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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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寧在清朝時屬杭州府,是濱海的一個小縣,它之所以聞名於世,不僅是在這裡可以看到如萬馬奔騰般壯觀的海潮,更重要的是清朝時這裡出了一個連皇帝也掛在嘴邊的“海寧陳家”。

海寧陳家原籍渤海,宋時以勳戚隨高宗南渡,清朝陳氏一,族位極人臣,寵榮無比,家業最爲興旺。

據說康熙年間,皇四子雍親王鳳幀與京師顯宦海寧陳氏關係很密。

這一回乾隆巡幸到海寧,更是聲勢浩大,蔚爲壯觀。御舟輕蕩,這一夜,乾隆和皇后正帶着衆位妃嬪,阿哥,格格承歡在太后老佛爺膝下。

乾隆滿飲一杯,見皓月斜照,在湖中殘荷菱葉間映成片片碎影,摹地一驚,問道:“今兒是十幾?連日來忙得日子也忘啦!”≈米≈花≈在≈線≈書≈庫≈?h

太后笑道:“今兒十七,前兒不是咱們一起過的中秋的麼?”

永熔也在一旁說:“前夜一輪皓月倒映在水中,水湖深深,有若碧玉,皇阿瑪那名詠夜月的詩,‘寒波拍岸金千頃,瀕氣涵空玉一杯’,直深入兒臣心底。”

乾隆微一沉吟,說道:“明日大家都休息一日,連日來也疲乏了吧。”

又轉過臉來笑對太后說:“皇額娘,不如明日讓孫女們陪你鬥鬥雀牌取樂吧,兒子還有一些國務需要料理一下。”

“既是國務繁忙,你也用不着總是惦記來請安了,我有孫子孫女們陪着就好了。”皇太后說到此外,意味深長地望了乾隆一眼:“你也要注意保重自己的身子呀。”

“是,皇額孃的話兒子記下了。”乾隆心裡暗暗一驚,嘴裡恭敬地應道。

次日一早,天朦朦亮,乾隆就吩咐近侍:“去把五阿哥找來。”

“喳!”太監連忙跑去。

片刻之後,就聽見有腳步聲在船舷邊響起,到門口停住了。

“永琪給皇阿瑪請安!皇阿瑪吉祥!”

“是永琪嗎?你進來。”

永琪小心推門進來,看見乾隆一身尋常讀書人打扮,馬上明白皇阿瑪又想微服出訪,永琪問道:“皇阿瑪,要不要把爾康、朗格他們叫來?”

“不必了,這事沒有危險,我只想出去靜一靜心,想想事情,你跟着我去就行了。”

“是!”永琪心量微微納悶着,又不敢問。

於是移船攏岸,倆人騎馬而去。

行不久,就已到海寧城的西門安戎門。只見城牆古舊莊嚴,市井熱鬧。

乾隆似乎無心察訪民情,徑往一處宅院馳去。

到了那宅院門口,乾隆來將馬系在宅旁的樹幹上,永琪也緊緊跟隨着,擡頭一望,忽然一呆,原來迎面新匾上“安瀾園”三個字,筆致圓柔,認得正是乾隆御筆新題。

乾隆回過頭來對永琪說:“這是文勤公陳世棺的祖居,今日我特來拜訪一下。”

永琪這纔有所忙悟,陳閣老與皇祖雍正情分就深厚,到乾隆年間告老還家,父皇乾隆不但賞銀賜金,還制御詩送他,當時自己年少,依稀只記得詩裡面有兩句“老臣歸告能無惜,皇祖朝臣有幾人。”

如今,陳閣老者,陳老太太均已去世,想必皇阿瑪眷戀功臣之後,特來造訪吧。

正是思量間,已隨乾隆來到院府門前。

門衛見這一老一少風度翩翩,氣度不凡,不由躬身施禮詢問。

“有煩通告你家管事奶奶,就說京城有位居士寶曆前來拜訪。”

門衛聽這話語,料想必是陳家故友,否則怎麼連陳家的主事人是女子而不是男人都知道得這麼清楚,當即飛報進去。”

陳二小姐的奶孃劉氏雖然出身低微,卻深得陳老爺、陳太太生前恩寵,再加之她爲人聰慧、做事練達精明,所以陳家上下無不佩服,尊敬她。說是管理家事,其實也就是大事上幫忙拿拿主意,小事上詢問幾句而已。

這時,陳家子孫一個也不在家中,劉老太太正在看小丫頭們搬花盆擦窗子,忽聽到說京城居士寶曆求見,不由嚇了一跳,因爲她知道這個寶曆就是當今皇上乾隆,前些日子他已派人送過書信來。

近日聽說乾隆已巡遊到了海寧,沒想到這麼快就造訪到陳府來了。

劉老太太忙吩附道:“快,開大門迎接!”

說罷正站起身來,巍顫顫地往外走出,兩個小丫頭忙上前攙扶着。

乾隆見了劉老人太,年紀雖大,卻並不耳聾肯花。

彼此見過禮,乾降就和顏悅色地問她:“陳家有多少家產?陳閣老、陳太大的墓在哪裡?”

劉老人察言觀色知道乾隆的真正用意所在,便站起身來帶他往閣老夫婦墓前去。

永琪緊緊跟隨着父皇,見陳家舊居旁邊,義蓋着一大片新屋。

過了中庭便見到一座亭子,亭中有塊大石碑。走進亭去,陽光照在碑上,見碑文俱新,望着六首五言伴詩,題目是“御製駐陳氏安瀾國即事雜詠”。

碑文字跡都是乾隆所書,永琪心想,“原來皇阿瑪到這裡來過了。”

碑上御詩寫道:“名國陳氏業,題額日安瀾。至止緣觀海,居亭暫解鞍;金堤築籌固,沙諸漲希寬。總魔萬民戚,非尋一己歡。”

永琪讀到“總虞萬民戚,非尋一己歡”,心下不由好生佩服,想到皇阿瑪即使是在遊山玩水問也念念不忘民間百姓。

亭後的樓中還有皇祖雍正御書“林泉音碩”的匾,永琪見下面的幾道詩都是稱賞園中風物,對陳家功名勳業頗有讚詞,心裡就想:“皇阿瑪對陳家真是恩眷有加呀。”不由就細細觀看起這園子來。

由西折人長廊,經“滄波浴景之軒”而至環碧堂,見堂中懸了一塊新匾寫着“愛日堂”三字,也是乾隆所書:永琪一怔,尋思道:“愛日’二字是指兒子孝父母,出於法言‘事父母自知不足者,其舜乎?不可得而久者,事親之謂也。孝日愛日’。”

“那是感嘆奉事父母的日子不能長久,多一天和父母相聚,便好一天,因此對每一日都感眷戀。怎麼皇阿瑪親筆寫在這裡?”

出得堂來,經赤欄曲橋,大秀塢,北轉至十二樓邊,過羣芳閣,竹深荷淨軒,過橋竹陰深處,便是陳老夫人的舊居筠香館。

只見館前也換了新匾,寫着“春暉堂”三字,也是乾隆御筆。

永琪又是怔了一下,心中疑團越來越多,心想:“孟郊詩曰: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才草心,報得三春暉。‘春暉’二字,是兒子感念母恩的典故,除此之外,更無他義。皇阿瑪寫這匾掛在陳老夫人的樓上,是什麼用意?”

永琪沉思良久,難解其意。

此時,乾隆回過身來交待他:“棋兒,你就在這裡等候着,我和劉老夫人到樓上去有事相談。”

“是!”永琪不敢違令,心裡又很不放心。

乾隆隨劉老太太輕輕上樓來,房內無人,房內佈置的正是陳老夫人生前所置,紅木傢俬,雕花大牀、描金衣箱。

劉老太太此刻要行跪拜大禮,乾隆慌忙攔住說:“我今日微服前來,就是要徹底弄清楚那件事情。”

劉老太太靠在椅邊發了一會呆,乾隆在一旁不敢稍有驚擾,房裡靜得有些可怕。

劉老太太走到牀邊從枕頭底下摸出一頂嬰兒帽子,一邊撫摸嘆氣一邊老淚漣漣。

那是一頂大紅緞子的繡花帽,帽上釘着一塊綠玉。

劉老太大一邊哭一邊說道:“這是少爺戴過的帽”乾隆再也忍耐不住,一個箭步縱上前來,喊了一句;“老人家一一一”劉老太太神智漸定,仔仔細細的看着乾隆,看了好久。

突然雙臂抱住了他,放聲哭了出來。

乾隆連忙搖手,道:“別人聽見了不好,快別哭了。”

劉老太大說:“不礙事,他們都到新園幹裡去了,這裡沒什麼人。”

“請爺坐下”,劉老太太擦擦眼淚說:“我細細說來。”

“我是小姐的贈嫁丫環劉瑞芳。”

乾隆點點頭,明白了她說的小姐就是陳老夫人。

“五十二年前,我們正在京師,小姐臨盆產下少爺,全家歡喜得了不得。”劉老太太說到此望了乾隆一眼。

“同年同月同日,雍親王家也產下一個孩子。過不幾日,雍王府來人。”

劉老太大站起身來,從箱中找了一個黃布包來給乾隆。

乾隆解開布包,見裡面用油紙密密裹了三層,油紙裡面是一隻小小的紅木盒子,掀開盒蓋,有一個信封,因年深日久,紙色都已發黃,信封上並無字跡。

乾隆抽出那信封中的紙箋,見箋上寫了兩行字:“世棺先生足下,將你剛生的兒子交來人抱來,給我一看可也。”

下面籤的是“雍邱”兩字,筆致圓潤,字跡潦草。

乾隆一見就認出正是先皇雍正的字體。自己出生之時,光皇還在做貝勒,所以用的是雍邱的落名。

劉老太太接着說:“小姐生前曾說,少爺左臂有殷紅硃砂一塊,以此爲證,自當人信。”

乾隆看了信,聽了劉老太太這番話,所以種種疑慮均已得到證實,自己的身世再也無需懷疑,但內心仍是驚駭無比,顫聲問道:“娘是怎麼去世的?她生了什麼病?”

劉老大太掏出手帕來擦眼淚說道:“小姐那天不知道爲什麼,很不開心,一連三天沒好好吃飯,就得了病,拖了十多天就過去啦。”說到這裡又忍不住輕輕哭泣着。

她又泣說:“小姐過去的時候老惦記着少爺,說:‘二官呢?沒來嗎?我要見二宮呀!’這樣叫了一兩天才死。”

乾隆知道,自己原是陳世棺的等二個兒子,而陳家二小姐滿兒纔是雍正的親生骨肉。

乾隆嗚咽道:“我真是不孝,娘臨死時要見我一面也見不着。”

又問:“我孃的墳在哪裡?”

“就在老爺的墓旁邊。”

乾隆道:“老人家,我丟看看。“說罷起身就下樓去了。樓下的永琪還在驚疑不定,見皇阿瑪臉色沉痛狀走出來不由大驚,忙上前去喊了聲:“阿瑪?”

乾隆稍微收斂心神,對永琪說:“隨我去看看陳閣老的墓。”

“是!”永琪一句也不敢說:緊緊跟隨着乾隆而去。

陳閣老的墳在海塘邊。

從陳家到海塘並沒有多遠,片刻就到。

前方隆起兩座並列的大墳。

乾隆一步步走過去,不由得一陣痛楚,一陣心酸又一陣慌怯。

永琪緊緊跟隨着,不由得一陣迷恫一陣不安,又一陣驚懼。兩座墳前各有一碑,題着硃紅大字。

一塊碑上寫的是“皇清太子太傅文淵閣大學士工部尚書陳文勤公諱世棺之墓”。

另一塊碑上寫的是“皇清一品夫人陳母徐夫人之墓”。

乾隆看得明白,心中一痛,原來自己親生父母葬在此處,幾乎就要撲上去哭拜,剛跨出一步,又站定了身子。

乾隆站在墳前,凝視片刻,再也忍耐不住,一揖到地痛哭起來。

永琪想皇阿瑪縱然對大臣寵幸之極,也難有如此哀哭之理,實在令人費解。

乾隆回過頭來見永琪驚疑不定,自己臉上的神色也變幻不定。

過了一會,說道:“永琪,你見我來此哭祭墳墓一定好生奇怪吧?”

“是!”永淇小心翼翼地應道。

“你有所不知,陳閣老生前於我有恩,我所以能登大寶,陳家之功最爲巨大,乘着此番南巡,特來拜謝。”

永琪將信將疑,嗯了一聲。

乾隆又說:“此事泄漏於外,十分不便,你能決不吐露麼?”

永琪見皇阿瑪如此,當即應承道:“皇阿瑪儘管放心,兒臣絕不對任何人提及。”

乾隆知道這個兒子在衆阿哥里最爲重諾勤實,所以寬慰地點了點頭,一時沒有離開的意思。

永琪暗暗尋思,不管是什麼原因,陳家夫婦在皇阿瑪心中無疑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剛剛見皇阿瑪有跪拜之意,但又抑制住了,想來以九龍之尊跪奠大臣實是不妥當。

想到此外,永琪上前幾步,跪倒在地,拜了幾拜,說道:“永琪代父皇拜謝陳閣老及夫人。”

乾隆臉上有撫然之色,低低說道:“好,好,永琪……“下面的話卻又忍住了,垂低的手顫抖了幾下。永琪伸腰站起身來。兩人都默默思索着,一時無話可說。過了良久,忽然遠處似有一陣鬱雷之聲。永琪先聽到了,道:“好象是潮來了,皇阿瑪要不要去海塘邊看看?”

乾隆道:“也好。”

攜了永琪的手往回走。

邊走邊說:“八月十八,海潮最大,陳老夫人恰好生於這一天,所以她……”說到這裡,感覺後悔,住口不說了。

永琪已暗暗拿定主意,裝作沒有聽見的樣子。

倆人告別劉老太太。

上馬向春熙門而去。

這時鬱雷之聲漸漸響亮,轟轟不絕。

等待出了春熙門,耳中盡是波濤之聲。

眼望大海,卻是平靜一片,海水在塘下七八丈。

陽光燦爛,平輔海上,映出得人眼花繚亂。

乾隆望着海水出了神,隔了一會,說道:“永琪,你知不知道我爲什麼今天獨獨帶你出來?”

“兒臣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