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長劍,王柳眼睛微微眯縫着,從眯起的眼線中,閃過一抹冷厲的光芒。
她的視線死死的凝視着手提長劍,擋着鄧展等人去路的劍客,把那劍客也盯的渾身激靈靈打了個冷戰。
劍客比拼,最爲忌諱的,便是尚未交手,已然敗了氣勢。
提着長劍的劍客,也是慣常了廝殺,從死人堆中爬出的人物。他自是曉得,若被王柳將氣勢壓了下去,莫說攔住賈詡,就算是想要全身而退,也是不易。
“殺!”提着長劍,發出了一聲爆喝,那劍客快步衝向了王柳。
當劍客提着長劍迎頭衝上來時,王柳雙手握着劍柄,將長劍筆直的豎了起來。
“殺!”兩條身影交錯而過,隨着王柳一聲爆喝,兩道光弧在二人之間一閃而過。
光弧閃過,持着長劍的劍客和王柳都保持着揮劍的姿勢,彼此背向而立,誰也沒有多動上一下。
狹長的街道上,數十名護送賈詡的洛陽軍和淮南軍駐馬而立,卻沒有哪怕一匹馬發出半點聲響,場面一時靜的讓人感到窒息。
“好快的……劍!”單手提着比尋常長劍要長了許多的劍,劍尖抵在地面上,沉寂了約摸五六息,那劍客終於從嘴脣中迸出了這麼幾個字,一頭栽倒在地上。
待到那劍客倒下,王柳伸手從懷裡摸出一塊雪白的麻布,用麻布拭去了劍身上的血漬,將長劍插入鞘中,才轉過身,抱拳向賈詡說道:“中郎受驚!”
“某洛陽王之命,前來找尋姑娘,不想卻在此處邂逅,還望姑娘隨某一同返回下處!”騎在馬背上,賈詡給王柳回了一禮,對王柳說道:“王赲竟敢揹着袁公,於暗中向某下手,明日一早,姑娘便隨某前去拜會袁公!”
“謹遵中郎之命!”抱拳躬身,向賈詡再次行了一禮,王柳朝仗劍擋在賈詡身前的黃勝使了個眼色,和黃勝分別跳上了兩名淮南軍兵士爲他們牽來的戰馬,跟着賈詡,沿街道向前去了。
賈詡領着隊伍剛剛離去,街道側旁的小巷中,便躥出了兩個漢子。
其中一個漢子將持大劍與王柳對峙的劍客翻了個身,探了下鼻息,感覺到那劍客還活着,朝一旁的另一名漢子點了下頭,二人擡着那劍客,鑽進了小巷,很快便消失在小巷之內。
不過一盞茶光景之後,袁術府後園的偏廳內。
袁術緊緊的擰着眉頭,雙手背在身後,在廳內來回的踱着步子。
從他臉上的神色,能看出此刻他的心情是異常煩躁。
在廳內,除了袁術之外,還站着一個人。此人一身文士裝扮,正是袁術向來都不是很信任的袁渙。
“那王赲,本以爲他是個人才,不想卻做出這等事來!”過了好一會,袁術才停下腳步,擡手虛點着,怒罵着王赲:“簡直是豬!不!他比豬還要笨上三分!”
聽得袁術怒罵王赲,袁渙抱起雙拳,向袁術躬身行了一禮說道:“早先明公意圖對洛陽王不利,臣下便勸說數次,如今正是明公與洛陽王重修於好的最佳良機,明公何不……?”
“你是說……?”袁渙的話尚未說完,袁術就擰起眉頭,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視着他的臉,向他問道:“將那王赲擒住,交於洛陽王處置?”
“明公明鑑!”袁術的話才落音,袁渙就保持着抱拳的姿勢,再次將身子躬的深了許多,對他說道:“擒住一個王赲,卻可與洛陽王修好,明公日後縱使不能叱吒天下,這淮南一地定也是長治久安!”
“來人!”聽了袁渙的一番話,袁術並沒有立刻表態,而是向門口喊了一聲。
守在門外的一名衛士,聽到袁術的喊聲,跨步進入屋內,抱拳躬身面朝袁術而立,靜待着袁術的吩咐。
“即刻去將王赲叫來,某有事問他!”袁術先是瞟了那衛士一眼,隨後朝他一擺手,向他吩咐了一句。
“明公!”從袁術的舉動中,袁渙看出他並不想對王赲下手,趕忙抱拳說道:“若是明公……”
“無須再說!”袁渙正要勸解袁術,袁術卻擡起一隻手臂阻住了他的話頭,對他說道:“你且退下吧!”
袁術下了逐客令,袁渙愣了一下,擡頭看了他一眼,雖是什麼也沒再說,臉上的神色中,卻流露出一抹無奈。
袁渙離開袁術府宅,沒過多會,身穿淮南軍將領衣甲的王赲,便奉命來到了袁術的府上。
接到袁術召喚時,王赲心內就是一陣的忐忑。
街市上有人攔截賈詡,消息早已傳到了他的耳中。可王赲想破了腦袋,也沒想明白他是何時吩咐人手,向賈詡下手。
心知袁術叫他前去,定然是因爲賈詡遇刺一事,一路上,王赲都在尋思着,該如何在袁術面前撇開這層關係。
交出佩劍,進了偏廳,王赲抱拳躬身,向袁術行了一禮,神色很是恭謹的說了句:“聽聞明公召喚末將!”
“王赲,你的膽子可不小啊!”完全沒有出乎王赲意料,袁術果然是一開口,便陰陽怪氣的說了這麼一句。
“末將自投效明公,無時不在尋思,如何報答明公知遇之恩!”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勢,王赲額頭上滲着細密的汗珠,語氣中也透着幾許忐忑,對袁術說道:“不知明公何出此言?”
“那賈詡,可是你派人刺殺?”跪坐於屋內上首,袁術緊緊的擰着眉頭,擡眼盯着王赲,語氣冰冷的對他說道:“你可曉得,刺殺賈詡一人事小,若是惹惱了洛陽王,我這淮南,便會興起一場刀兵!”
“淮南兵精糧足,何懼洛陽王!”曉得袁術並不懼怕打仗,甚至心底還有些期盼能早些稱帝,王赲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勢,先是接下了袁術的話,隨後又對袁術說道:“只是賈詡於街市中遇刺,與末將並無瓜葛……”
“這麼說,不是你派出的刺客?”曉得王赲不會騙他,當王赲斷然否決派出刺客時,袁術眉頭擰的更緊,盯着王赲的眼睛眯的更小,像是自言自語,也像是在問王赲說道:“那究竟是何人,竟會栽贓於你?”
“聽說刺客被王柳一劍擊殺!”放下抱起的雙拳,擡眼看向袁術,王赲神色中也帶着幾分糾葛的說道:“方纔於路途之上,末將已然命人前去查探,力求找到屍體。一旦屍體尋到,是否末將派出之人,便一切明瞭!”
“嗯!”聽了王赲的一番話,袁術的眉頭始終緊緊擰着,他沉吟了片刻,才點了下頭,對王赲說道:“若是某所料不差,明日一早,賈詡便會前來興師問罪,你只有一夜時間找尋屍體。”
“末將定當竭盡全力!”曉得若是有人故意陷害,屍體定然早被人拖走,王赲對能否找到,並不抱太多希望,他只希望能夠從現場尋出一些蛛絲馬跡,儘量查出究竟是何人栽贓於他,抱拳應聲時,也是不敢將話說的太滿。
曉得王赲不會把話說滿,袁術也不逼他,只是朝他擺了擺手,對他說道:“你且去吧,莫要讓某太丟顏面便是!”
“多謝明公!末將告退!”抱起雙拳,向袁術謝了一聲,王赲告了聲退,先是倒退着走了兩步,隨後才轉過身,離開了偏廳。
揚州城內發生了刺客刺殺賈詡一事,王赲爲擺脫干係,正忙着調查刺客究竟是何人所派,而洛陽城外的田野中,劉辯則雙手叉腰,挺直着身板,凝望着一片在夕陽照射下,葉片上泛着薄薄橘光的青苗。
田野中,一羣羣分配到藥汁的漢子,正手持陶壺,一邊沿着田地往前走,一邊往青苗上噴灑着藥汁。
一蓬蓬墨色的藥汁噴灑在青苗上,漢子們心內生起的是一種難以名狀的感覺。
生長於鄉野,以種地爲生,以往只要遭了蟲害,他們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青苗或糧食被蟲子糟踐。
可如今,蟲害嚴重,可他們卻在遵循着洛陽王的指示,向田間噴灑着足以遏制蟲害的藥汁。
對面朝黃土背朝天的鄉民們來說,這烏墨般的藥汁,便是他們全家的救命良藥。自打藥汁推廣,並有效殺滅了害蟲,鄉民們對劉辯的崇敬,便又達到了新的高度。
站在田埂上,望着遠處正噴灑藥汁的漢子們背影,劉辯臉上浮現出了近來難得露出的笑容。
夕陽的光輝照射在他的面龐上,使得他看起來紅光滿面,比平日更多了幾分奕奕神采。
在劉辯身後,站着一身戎裝的管青。
與劉辯一樣,望着田野中雖說被蟲子啃的豁豁牙牙卻重新煥發起蓬勃生機的青苗,管青的臉上,也滿滿的都是喜色。
“殿下的法子果真管用!”望着被夕陽鍍上了一層薄薄橘光的青苗,管青面帶微笑,對站在身前的劉辯說道:“若非殿下,今年恐怕百姓們又要苦上一年!”
“也是本王無用!”讓管青沒有想到的,是劉辯並沒有因爲挽救了青苗而沾沾自喜,他扭過頭看了管青一眼,很淡然的說道:“洛陽一地,府庫空空,若是欠收,恐怕賑災的糧草都拿不出。本王若是不在田間多花費些心力,待到百姓和將士們真個沒了糧食果腹,本王又該對他們說些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