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房間裡,暖爐裡偶爾發出幾聲噼啪聲,顯得那麼刺耳而不和諧。洛雨亭沒有說話,只是冷冷轉過身去,不再看氣若游絲的墨英。
“少主人,屬下求您了!”墨英己感覺到了自己的奢望引起了洛雨亭的怒意,的確以他現在的身份根本沒資格提出任何請求,洛雨亭已經給了他足夠的顏面了。墨英心中的焦急和恐懼令他陡然生出了一絲力氣,強撐苟延殘喘的身體趴到了牀沿上,進而滾落到地上,喘着粗氣向那個冷若冰霜的神爬去,艱難的說着每一個字,一雙渾濁的眸子裡滿是祈求。
“屬下是罪該萬死,但求您千萬饒他們一命!”墨英滿是哀求的聲音,他的人己用盡自己最後的力氣,跪在了洛雨亭的腳邊,極度衰弱的身體宛如風中殘燭搖擺不定。因爲他知道,天魔教教義規定即入教之人就要終生不得離教叛教,而且教衆的子女自出生之日起就是天魔教教衆,可以研習天魔教的武功,但卻要世世代代臣服於天魔教不得悖逆,這樣算來姬飛風和姬飛霜嚴格意義上根本就是天魔教的教衆。而且天魔教還有一個很嚴苛的教規就是叛教之人不但自己必死無疑,他的父母子孫也會一同被誅殺,以儆效尤
可怕的沉默,令墨英萬念俱灰,他已經明確清楚的感覺到生命逐漸在從自己身體內一點一滴的流失,但爲了這對子女他依舊跪着,依舊祈求着。
“父母之愛子爲之計深遠!你既然從沒認過他們,他們也沒有學我天魔教的任何武功,他們自然也就都不是我天魔教之人,我又什麼權利以天魔教教規處置他們呢!”洛雨亭清冷的聲音迴盪在寂靜的房間裡,人卻已經毫無留戀的走出了這間滿是書香的雅緻房間。唯留下那具乾癟的軀體,依舊跪在冰冷的地上,蒼老的臉上殘留着一絲欣慰的微笑。
“少主人!”胡人風和湯如海已守在房門前許久了,看洛雨亭走出來,忙恭順的迎了上來
“姬飛霜在那裡?”洛雨亭並沒有看面前這兩個恭順謙卑的人,只是冷冷的問道,絕美的臉上一片冰霜,他今天的心情實在是差到了極點,他真想馬上找個地方好好大喝一場醉個痛快,可是他卻知道該處理的事情還是一次性處理清楚了纔好
“在隔壁的廂房!”胡人鳳低聲說道,他已經清楚的感覺到洛雨亭身上那股駭人的寒氣越發的濃了,這證明洛雨亭已經是在發怒的邊緣了,自己一定要萬分小心。
“你去爲墨英安排後事吧!”洛雨亭依舊沒有看他,依舊只是冷冷的說道。洛雨亭知道他們三人是多年的摯友,而且胡人鳳是這三個人中最重情義的人,所以把這件事交給他,他定不會委屈了墨英。
“湯如海,你叫上姬飛風,去看看姬飛霜吧!我在暖閣等你們!”洛雨亭連看都沒看胡人鳳和湯如海,冷冷的吩咐完了,就轉身就走,可才走了幾步還是停了下來,又冷聲說道:“如果能救她一命的話,看在墨英的情分上,你就盡力吧!不過你們聽着,我不希望再發生這種事情!”
聽着洛雨亭冰冷刺骨的聲音胡人鳳和湯如海心中不寒而慄,頭上身上都瞬間滿是冷汗。
墨英和姬氏兄妹的關係根本就是他們三人之間的秘密,就連當初的老教主薄念雪都不知道,他們更沒在洛雨亭面前透露一點蛛絲馬跡,可現在看來洛雨亭卻是早己知曉此事,而且也知道他們的故意隱瞞。剛纔洛雨亭的話似乎是示意湯如海救姬飛霜,但湯如海和胡人鳳都己聽出來,少主人根本是在警告他倆以後不得再有一絲的隱瞞,更不能和墨英那樣心懷異心,否則墨英的下場就是他兩人的榜樣。
“少主人,是怎麼知道墨英叛教的事啊?”看到洛雨亭已經遠去的背影,胡人鳳鬆了一口氣,擦着頭上的冷汗低聲問道。
“哎!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湯如海悲傷的低聲說道。昨天晚上他被洛雨亭飛鴿傳書從古劍山莊叫回來給墨英診治的時候,他就知道了墨英叛教的事情。剛一開始湯如海真的不敢相信,這個多年來同自己一心一意護佑少主人的老友會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因爲這麼多年來,他們都一直將這個少主人當成自己的至親骨肉一般衷心疼愛守護。可當洛雨亭當面指出墨跡的馬腳時,他才知道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也讓他心中對這個年紀輕輕的少主人的敬畏越發的強烈了。
“少主人早在從幽冥谷回來就開始懷疑咋們三人之中有叛徒了。因爲他才從谷中出來用飛鴿通知了咋們三人,他就馬上遭到閻羅王秦廣的追殺,這分明證明這個叛徒就在咋們三人之間,但當時他尚不能確定是誰,所以就一直隱忍不發!據他所說,他首先懷疑的就是墨英。因爲第一,他知道墨英和姬瑤蘭的關係,自然也就猜到墨英可能知道通過蠆盆的密道出谷的那條道路!第二,那天的確也是墨英第一個趕到那裡迎接他的,這就證明當時墨英一定就在附近,這就證明他最有可能接觸到秦廣。第三,當初薄雪恨逃亡閻羅地府的路竟然是墨英指點他的,但這去閻羅地府的路徑墨英竟然沒有稟報給他,可見墨英不但去過,而且還故意隱瞞。第四,就是近日安插在閻羅地府的暗哨終於發現了他和秦廣暗中聯絡的信件。這樣少主人才設的這個局決定處掉他!”等湯如海說完胡人風的冷汗又冒了出來,而且比原來更多。胡人鳳實在不敢相信,洛雨亭竟然有如此的耐心,行事會如此不念舊情、心狠手辣,而且他也意識到洛雨亭已經可以完全不再倚重他們這些天魔教的護法老人了。光從這件事上,就證明洛雨亭已完全可以脫離他們操控天魔教,因爲這麼重大複雜的行動,在這將近二個月裡他們竟然沒有一點察覺,完全都被蒙在了鼓裡,直到塵埃落定,他們才如夢方醒。如此看來,洛雨亭這個少主人在天魔教的羽翼己豐,他們以後恐怕更加只能有臣服順從的份,再沒有任何指手畫腳的權利了。而且更深一層的意義是洛雨亭通過這次墨英的死,也是在變相告誡他們,他已經完全掌握了整個天魔教,從今以後如果他們不論是誰稍有異心或悖逆,他這個掌握生殺大權的少主人要殺他們也不過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初春的風格外的寒冷,但胡人鳳和湯如海心裡的寒意比這料峭的冷風還要冷上百倍、千倍。
溫暖舒服的牀上,姬飛霜卻覺得痛不欲生,她嬌弱的身體比原來竟然腫脹了三倍,就連那纖纖玉指也如擀麪的棒槌一般粗壯,更不用說她別的軀體,現在從外觀上看她完全就如一個被棉花充填的木偶,鬆軟臃腫。
“她不會死的,只不過這輩子恐怕就只能這樣躺在牀上了,因爲她的所有經脈和骨肉都因過快過多的吸收了功力和精氣被漲破了!”湯如海淡淡的說着,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牀上的姬飛霜沒有一絲憐憫,這個女人根本就是自作自受,要不是看在墨英的面上,他根本就不會救她。只不過讓她像現在這樣活着,其實比死了更痛苦,但她畢竟還是活着,因爲活着總比死去好吧。
姬飛風沒有說話,英俊的臉已沒有了平時的愉快笑容,已滿是悲傷。姬飛霜是他的親妹妹,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從心裡,姬飛風是多麼關心和愛護她,希望她能幸福、快樂。但他不是神,他不能決定她的一切,所以他不能讓她從那條不歸路上回頭。如今他只能看着她如一個巨大的蠶蛹一般在牀上痛苦的蠕動,而且從今後都會一直這樣,直到她死去。
姬飛霜已經意識到姬飛風的到來,她努力的張開她那雙因爲極度腫脹而擠成一條縫隙的眼睛,那雙眸子依然深邃如古井,裡面滿是憤怒和怨恨。看到靜靜的坐在牀邊滿是悲傷的姬飛風,姬飛霜已經完全變形的臉因激動而在蒼白中浮現出一抹詭異的粉紅色。可姬飛霜不但身體腫脹,就連她的舌頭也都腫脹的厲害,所以她根本就不能發出任何人類的聲音,只能像一頭待宰的豬那樣放出極度難聽的嗚咽聲。
“飛霜,哥哥明天就派人送你會幽冥谷,好嗎?”姬飛風悲傷的望着面目全非的姬飛霜心痛不已,他本想親自送她回去,但他實在是不忍心看到這個樣子的姬飛霜,而且他也知道姬飛霜也不想讓他看着如此的自己,所以他決定把這份牽掛深深的藏在心裡,而他們還是不要再見的好。
姬飛霜雖然不能說話,也不能動,但她能看,也能聽到,而且依舊聰明絕頂,所以姬飛風和湯如海的話她能聽到,更能聽懂。姬飛霜在牀上不顧渾身劇烈的疼痛,發出歇斯底里的嗚咽聲,發狂的扭動着如巨大蠶蛹的醜陋身體,她不甘心,她絕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