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上湯娃娃菜
霍去病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問一句:“楊川,你就一次把話說清楚,再這樣說一句吞兩句的,小心我打出你屎尿來!”
楊川只好給這憨貨解釋了幾句。
然後,霍去病恍然大悟,樂得像個孩子,一拳便將楊川打出去七八尺,直接摔了一個狗吃屎:“哈哈哈,楊川,你就是個哈慫!”
楊川慢吞吞的從地上爬起來,看着爛成一灘木頭渣子的馬紮子,笑罵:“伱就是尋個機會打我一拳是吧?”
霍去病哈哈大笑,揚長而去。
楊川的臉色卻漸漸陰冷下來,讓霍光攤開一張八尺大宣,捏着一根狼毫小筆,開始在上面圈點起來。
這一次,他要給隴西李氏做一道軟菜。
面對這樣一個發育了幾百年的龐然大物,楊川始終有點無處下口的無力感,這讓他的很多計劃都擱置着,就很是難受。
既然硬的不行,那就來軟的。
廚子嘛,最拿手的往往並不是那些硬菜,相反的,真正能夠顯露一名廚子手藝的,反而是那些看似不起眼的軟菜,就譬如像什麼水煮白菜心兒、涼拌蘿蔔絲、白水燉豬肉、清蒸豆腐什麼的,好吃,好做,即便是一些家庭主婦都能做出來。
可是。
這些所謂的‘軟菜’,你想要做到最好,做到色香味絕佳,便很不容易。
就比如楊川給隴西李氏準備的這道‘上湯娃娃菜’,就很考驗一名廚子的功夫、耐心和悟性。
上湯娃娃菜是一道色香味俱全的傳統名餚,若以在後世兩千年的所謂‘八大菜系’來劃分,應該屬於粵菜系。
這一道菜的主要食材是娃娃菜,主要烹飪工藝是煮,而後以濃湯調製而成,成品香濃、味鮮、口感濃郁,可算是一道老少咸宜、清而不淡、雅而不濁的名菜,也是楊川當年的拿手好菜之一。
‘上湯娃娃菜’的烹製手法極簡單,無非是將娃娃菜洗淨後從中間剖開,用斜刀劈成四段備用,蒜頭切成片,皮蛋切成粒狀。
然後,便是給娃娃菜焯水後備用。
然後,鍋里加精製油,蒜片和皮蛋爆香,加水和雞湯,再將青紅椒絲放入鍋裡稍煮片刻。
等到鍋底濃湯發出異香,即可加入娃娃菜,略加燉煮後撈出,將汁水淋在娃娃菜上即可……
在楊川眼裡,隴西郡無疑便是漢帝國不可多得一顆娃娃菜,表面看來,無非就是一顆常人眼中的‘白菜心兒’,並沒有多少營養價值,無論燉煮煎炒燒烤什麼的烹飪手法,總是很難做出新意。
可是,在一名合格的廚子看來,這天下啊,本就沒有什麼好的食材、壞的食材,只要不是那種腐爛變質的食材,一般來說,都能想辦法將其烹調成飯食。
故而,這一顆娃娃菜,楊川都不用焯水,便能直接烹製。
難就難在那一鍋濃湯如何煎熬。
思之再三,楊川傳令下去,讓人開始悄咪咪的鑄造錢幣:大漢債幣。
因爲有南宮錢莊的存在,所以,楊川便能放開手腳的私鑄錢幣,讓這種金燦燦、明晃晃、比大漢五銖錢漂亮幾千倍的錢幣在漢帝國迅速流通起來,目前已然成爲百姓人最爲認可的‘錢幣’。
誰也不知道這種錢幣裡到底有沒有金子。
衆所周知,只要有朝廷的背書,就算是一張廢紙都可以作爲錢幣來流通,更何況這種看上去金光閃閃的錢幣,彈一指頭,能發出一聲悠長而清脆的嗡鳴,就更是令人愛不釋手。
“給隴西郡所有屬官吏員漲俸祿。”
“就在原有的基礎上,增加三倍。”
“今後每一個月,每一年,都要增長,另外,將屬官吏員的考評方式略加改變,減少一些德行、民聲、上官舉薦和身份背景的加分項,增加一些新墾荒地、畝產增收、人丁增長、城池修葺、修橋補路等內容,每一項都要定下一個硬槓槓,是他們必須要做到的,做不到就讓滾蛋。”
“至於那些超額完成的,太守府單列一筆錢糧,對那些成績特別突出者要獎勵。”
“每一個月,每一個季度,每一年年底,都要進行一次全面考覈。”
“成績不達標者,給三次機會,若真的完不成任務,不僅要削職爲民,還要追究其失職失責的責任。”
“對於優異者,重獎之!”
手裡有了鑄幣權,腰桿子自然就硬朗起來,他總體計算了一下隴西郡的民生狀況,先行鑄造了五百萬枚金幣……
當隴西郡的屬官吏員聽說俸祿增長三倍,並在今後每一個月、每一年都會增長時,幾乎所有人都快樂瘋了,人人稱讚新任太守楊川是個人物,大手子。
故而,當他們再聽了楊川制定的‘獎罰機制’時,自然而然的,一個反對的人都沒有,只是憋了一股子勁兒,打算放開手腳大幹一番,也不枉太守增發的那一筆錢糧。
與此同時。
楊川的第二道‘太守令’發佈了——
均田令。
這道政令很簡單,寥寥數言而已,在隴西郡卻登時掀起一場軒然大波。
爲什麼呢?
楊川的這一道‘均田令’裡規定,太守府將要對隴西郡十一個縣的實有良田進行統計,然後,再根據不同情況進行土地重新分配,田產多的,要均出來一部分充作‘公田’,田地少的,朝廷將會酌情補充一些土地給他們。
‘均田令’裡規定的很是明白,那些在朝廷有爵位有官階的,要帶頭做出表率,必須要據實上報,然後,太守府根軍實際情況,多退少補,或用新墾良田作爲補償,或用金幣作爲補償。
總而言之,就是絕對不能讓田地多者吃虧,但也不能讓一部分人無田可耕。
這一套在後世某王朝被稱爲‘打土豪’的政令很是高明,楊川不過是將其借鑑過來,略加修改,便直接應用在了隴西郡。
那些田地少於三百畝的,一般都是百姓人,佔了絕大多數,聽到此政令後,自然舉雙手贊成,恨不得跑到臨洮縣來給新任太守楊川磕幾個響頭。
反觀那些田地多的,自然就十分的抗拒。
因爲,這一道‘均田令’里根本就沒有具體的補償數字好吧,根據漢帝國朝廷與官府一貫的無恥下流作風,任憑哪一個狗大戶都覺得新任太守楊川不是個東西,這剛剛上任兩三個月,就這般開始‘刮地皮’了?
於是乎,一些所謂的狗大戶便開始鬧騰。
他們先是在自己本縣地方上鬧,一哭二鬧三上吊,讓各縣的官吏苦不堪言,好說歹說,終於哄得那些人趕往臨洮,就聚集在新修的太守府門前鬧騰。
“請通稟一聲,就說隴西郡的父老拜見太守大人。”
“請府君收回成命,饒過我們一回吧。”
“是啊,請收回成命,不要均出我們的土地田畝……”
聽着外面鬧哄哄的吵成一團,卻也沒有幾句惡言惡語,倒讓楊川感慨不已,笑着對張湯、司馬遷、東方朔幾人道:“隴西郡的良家子素質不錯,即便如此,你們聽聽,他們鬧到咱們太守府來,也沒有幾句惡言惡語。”
那幾人卻是一臉沮喪,委實不知道楊川的葫蘆裡到底在賣什麼藥。
誰都清楚,漢帝國的人對土地的忠誠,遠勝對皇帝、對朝廷、對聖賢文章的忠誠,你可以肆意的欺負凌辱他們,也可以隨意的壓榨、欺騙他們,面對天下的不公平之事,那些百姓人往往都會自怨自艾,自認倒黴。
可是。
若是有人想要動一下他們手裡的土地,絕對跟你拼命。
“長寧侯,你的這一道均田令委實有些不妥,”司馬遷頗爲擔憂的勸說道:“也就是在隴西郡,你的太守政令別人還當一回事兒,若是在長安城或三輔之地,就是這均田二字,可能就會給你招惹來一場天大的麻煩。”
楊川點頭,笑道:“本侯本來就是想要惹麻煩啊。”
“你出去看看,老李家的人來了多少?”
司馬遷遲疑幾個呼吸後,終於還是快步出門。
楊川則像沒事人似的,躺平在馬紮子上,給劉滿幾人繼續講課教學,無非是氫氦鋰鈹硼碳氮氧氟氖,聽得張湯、東方朔一頭霧水,好不煩惱。
一盞茶工夫。
司馬遷回來了,拱手稟告:“長寧侯,我問過一遍鬧事的百姓人,他們裡頭並沒有幾家真正的大戶人家,田地最多者,也不過一千二百畝左右。”
楊川站起身來,活動活動筋骨,鬆鬆垮垮的走到居中的一把老榆木椅子上,吩咐一聲:“讓他們進來吧。”
司馬遷只好拱手領命,快步走出太守府,將那一百多名不大不小的‘狗大戶’請進太守府。
“見過府君!”
“見過太守!”
一眼看去,這些人身上衣衫倒也乾淨齊整,臉色也頗爲紅潤,一看就知道平日間的生活水平還不錯,不過,再仔細看他們的手腳、走姿和站姿,楊川一下便能判斷出,這些人啊,都是一些老實巴交的百姓人,或繼承了祖上的田畝錢糧,或經過兩三代人的努力,終於成了漢帝國的‘有田者’。
對於這些人,楊川打心眼裡覺得敬佩。
於是,他站起身來,對那百十人躬身施禮,滿面歉意的溫言笑道:“諸位鄉親父老,本侯那幾日醉酒,對下發政令文書沒有仔細斟酌,致使政令不清,數字不詳,此爲本侯之過,在此致歉了。”
言畢,也不等那些百姓人反應過來,他便大手一揮:“來啊,開席。”
然後,便有幾十名兵卒搬來桌椅板凳,擺上碗筷,不由分說的將那些百姓人給摁到椅子上。
緊接着,便是二十幾只金燦燦、香噴噴、油膩膩的烤全羊被擡出來,另外還有十幾罈好酒,也是流水般的送上來,給每一個人斟滿一大碗,清亮亮的,散發着迷人的酒香之氣,簡直就!
令人垂涎三尺也。
“諸位,本侯這幾日還想着要另外下一份政令文書,將其中的缺漏之處補充完全,不料諸位提前趕來,本侯想想就很是歉疚,故而,擺下這一桌酒席,算是本侯給各位父老道歉了。”
楊川端起一碗酒,滿面歉疚的說了一番話,便一飲而盡:“本侯先乾爲敬!”
“諸位父老,開席!”
那百十名百姓人迷迷瞪瞪的捏起筷子,暈暈乎乎的喝着酒,幾乎每一個人都覺得眼前一幕不可思議,甚至有人還在自己的大腿根兒上使勁掐一把,疼的齜牙咧嘴,引來一片鬨笑之聲。
隨着烤全羊、十糧液的吞嚥下肚,百姓人胸中的怒氣早就不知撂到哪裡去了,一個個的甩開腮幫子,猛吃猛喝,就連平常的那一點斯文和講究都給忘記了。
楊川居中而坐,笑眯眯的瞅着大吃大喝的百姓人,眼角蘊含的那一抹微笑就很是溫暖祥和。
終於,有人反應過來了。
大傢伙眼巴巴的跑到這太守府,可不是爲了吃肉喝酒,而是要尋新任太守理論一番,不要讓把自家的田地給‘均出去’……
“府君,小老兒此番前來,是有一事不明,還請府君大人指點迷津。”一名花白鬚發的老者站起身來,恭恭敬敬的拱手說道。
楊川微微點頭,笑道:“你想問的事情,本侯早已知曉,這樣吧,既然大家都來了,咱們也不用浪費口舌,本侯便將均田令的一些細節給大家交代一下。
諸位可以自行思量,若是覺得本侯的法子不好,諸位大可當場提出來,咱們還可以商量着來嘛。
既然是均田令,名爲太守府政令,實則與咱隴西郡的每一位父老鄉親都有關係,理應與諸位商量着來……”
楊川接過霍光重新擬定的一道‘均田令’,開始逐條逐字的宣讀。
“……均田標準,以人丁百畝爲準,無論男女老幼,皆須擁有可耕可種之田;田分六等,分別爲上上、上、中上、中、下、下下,彼此之間可一比二兌換……”
“一畝上上水澆地,可兌換二畝上等水田,一畝上等水田,可兌換二畝中上之田,其他等階,以此類推……”
“田畝多餘部分被均分後,官府可拿出一定數額的錢糧進行補償。”
“具體補償數額,以各個等階田地的三十年收成爲標準,第一年撥付十之二,第二年撥付十之二,以此類推,保證五年內付清所有錢糧款項。”
“若有多出田畝者不願接受官府補償,亦可根據情況,酌情上報朝廷,給予其一定爵位之補償……”
“……”
‘嗡’的一聲。
這百餘名擁有一些田產的百姓人炸鍋了。
按照人丁均田,無論男女老幼,皆須有可耕可種之田!
多餘出來的田地,官府均田後,分五次補償二十年的收成……
這些都還不算什麼。
關鍵是最後那一句。
田畝多餘者,若不接受官府錢糧補償,還可以上報朝廷,以爵位作爲補償?
這不、就是妥妥的賣官鬻爵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