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下旬,京都開始下起了第一場早雪。
一早早析秋找來件刻絲雲紋披風給亓三郎繫上,送走他後。藍衣將湯婆子用厚的棉巾捂好,遞給了她。
析秋躺在榻上用着湯婆子捂着小肚,心中再次的吁了口氣,又一個安全月過了。
對藍衣吩咐一聲:“待辰時一到。記得叫醒我。”
“婢子省得了”
揮退了她出去,析秋這才閉眼補起了眠。
辰時時分去往清漪苑給明鈺公主請安。明鈺公主揮手讓她等會再走。
呆到巳時初時,宮中派來給明鈺公主請平安脈的太醫到來,再給明鈺公主把脈之後,明鈺公主又令他給析秋看看。
析秋顯然沒有想到,愣了一下的同時,見明鈺公主嗔怪的看她一眼:“還愣着作何,都是請脈,兩個一個還有差不成?”
無法,析秋只好將手放上醫枕。待藍衣貼心的給搭上一條絲巾後,太醫這才捏須把將起來。
只小半盞茶的功夫便放了手。明鈺公主看得急急一問:“如何?”
太醫笑着拱手作答:“三少奶奶身子還算康健,隻身子骨偏瘦,多在吃食上調理調理便可。”
明鈺公主聽完。怔了一下:“就這樣?”
“就這樣”太醫亦是有些摸不着頭緒,難不成還有別的?
析秋有着半分尷尬,心裡清楚明鈺公主是想問懷孕之事,可這事兒,她還真不想。
明鈺公主一臉頹廢的命人將太醫送走,拉過析秋的手拍了拍:“本宮這有調理身子的秘方,一會喚人給你送去,你着了你院中人照着上面的做法做出就好。好好的調理一下身子要緊!”
析秋頷首:“謹遵婆婆教誨。”
明鈺公主拍着她手欣慰的點了點頭,見再無事情,便命她自行回院。
析秋一路迎着飄飛的白雪回了蘅蕪苑,只覺去歲凍過的小拇指又在隱隱作痛,嘆息一聲。看來這病根落得還不輕。每縫颳風下雨都疼,如今連着下雪疼得更是厲害。
着了藍衣過來:“如今秋糧已過,佟府陪嫁的莊子是不是還未將秋糧帳冊交來?”
“還未來!”
析秋哼笑,將手捂在湯婆子上:“命人去莊子上通知一聲,就說再不交糧帳,人也別在莊子上呆了。”
“婢子這就去。”藍衣福身告退後。析秋看着窗外飄雪冷哼一聲,這幫子人看不清形勢,她倒是不介意把人統統發賣了事。
下響亓三郎回府,兩人換了常服便向着主院雅合居而去。只因今兒又是一個十五天。是全家聚餐的日子。
一家人圍桌而坐,析秋依然堅持給明鈺公主立着規矩,席間大魚大肉,衆人味口並不太好。
待吃罷飯後,一行人移去偏廳聚集,蔣氏喝了口消食茶,用絹帕拭了嘴角,嘆了聲:“如今一到冬天,這菜價就貴得嚇人,那琉璃棚裡產的青菜又供不上吃,如此一來,去別處採買,少不得又是一大筆銀子出去。”
說罷這裡,頓了一下:“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啊!”
析秋立在明鈺公主身後,見她一臉淡然,似沒聽到般。品了口茶聽了會話,就直接起了身:“既是無事,那本宮就先行一步了!”
蔣氏等人臉齊齊一僵,鎮國侯沉眼點頭,析秋跟着福身行禮,他們這一房的人就這樣跟着明鈺公主出了雅合居。
蔣氏看向鎮國侯有着不滿:“如今公主也不知怎麼了,倒是越發的拿了架子,這都多少年了,也未曾這般過,當真是當了婆婆就不一樣了!”
“你以前也不是愛碎嘴之人!”鎮國侯不鹹不淡的一句,惹得她噎了一下。
董氏見狀,趕緊的笑着打了圓場:“說來還有一喜事未說呢,正好今兒婆婆公公都在,媳婦就將這事兒說出來大家樂和樂和!”
鎮國侯淡淡頷首:“講!”
董氏扭了絹帕,眼中很是憤怒,面上卻笑得得體:“便是夫君新納的那位妹妹,如今有了身子,一月有餘了!”
蔣氏聽罷,面上一喜:“這是好事兒,你們這房應該多多開枝散葉,要若是個兒子就更好了,錦兒年歲也不小了,也該有香火繼承纔是。”
話落,董氏臉色一僵,這香火繼承幾字刺得她心頭痛了一下。
鎮國侯撇了幾人一眼,皺眉有着淡淡不悅:“這老四家的還未生下嫡子,通房何以就能先行有了孕?”亞廣丸扛。
蔣氏不甚在意的揮了下手絹:“無事,左不過到時若沒有嫡子,就讓老四家的過繼在名下亦是一樣。”
她不顧媳婦子在場,口無遮攔的將過繼之事說出,讓鎮國侯有了幾分不滿,轉首,一個大力揮手,對着亓容錦兩口子說道:“既是無事,你們且先回了自已的院落!”
董臉臉早呈了豬肝色,聽此一說,巴不得早早離開。趕緊的起身一福,跟着有些不甘願的亓容錦快步的離了主院。
蔣氏亦是有些後知後覺的發現說錯了話,趕緊的對着鎮國侯認着錯:“我倒是個無心的,向來心直口快,侯爺勿怪纔是。”
鎮國侯見她認了錯,倒也消了幾分氣,頷首,起身,準備步出屋去。
蔣氏見狀,面上有着委屈:“侯爺這是還不打算原諒妾身?”
鎮國侯回身,卻見她眼淚在眼眶打着轉:“這都多久了,侯爺一直去了那清漪苑,本是不該有這嫉妒之心,可妾身就是覺得委屈得慌。”
鎮國侯眼深一下,沉了聲:“本侯去依人那裡坐坐,快近一年未曾去她房中了。”說罷,轉身擡腳,終是出了屋子。
聽着他說去那妾室屋裡,蔣氏更是氣得青白了臉,一個大力的將茶几上的茶杯掃落在地,口中喃喃:“連着那個賤人也要來跟本夫人搶麼?”
守在門口的一等管事婢女紅綃,聽到瓷杯摔碎的聲音,趕緊的跑進了屋,見自家主子臉色難看之極,輕喚了聲:“大夫人!”
蔣氏回頭,一個恨眼,冷冷的衝她招手,紅綃小心的移步過去,還未待走近,卻是見蔣氏又從下首的茶几上拿着一杯未喝完的燙茶,直接朝她狠力砸去。
紅綃砸得“啊”了聲,捂着肩膀快速的跪了下去,不敢再開口的等着另一波來襲……
析秋跟着亓三郎回了院,藍衣端來了明鈺公主新給的秘方補湯:“說是晚上喝了,那……容易懷。”她紅着臉,低首在羞和有些難以啓齒。
亓三郎倚在榻上向着這邊看來,析秋淡定將湯接過,慢條斯理的喝將起來,見他眼光炙熱,輕笑着:“妾身小日子來了!”
好吧,果見他有些淡了眼光,輕咳着又將目光移到書上。
析秋將喝完的湯盅遞給了藍衣,揮手讓她出了屋。
這纔跟亓三郎說起了正事兒:“夫君手上可是有得用的人手?”若是無的話,那她只好去人牙市場買了。
亓三郎移眼看她:“你要怎要的人手?”
“掌事管理之類的。”店員倒是可花錢僱,掌櫃還是用本家的好。
亓三郎合了書下榻向她走來:“你有何用?”
析秋見他坐了過來,倒是拿起圓桌上放着瓷杯,給他倒了盞水壺中的清水於他:“夫君可是還記得去歲在雙河鎮時吃過的豆芽菜?”
他點頭,定眼看她:“你這是打算做這芽菜生意?”
“是呢!”她笑得明媚:“如今正值冬季,這平常百姓家老吃白菜蘿蔔,總有吃煩的時侯,這富貴人家雖有琉璃菜棚,可倒底造價太高。妾身這個,只需暖房一間,就可發出大量芽菜,介時價格公道,就是尋常人家都能負擔得起。”
“要知道在這個冬季,吃點清爽新鮮的芽菜可是再美味不過了。”
亓三郎見她眉眼帶笑,眼中全是光亮,突然來了句:“你很喜銀子?”
銀子麼?誰人不愛呢?
析秋笑而不語,只輕拉他的大掌:“到時夫君可得多多借些人手給妾身才是,這除了暖房,人手保密方面也很重要。”
見她撒了小嬌,亓三郎只覺心頭緊緊,一個回握將她小手包裹其中:“倒是可從我送於你的莊子店鋪裡,抽些得用人手相助。就是這暖房要整成何樣,怕是得你親自去觀摩才成。”
析秋頷首:“這個是自然,介時還得給那些人講解一翻才成!”
兩人商量好這事兒後,析秋又想起一事兒:“這應該不算侯府產業吧?”
若到時紅了蔣氏她們硬要的話,那豈不慘了?
亓三郎搖頭:“你用你陪嫁的店鋪賣,用自已的銀買房建房,不算公中產業!”
那就好,析秋輕吁了口氣,亓三郎則是將她輕輕拉近幾許。見她疑惑,他拍了下自已的大腿:“過來坐會兒!”
暗自一個白眼送去,析秋起了身:“倒是有了幾分睏意了,妾身先行睡了可好?”
“不好!”見她起身,他跟着兩大掌輕掐她纖細小腰,將人拖至他的身邊,讓其坐了下去,單掌緊圈:“陪我坐會!”
析秋無奈,只覺這人當真是悶騷,外人在時永遠正經着模樣,只兩人時,總是愛從她身上佔點小便宜,既使是無法行了房事,也要困了她在懷中抱抱。
輕靠於他的肩頭,析秋用自已的纖手比着他的大掌,靜靜陪坐着……
田莊田婆子夫婦進府,已是下達命令的第三天了。彼時析秋坐在偏廳,讓人上了屏風隔離。
兩口子前來,跪着磕了個頭:“少奶奶!”
並未叫起,析秋手捧着湯婆子,透過朦朧紗屏看着那近五十的兩口人,輕嗯了一聲:“可是知道喚你們前來何事?”
田婆子的男人在那裡連連點頭:“知道!”
“既是知道,還不將糧帳交了上來?”立在一邊的藍衣皺眉呼道:“倒是好大的架子,這秋糧已收上一月有餘,卻是連着讓人三催四請才能喚了你們來,這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們纔是那大爺大奶呢!”
“老奴不敢!”田婆子兩口子趕緊的磕頭下去,在那叫着冤枉:“少奶奶確實誤會了老奴兩口了。這收糧是在九月中旬時就收了上來,可耐何那時剛一上帳,這佟府的夫人就派了人來,說是來收這秋糧來的,老奴兩口子當時也沒多想,以爲左不過都是一家人,這才上交了秋糧上去,本以爲夫人會跟少奶奶知會一聲呢,哪成想……”
說到這,她假意的拍打了自已的老臉一下:“倒是老奴昏了頭了,求着少奶奶慈心,能饒了老奴老兩口這一回!”
析秋始終淡淡,藍衣在那裡指着兩人:“我且問你,少奶奶是何時成的親?”
“七月成的!”
“那你們又是何時歸了少奶奶的?”
“六月吧!”
藍衣哼笑:“六月便歸了少奶奶,卻是九月秋糧收上,這心還向着原來的主子,田婆子你倒是忠心不忘舊主啊!”
“姑娘何出此言?老婆子並未有這想法啊!”
她大呼了冤枉。田婆子的男人亦是跟着磕頭:“本就沒有這麼多的心眼,姑娘可不能亂說了這話讓少奶奶誤了老奴兩口子,要知道佟府也是少奶奶的孃家,都是一家人,這一季秋糧倒是算不得什麼!”
“大膽!”藍衣大喝:“你這意思是我們少奶奶精於計較囉?哪來的狗奴才,誰給了你這膽子議論了主子的?”
藍衣的大喝嚇得兩人在那裡驚了一下,本是還要辯解的話語,卻聽得析秋喚了聲花卉:“去內室將本奶奶那放有身契約的盒子拿了出來。”
“是!”花卉福身,跟着進了內室。不過片刻便將那雕花鏤空楠木盒拿了出來。
析秋將盒子打開,裡面是這一院中下人並着亓三郎給的莊鋪下人的身契。
從中翻出田婆子兩口子的身契。
而田婆子兩口子這才意識到事態嚴重,喚了聲:“少奶奶!”
析秋並未相理,而是將身契交於藍衣:“着了院中的粗使來,給本奶奶將這兩人綁了,再扭送去佟府。就說這兩人忘不了舊主,本奶奶還與二孃,讓她們繼續給她效命吧!”
藍衣福身:“婢子這就去辦。”
而在下首的田婆子兩人聽了此話,倒是鬆了口氣,只要不發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