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李樂命令的親兵,雖說心內有些忐忑,卻也曉得誅殺段煨事關重大,不敢有絲毫懈怠,匆匆趕往關押段煨的帳篷。
軍營的西側,不斷的傳來沖天的喊殺聲和金鐵交鳴之聲,而軍營的東面,傳過來的則是一陣陣管青麾下大陣的吶喊聲。
聽着迴盪在軍營上空的吶喊,奉命前來誅殺段煨的親兵一顆心幾乎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洛陽軍攻陷了軍營,他會與李樂一同被當做罪逆誅殺。他舔了舔嘴脣,吞嚥了一口唾沫,朝着東面和西面各瞟了一步走向囚禁段煨的帳篷。
剛到帳外,兩名負責看押段煨的兵士就跨步上前,將他擋住,其中一人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向他問道:“要犯在內,無有李將軍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兄弟來此何事?”
從腰間解下腰牌,將腰牌亮了一下,這名李樂親兵對攔住他的兩個兵士小聲說道:“李將軍要我前來誅殺段煨……”
話還沒有說完,這親兵後半截話就硬生生的咽回了肚子裡,他看見了兩條人影趁着他與那兩名兵士說話的當口,猛然躥到了那兩個兵士身後。
聽到身後發出響動,兩名兵士趕忙扭頭想要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就在他們回頭的那一剎,兩柄鋒銳的短劍,劃過兩道亮麗的弧線,從他們的咽喉上飛速切過。
隨着短劍劃出的銀亮弧光,兩蓬鮮血飈射而出,那兩名兵士甚至都沒來及發出喊叫,身體就軟軟的癱倒在地上。
當那兩名兵士癱倒在地上,出現在滿臉驚愕的李樂親兵眼前的,是兩個穿着西涼軍衣甲的軍官。
這兩個軍官生的是膀大腰圓、面相兇惡,左手那個軍官,臉上甚至還有着一條如同蜈蚣般橫亙着的粉色疤痕,更是讓他給人一種兇相畢露的感覺。
手持短劍,兩名軍官緩緩的朝着兩腿已然發軟的李樂親兵靠了過來。
軍官每靠近一步,親兵就會朝後退上一些。連着退了五六步,那親兵怪叫了一聲,掉頭就跑,想要從這兩名軍官的手中逃脫出去。
可他纔剛轉過身,步子還買邁開,一名軍官立刻便衝向了他,手中短劍朝前猛然刺出,一劍扎入了他的腰窩。
後腰被短劍刺中,那親兵身子一震,止住了腳步,身子也軟軟的倒了下去。
他還沒有倒在地上,側旁的另一名軍官就縱步上前,一把勒住了他的頸子,將他摁在身下,雙手摟住他的腦袋用力一擰。
只聽得“咔嚓”一聲脆響,那親兵大張着嘴巴,舌頭外吐,兩隻充滿血絲的眼睛瞪的溜圓,喉嚨裡發出一陣“咯咯”的輕響,踢騰了兩下腿,便沒了氣息。
解決了李樂派來殺害段煨的親兵,兩名軍官相互看了一眼,彼此點了下頭,站起身快速朝着關押段煨的帳篷小跑了過去。
到了帳簾外,倆人扭頭朝四下看了看,見四處沒人,才掀開帳簾鑽入了帳篷。
帳篷內光線很暗,在帳篷的一角,段煨整個人被捆的如同糉子一般。聽到有人進入帳內,段煨擰起眉頭,瞪眼朝帳簾處看了過去。
只是看了一眼,他便愣住了,有些疑惑的向進入帳內的倆人問道:“你二人如何來了?”
“將軍!”將帳內只有段煨一人,兩名軍官快步走到他身旁,其中一人一邊用短劍將捆縛着段煨的繩索割斷,一邊對他說道:“慫恿李樂扣押將軍的,乃是李樂麾下軍侯陳希兒。我二人本欲待到穩妥一些,再來救出將軍,可那陳希兒卻極力攛掇李樂殺死將軍,洛陽王又已揮軍向軍營大舉進攻,情勢緊迫,若將軍不出面阻止,恐怕將士們皆要成爲這荒野之中的遊魂,實在耽延不得,纔不得已冒險行事!”
身上繩索被割斷,段煨飛快的把繩索抖開,站起身,向二人問道:“本將軍眼下尚有多少兵馬可調?”
“回將軍話!”問起可調撥的兵馬,一名軍官抱拳躬身對段煨說道:“西側軍營遭到洛陽軍突襲,領軍的黑臉將軍好生了得,已是有許多將士死在他的刀下。大半將士皆被李樂調至西側,抵擋洛陽軍,只有少部人馬於東側防範洛陽王大軍殺來,眼下將軍可調撥者,只有我二人而已!”
“這樣打下去,將士們全都得死!”雙手背在身後,段煨來回的快速走了幾圈,隨後擡手指着一名軍官,對那軍官說道:“你務必出軍營一趟,懇請洛陽王暫緩進軍,就說本將軍有誅殺李樂、安撫大軍之法!”
“諾!”雖是心知此時出營不易,得了命令的軍官卻還是沒有半點推搪,雙手抱拳躬身應了一句,轉身走出了帳篷。
“走!”待到那軍官出了帳篷,段煨向另一名軍官招了下手,快步走到帳外。
在帳篷內,段煨就聽到外面傳來陣陣響徹雲霄的喊殺聲,待到出了帳篷,喊殺聲是越發清晰。他朝四下看了看,竟是連一個兵士都沒見到,心內頓時一緊,趕忙向着軍營西面跑了去。
段煨被救出帳篷的同時,管亥正揮舞着大刀,在一羣西涼軍之中橫衝直撞。凡是敢於阻擋管亥的西涼軍,無一例外,均被他那柄大刀劈開胸腹,軀體飈射着鮮血,仆倒在地上。
一名西涼軍兵士,左手持着盾牌,右手舉起短矛,怪叫着從背後撲向管亥。
聽到他的怪叫聲,管亥猛然回頭,雙手緊攥着刀柄,用力朝着那西涼兵劈了下去。
大刀兜頭劈下,那西涼兵下意識的舉起盾牌格擋。鋒利的刀刃劈在碩大的盾牌上,盾牌發出了“咔嚓”一聲劈裂的脆響,持着盾牌的兵士悶哼了一聲,仰面朝後倒了下去。
隨着大刀劈過,西涼軍兵士手中的大盾被劈裂爲兩片,身上的皮甲也被劃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崩裂開來。
胸前飈射着鮮血,被管亥一刀劈翻的西涼軍兵士腹部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累垂搭掛的腸子在鮮血的衝頂下,從他的腹腔涌出,流淌在地上。
倒地之後,那西涼軍的身體還在不住的痙攣着,兩眼瞪的溜圓,死死的凝視着被殘陽映成一片橘紅的天空。可他眸子中的神采,卻在漸漸的黯淡下去,沉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圍攻管亥的西涼軍從倒地的兵士身旁跑過,其中不少人的腳板,踩在那兵士流淌出來的腸子上。
滑滑膩膩的腸子,在衆人的踩踏下,被碾成一坨坨顏色各異的碎肉,其中還摻雜着許多腸子內殘留的穢物,揉入在泥土之中。
一個個西涼軍,倒在管亥揮舞着的大刀之下。管亥渾身濺滿了鮮血,身上也受了幾處輕傷,有兩處傷口還在汩汩的流淌的殷紅的血漿。
可西涼軍卻是越殺越多,揮舞着大刀,管亥兩隻手臂都砍到有些痠麻,朝他衝來的西涼軍,卻是絲毫也不見少。
“殺!殺了他!”西涼軍剛穩住陣腳將進入軍營的洛陽軍包圍起來,雙方正廝殺到關鍵處,李樂帶着一羣人跑了過來,纔到戰場外圍,李樂就一把抽出長劍,朝西涼軍官兵們喊道:“他們人少!快快剿滅他們!”
跟着李樂一同跑過來的數人,除了陳希兒,其他人在李樂抽出長劍的同時,都怪叫着揮舞起兵器,向着洛陽軍衝殺了過去。
手提長劍,李樂的眼睛是眨也不眨的盯着正被一大羣西涼軍圍攻的管亥。
由於管亥被無數人圍着,李樂並沒有認出他便是當初黃巾軍中的第一猛將,只是心內有種此人能在如此衆多的人圍攻之下,尚且斬殺西涼軍無數,悍猛自是不消多說,李樂是絕對沒有勇氣上前與他廝殺。
正提着劍向管亥那邊張望,兩條人影快速向着李樂和陳希兒的背後躥了上來。
“將軍小心!”一名西涼軍兵士,在廝殺中無意中扭過臉,看到了兩條躥向李樂的人影,趕忙朝李樂喊了一聲。
正廝殺着的戰場,雙方將士的吶喊聲此起彼伏,那兵士的聲音雖大,卻被陣陣吶喊掩蓋,並未引起李樂足夠的注意。
翹首朝管亥與西涼軍廝殺的地方望去,李樂正看得出神,猛然感到後腰一疼,一柄長劍從他後腰插入,刺穿了他身上的鎧甲,劍尖自小腹中透了出來。
滿臉驚愕的低頭看了一眼從小腹穿出、還滴淌着血珠的劍尖,李樂瞪圓了眼睛,神色中滿是狐疑和迷惑。
沒有看到是誰刺穿了他的身軀,他想不通,究竟是何人,會對他下如此殺手。
立於李樂身後,段煨持長劍的那隻手微微顫抖着,他將下巴靠在了李樂的肩頭,輕聲對李樂說道:“李將軍,末將也是無奈,將軍一路走好!”
聽到段煨的聲音,李樂臉上的錯愕和不解才稍稍消退了一些,取而代之的,則是無盡的不甘。
就在段煨抽出插穿李樂身軀的那柄長劍的同時,眼看着李樂被段煨一劍刺穿軟軟癱倒在地上,還沒反應過來要逃走的陳希兒,正滿臉驚恐的望着段煨,一條有力的臂膀,已繞在了他的頸子上。
將陳希兒按倒在地上,扭住他的軍官擡頭朝段煨看了一眼,見段煨向他擺了擺手,他纔沒有用短劍將陳希兒的頸子劃開。
“全都住手!”手持長劍,段煨厲聲向正在廝殺的兩支軍隊喝了一聲。
他的喊聲很大,蓋住了近處相互廝殺的雙方將士的吶喊。
近處的許多人聽到他的喊聲,漸漸的收回了兵刃,向後退出了戰場,扭過滿是錯愕的臉,望着手中長劍還在滴淌鮮血的段煨。
有人停下了廝殺,越來越多的人感覺到戰場上氣氛有些詭異,也都紛紛收起了兵刃,彼此退回到各自同伴的身邊。
被一羣西涼軍圍着,管亥正揮舞大刀奮力拼殺,西涼軍卻突然向後退了出去。壓力陡然一鬆,管亥滿臉錯愕的望着那些面朝着他,正小心翼翼緩步退後的西涼軍,心內不免生起了濃重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