夫並不起眼的女子卻能夠擺脫御龍劍法的控制。他想姑且先收回神龍,卻只覺有如風箏斷線,神龍有去無返,李維頓時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