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荔遊部落的軍事行動出乎賈詡的意料,但並非沒有其他鮮卑部落從北來攻。
盤踞於幷州以北,雁門、雲中這一帶的步度根集團,纔是賈詡當初料定的一部。
步度根作爲檀石槐的直系後裔,在鮮卑族羣中,仍然有着巨大的聲望。此人雖然才疏,但志向卻不小,一心只想恢復檀石槐在世時鮮卑的盛況。
然則與之接壤的軻比能集團,卻不比他弱,一直以來都難以佔得便宜。
所以思來想去,就暫時放棄與軻比能之間的爭鬥,把目光放到了西邊。
原本是想收服當初鮮卑分裂之時叛離出去的西部鮮卑等部,但意外中,卻得到了涼州的一些消息。同時,又有匈奴部族遣人前來,添油加醋的細說了一番,更是讓他心動不已。
不過步度根集團的高層,也有不少人提出異議。
首先,這些人認爲,現下是冬季,並非發兵的時機。
其次,涼州到底有沒有油水,還在兩說。即便真有油水,匈奴人爲何不獨吞,卻要來告知鮮卑?這說明匈奴人別有它意,如果不小心一點,指不定還會中了匈奴人的圈套。
步度根也不是蠢人,與麾下謀士合計了一番,覺得這些高層說的也有道理。但是,他也有明確的證據,證明涼州的確很富庶,值得在冬季發兵劫掠。
至於匈奴人的打算,無非是拿鮮卑當槍使,躲在後邊撿便宜罷了。
匈奴人能這樣做,他爲何不能?
在說服所有高層,統一決策之後,步度根也抱着與匈奴人一樣的心思,拖了好幾rì,這才發兵,橫渡草原,往北地而去。
面對閻行的幾次sāo擾,忽律真沒有太好的辦法應對。
原本大營中的糧草憑空消失之後,軍心就有所不穩,雖然用謁支族長的話搪塞了過去,並且承諾以最快的速度將糧草運過來,穩住了軍心。
但數萬人的吃喝,卻不是一件小事。雖然每個戰士都攜帶了一些乾糧,勉強能度過幾天,但誰能想到,這他娘第一批運過來的糧草,居然在半路上被人劫了!
雖然因爲押運糧草的戰士沒有一個活着抵達大營,但忽律真卻知道,這一定是涼州人搞的鬼!
第二批糧草,還要等幾天才能運送過來,但戰士們的乾糧,卻已經快用完了。
這兩天,都只能勉強糊餬口,要說吃飽,那是天方夜譚。
要知道,連戰馬,都餓的嗷嗷叫了。
人沒吃飽,戰馬餓的無jīng打採,拿什麼去追擊那些sāo擾挑釁的涼州人?領軍出營,敵軍憑着馬力勝過己方,轉身就跑,一回營,就又來了,簡直就像黏在身上的牛屎,甩都甩不掉。
所以忽律真只能竭力彈壓愈發不穩定的軍心,收縮大營,做個縮頭烏龜。
大營外,又傳來喧譁聲,忽律真甚至能聽到‘縮頭烏龜’這個詞兒。他內心恨怒yù狂,卻又不得不壓制住。大匈奴人,何時受過這等鳥氣?!
“該死啊!”
忽律真拔出腰間彎刀,一刀將面前的案桌斬成了兩半!
忽然,帳門被掀開,好幾個將領衝了進來。
“大人,我們憋屈呀!”
“大人,下令吧,把那些該死的涼州人趕盡殺絕!”
“下令吧,大人!”
面對這些人激動的面孔,忽律真強壓住內心的怒火,溫聲細語道:“諸位首領,現在還不是與涼州人交手的時候啊,等到糧草運送到了...”
“糧草!糧草!”其中一個首領喝道:“等到糧草運來,我們都被羞死了!”
“大人,你不下命令也罷,我領着自己部落的兵出去迎戰!哼!”
言罷,這位首領氣沖沖的衝出了大帳。
“這...”忽律真伸出手,想要把那人喝止住,卻忽然間住口了。這人歷來與他不合,這幾天時不時都來sāo擾、頂撞一番,讓他煩不勝煩,乾脆趁着這個機會,讓他去吃點虧,也好敲山震虎,讓其他首領知道自己纔是對的,更聽話一些!
其他幾個首領也相視一眼,眼神莫名,緩緩的退出了大帳。
閻行領着五千輕騎,正在匈奴大營外叫罵,同時緊緊的盯着匈奴人的動靜,只要有人冒頭,就給他一輪箭雨!
忽然間,轟隆隆的馬蹄聲從匈奴大營中傳來,閻行眼睛一亮,大喜道:“成了!”
“二毛子,你立刻去給張繡將軍傳訊,告訴他,依計行事!”
“喏!”
頂撞忽律真的部族首領,名叫脫魯花,也是一個部族的族長。此人勇猛異常,被匈奴人尊稱爲三百里內無敵手的勇士。脫魯花一向瞧不起忽律真,覺得這人除了會耍一些心思,就是個廢物,他想不明白,須卜骨都侯大人怎麼會看上這樣一個人。
此次忽律真竟然在須卜骨都侯大人的支持下,統領數萬大軍,這讓脫魯花嫉妒非常。
現在趕上大軍受挫,脫魯花覺得,正好是自己揚名立萬的大好時機。也好讓須卜骨都侯大人看清楚,誰才更有用,誰纔是統領大軍的將才!
想到這些,脫魯花就振奮不已,甚至忘卻了,自己麾下的大軍已經兩天沒吃飽了。
“哼,營外挑釁的涼州人不過數千,我這一萬多大軍衝出去,還不把他們殺的屁滾尿流?!”脫魯花意氣風發,手中大刀一揮,引領大軍直直衝出營寨,直奔閻行而來。
騎兵衝陣,迅捷非常。眨眼間,幾百步的距離就縮短了一大半,眼看匈奴大軍就要到一百五十步之內,閻行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預備!”
此令一下,五千列成方陣的輕騎,立刻開弓搭箭。
一百五十步、一百三十步、一百步...
“放箭!”
咻咻咻!
箭如雨下,五千只飛羽,如同蝗蟲過境一般,呼嘯着,一頭扎入了脫魯花的騎兵前部。
脫魯花瞪大了眼,聽着耳旁的慘叫聲,一邊揮舞大刀,格開shè向自己的羽箭,一邊大聲喝罵:“還擊,還擊!”
咻咻咻!
匈奴人弓馬嫺熟,比之閻行麾下的輕騎毫不遜sè,一片片箭雨匯成烏雲,直接向閻行大軍撲過來。
“撤退!撤退!”
閻行做出一副慌亂的樣子,連連揮動手中大槍。五千輕騎立刻前軍變後軍,掉轉馬頭,狼狽的奔了出去。身後,匈奴人的箭雨,剛剛落在讓出來的空地上。
脫魯花一看,哈哈大笑起來:“涼州人就是羊羔!偉大的匈奴戰士們,衝啊!”
“殺光他們!”
在連天徹地的呼喝聲中,閻行的五千輕騎,顯得那樣的狼狽,仿若喪家之犬一樣。
轟隆隆!
馬蹄聲掩蓋了一切,兩支軍隊一前一後的吊着,閻行時不時讓麾下士兵返身shè箭。但稀稀落落的羽箭,卻讓脫魯花覺得萬分可笑。
脫魯花打定主意,一定要完全殲滅這幾千涼州人,讓他們知道,大匈奴是不可侵犯的,也讓忽律真知道,他脫魯花纔是匈奴耀眼的明星!
張繡騎着戰馬,手提着長槍,站在一處高坡上,靜靜的遠望。
“快到了吧?”
感受着微微顫抖的地面,張繡緊了緊手中的大槍。
匈奴大營中,忽律真得聞脫魯花已經領兵追擊前來挑釁的涼州軍之後,先是高興了一陣,卻忽然間,變了顏sè。
“不好!”
忽律真十分明白漢人的狡詐,這是多麼明顯的一個引蛇出洞之策,自己居然因爲與脫魯花之間的矛盾,忽略了!
脫魯花雖然與自己不合,但畢竟是匈奴人的勇士,而自己,這次只是想給他個教訓,並非要致他於死地。如果脫魯花這次出了大問題,那不單是損失一員大將,而是整支大軍的五分之一力量啊!
這樣一來,自己要面對的,不只是須卜骨都侯大人的責難,還有其他部族首領的質疑!
“來人!傳令,與我調集三萬兵馬,速速出擊,追上脫魯花,殲滅涼州軍!”
近了,近了!
脫魯花看着越來越近的幾千涼州軍,不由得哈哈大笑。
“涼州人是羊羔,他們的戰馬,也是軟腳蝦!”
閻行回頭望了眼大刀舞的像風車一樣的匈奴大將,臉上,露出森冷的笑意。
忽然間,一聲炮響,一彪全身着甲,端着大槍的黑甲鐵騎從草坡後面殺了出來,頃刻間刺入了脫魯花大軍之中,將其攔腰斬斷!
頓時,慘叫聲響徹天際!
“不好!中了埋伏!”
到這時,脫魯花哪裡還不明白?他回頭一望自己身後斷成兩截的大軍,腦子裡一片空白,心如刀絞!
但他也是個領軍的人物,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將大軍集結起來,擰成一股繩,纔能有反抗之力,於是調轉馬頭,大聲下令,要擊潰張繡的槍騎,與後軍匯合。
但是張繡的槍騎哪裡是容易擊垮的貨sè?
不說槍騎裝備jīng良,單說以逸待勞,就是個絕對的優勢。更何況,這些匈奴人已經幾天沒吃飽飯了,先前在脫魯花的激勵下,還能暫時堅持,這時候發現中了埋伏,一腔勇氣頃刻間消散大半,哪裡還是涼州槍騎的對手?
屠殺!殺雞宰羊一般的屠殺!
黑甲的槍騎如同旋風一樣,橫掃一大片,短短半刻鐘之內,就的血流成河。
閻行的輕騎也沒閒着,立刻調轉馬頭,遊離在戰場邊緣,使勁向匈奴人拋灑箭雨,使得脫魯花的軍隊更是雪上加霜。
“大人,堅持不住了,我們逃吧!”
左右向脫魯花建議。
“逃!?”脫魯花一刀將這人砍死,喝道:“這一萬多軍隊是我們部落的家底,必須要挽救出來,否則逃回去,也是被吞併的命!死戰!死戰!”
可惜,戰場混亂,脫魯花的話,並沒有傳多遠,也沒有起到激勵士氣的作用,漸漸的,一萬多大軍被絞殺,一千,兩千,愈來愈多,活着的,越來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