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座聖佛寺已經給足了劉辯震撼,劉辯還是強忍着不適,在呂縣各個地方巡查了一遍。
這呂縣是一座佛城,到處是僧侶,寺廟遍佈,雖然不如那聖佛寺,可也從中能清晰的推斷,這幾年彭城國的錢糧都花在了哪裡。
“還是有些不對勁,”
天色黑下來,劉辯住進了一家租下來的茶樓,站在窗口,看着還是絡繹不絕的僧人,目露疑色,道:“即便有漕運或者苛稅,但也不足以支撐呂縣建造這麼多奢華的佛寺,養活這些僧人……”
大興土木是花錢的,那些金身是花錢的,還要養活僧侶,自處布粥,動輒數百萬、數千萬的花,別說小小的彭城國了,便是大漢朝廷都做不到!
哪怕是冰山一角,劉辯還是能夠推斷出來,單單是呂縣,怕是兩三百萬緡打不住,相當於大漢朝與羌人十多年叛亂的支出!
背後站着的盧毓,皇甫堅長一怔,聞言也思索起來。
便是皇甫堅長,對‘潁川黨’也深爲忌憚,因爲‘潁川黨’把控了朝廷的方方面面,在當今天下,無可匹敵。
在皇甫嵩病逝後,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皇甫堅長對皇甫堅壽不論公開還是私底下,都恭恭敬敬的叫一聲‘大哥’。
見人就殺的士兵,看着突然起火的院子,飛速衝了過來。
王賾小院。
盧毓看着皇甫堅長走了,幾次欲言又止。
皇甫堅長一怔,旋即會意,道:“暫且不用。陛下雖然憤怒,還不想暴露行蹤,下一站是豫州。”
有人驚恐萬狀的四處奔逃,可沒跑幾步就被射殺。
第二天一早,因爲熬夜批閱奏本,劉辯還在睡覺。
幾年前,孫策就是從禁軍大營逃離,跑回吳郡,接收了他父親孫堅的死後的龐大遺產。
劉辯沒有什麼胃口,道:“將奏本都拿過來吧,朕集中處理掉。”
劉辯看了一會兒,收斂情緒,轉過頭,與盧毓微笑着道:“說不得,咱們能從這呂縣身上,找到一條賺取的新方法。”
校尉一直看着大火,道:“多少了?是不是差不多了。”
“遵命!”軍侯的聲音裡也帶着興奮。
“希望不是我們猜測的那樣吧。”皇甫堅長目光晦澀的輕聲道。
現在大小事情非常多,加上長途轉送過來,劉辯只要耽誤半天,就不知道積累多少。
王賾看着到處的火把,聽到那些似遠似近,似真似幻的的慘叫聲,王賾臉色慘白,渾身發抖。
孫策擡手,道:“孫策領旨。”
這顯然不太容易。
而另一邊,皇甫堅長出了茶樓,召集了他的一衆心腹干將,秘密分派任務。
皇甫堅長神色爲難,心頭壓力如山,道:“我知道的意思,我找個時間,在陛下面前暗示幾句。”
這呂縣,彷彿是在另一個世界,富足,安逸,虔誠禮佛。
這些東西,有一大部分要上貢給那些可以給他升官發財的大人物,一小部分,是他自己的。
“查一查。”劉辯道。現在的重點,是彭城國‘發財’的秘密。
劉辯揉搓着臉,開門而出,道:“怎麼回事?”
一隊騎兵衝了進去,見人就殺,更有步兵,挨家挨戶的踹門而入,尖叫、恐懼聲驟然升起,又戛然而逝。
孫策心頭一沉,面不改色,道:“我沒有異議。”
趙雲道:“好,六月開始,先是五千人,烏程侯還請做好準備。”
更有人躲在茅房,樓頂,地窖,哪怕再隱蔽,還是被抓了出來,一刀刀捅進,砍下了頭。
“不吃了,”
但孫策這個烏程侯還是跟在趙雲身後,沒有任何不適。
“可有人走脫?”校尉雙眼冷漠的注視着不遠處的大火,火光倒映下,神情閃動着興奮。
這麼多年下來,他與皇甫堅長‘相依爲命’,早就生死同命了。
這樣說着,皇甫堅長還是猶豫。
史阿耷拉着眉眼,眼神卻銳利,道:“那笮融是荀僕射舉薦的人,與‘潁川黨’關係匪測。”
“總共七十顆,”
這會兒,一支兵馬,佇立在劉辯昨夜待過的小村子,不知道哪裡來的兵馬,將這小村子圍住,領頭的一個校尉模樣的漢子,語氣冷淡,平靜如常的道。
哪怕是以往那些不可一世的大將軍、大司馬,也做不到的程度!
一個軍侯上前,擡手道:“回校尉,這個村子被圍的滴水不漏,並無人走脫。”
盧毓見劉辯好像瘦了一些,張嘴想要安慰幾句,劉辯卻已經徑直來到了他的臨時小書房。
軍侯站在校尉的馬頭前,聲音不大不小,顯然沒有隱瞞的意思,道:“加上之前的一千四百三十,正好一千五百首級!”
片刻後,皇甫堅長道:“陛下,要不要,將那笮融帶過來,好好審一審?”
他用了今生最快的速度,將食物,妻女藏了進去,囑咐幾句,就要轉身。
劉辯搖頭,道:“花都花了,現在即便殺了他,又能怎麼樣?”
他這一次出宮的目的簡單又直接——看一看真實的世界,爲他的‘新政’拾遺補缺。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衆士兵撤出了院子,來到了領兵的校尉跟前。
書房內,劉辯坐下來,喝了口茶,開始認真處理他的政務。
王賾沒有找東西,而是迅速點燃了屋子,而後拿着一把菜刀,不顧一切的向着村後跑去。
所以,他們搜查四周,見沒有其他人,便繼續挨家挨戶的殺,一個個頭顱被掛在腰間,血淋淋的帶出來。
史阿抱着劍,將皇甫堅長目中一閃而逝的殺意看的清楚,道:“要調人過來吧?”
“一個不留!”
史阿神色淡漠,道:“笮融每年都會往洛陽城送很多東西,你不擔心你兄長也收取嗎?”
有人試圖求饒,可衝進來的士兵根本不廢話,舉刀砍殺,毫不留情。
盧毓,典韋等人不敢打擾,自顧的做他們的事情。
而是要利用龐大的‘潁川黨’推行‘新政’,如果在這個關鍵時刻,爆出了‘潁川黨’大肆貪贓枉法的惡劣行徑,那將是對‘新政’最爲嚴重的打擊!
皇甫堅長仔仔細細的考慮着其中的厲害,好半晌才擡起頭,與史阿道:“這些,其實與我們來說,並無太大關係,只要據實稟報就是了。在事情沒有確鑿之前,這些傳言,也不能在陛下面前說。”
他的妻女抱在一起,同樣望着不遠處,沒幾步就到的火把,站都站不穩。
趙雲對他的表情,語氣完全不在乎,繼續說道:“吳郡的兵將,送到禁軍大營輪訓如何?”
孫策看着趙雲的背影,暗自秉了一口氣。
他想的自然不是今天的所見所聞,而是怎麼逃離。
史阿淡淡的嗯了一聲,再不多說。
在以往,皇甫堅長私底下稱呼皇甫堅壽爲‘二爹’,一種‘泄憤’的意思,主要是皇甫嵩出征在外,都是皇甫堅長管理家族,皇甫堅長這個紈絝,對皇甫堅壽是又敬又怕。
以孫策的官位,已經步入了‘將軍’的行列,是大漢武將的高層了,趙雲這個‘中郎將’,最多也就算箇中層。
“要不是那人給的那筆錢,我們或許就走了,或許能活命……”笮融望着不斷亮起來的火把,絕望的喃喃自語。
婦人一把拉住他,低低的急聲道:“他爹,你要幹什麼去?”
他不知道這些見人就殺的官兵與那位貴公子有沒有關係,他也不期望那位貴公子從天而降,救下他們一家,只是苦澀的自語了一句。
他倒是聽說過一些傳聞,可那只是在傳聞,在劉辯跟前,決不能用傳聞來揣度這件事。
火勢已經大了,他們衝不進去,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也不在意,因爲這個村子,他們待會兒也得少。
趙雲一身粗布青衣,形如家中僕將,見孫策點破了,也只是點點頭,繼續往前走。
很顯然,那位陛下對他忌憚很深,不止要將他調離吳郡,還想將手伸進吳郡的兵馬裡!
孫策急急的想着對策,腳步跟上趙雲。
“殺!”
皇甫堅長頓時連連擺手,道:“大哥不是貪財的人,伱要是送他一些珍稀孤本,他樂意,可金銀錢財,他不屑一顧。”
史阿道:“我不清楚,只是隨口一說。”
皇甫堅長正在想着怎麼從笮融那找到彭城國這般富裕的秘密,最好拿到賬本之類,聽到史阿的問話,忽然一愣,道:“說什麼?”
王賾猶豫了下,道:“還有幾樣東西,你們先藏好,不管聽到什麼,天不亮,你們不準出來!”
很明顯,這不是趙雲在他與‘閒聊’,是那位陛下在借趙雲的口與他對話。
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更逃脫不了。
報捷,那是要重賞的!
馬上的校尉回頭,看了眼不遠處的那一個個大箱子,足足數百個,裡面除了現錢,還有衆多的金銀珠寶等貴重之物。
看着到處都便衣禁衛,暗藏的短弩、刀兵、甲冑,孫策心事重重。
婦人聞言,這才鬆手,抱着孩子,躲在井裡,大氣不敢出。
孤身一人來見駕,又被帶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呂縣,怎麼樣才能無聲無息的潛走?他不是簡單的逃離劉辯的視線,而是還需要兩天的時差,在劉辯對吳郡動手後,搶先一步回到吳郡,做足應對策略!
生在亂世,他們或許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可卻明白,他們要死了。
現在現身處置笮融,完全沒有必要,說到底,彭城,只不過一個小小的郡城罷了。
雖然這些都是‘猜測’,可真要查實了,真正爲難的,還是他們的陛下。
皇甫堅長臉色驟變,急忙悄步無聲的來到門口,左右四顧,見確實沒人,這才鬆口氣,來到史阿跟前低聲道:“這種事,萬不可亂說!”
皇甫堅長說完,本還無所覺,與史阿對視片刻,不由得心驚,道:“你是說,大哥,真的收了?”
劉辯向來喜好清淨,是以這個茶樓相對偏遠,忽然響起的鑼鼓聲,不止讓盧毓等人驚訝,也吵醒了劉辯。
不大的茶樓內,盧毓陪着劉辯,典韋護衛在門外,皇甫堅長與史阿竊竊私語,趙雲在巡視茶樓,而孫策隨在趙雲左右。
劉辯目光還在窗外的街道上,僧侶一個個膚色圓潤,白白胖胖,無憂無慮,與他在城外看到的那些面黃肌瘦,苦苦掙扎,背井離鄉的百姓大不相同。
史阿見皇甫堅長想的透徹,道:“我是擔心,你現在不說,將來陛下查到,會對你起疑。”
他院後有一個廢棄的枯井,只要稍微掩飾,在黑夜裡便不那麼容易發現。
趙雲對孫策的魂思不屬並不在意,帶着他轉遍茶樓,忽然道:“烏程侯,可有回禁軍大營的想法?”
如果不是史阿,換個人,哪怕是皇甫堅壽,他都沒有這麼多話。
史阿抱着劍,頗爲冷酷的站在一旁,等一衆人走了,這才與皇甫堅長道:“你與陛下說了?”
見劉辯開起了玩笑,盧毓也跟着微笑道:“陛下,典中郎將在不遠處的佛寺中帶出來幾份齋飯,陛下是否要嚐嚐?”
史阿見他不以爲然,只是平靜的看着他。
孫策神情不動,道:“自是以陛下的旨意爲準。”
校尉臉角猛的抽動一下,大聲道:“好,明日回城,向府君報捷!”
劉辯身邊的近臣都明白,劉辯強行提拔‘潁川黨’這幫年輕人掌握中樞,不止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不是掃滅權臣的不得已舉動。
但明知逃不了,王賾還是不願意坐以待斃,迅速反應過來,拉着妻女向院後跑。
可是突然之間,好像滿城都在敲鑼打鼓,一陣陣混雜的聲音由遠而近。
皇甫堅長擡手,道:“是,微臣這就去辦。”
……
皇甫堅長面露沉色,緩緩坐下,默默一陣,道:“大哥真的要收了一些,也不打緊,他肯定不會爲笮融枉法。可笮融真的要是在洛陽城大肆行賄,勢必會牽出‘潁川黨’,這會令陛下十分爲難,尤其是在這種時候。”
盧毓連忙上前,道:“陛下,已經派人查探了。”
劉辯嗯了一聲,順眼向樓下街道看去,人潮涌動,聽到了不少的‘阿彌陀佛’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