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匈奴是一個熱衷於戰爭的民族,每逢缺衣短糧的時候,他們就需要進行戰爭的搶掠,草原生存的民族不像農耕文明生活的民族,他們很多時候沒有太多存糧,無法自給自足,因此,往往通過搶掠周邊弱小國家來使自己度過困境。
握也迷的對策不能說是錯的,但也不能說是對的,它解決了匈奴本族的生存問題,卻同時造成了其他民族的生存問題。在馮姝的帳子裡,其實握也迷知道她是個很有見解很有能力的人,但是此時此刻,他卻不能將自己的困境說與她聽。
有兩方面原因,第一,握也迷不希望馮姝看輕他,他愛她,但是他知道她雖然在他身邊,雖然早已是他的人,但是她的心卻不屬於他,至少還沒完全屬於。因爲這些年在匈奴,在他身邊他幾乎很少見她歡笑。
第二,他們彼此的立場不同,雖然握也迷是匈奴的大單于,似乎壓根不應該把一個女人放在眼裡,但是握也迷心裡清楚,他無法將她降服,即便是世界上最厲害的人恐怕也沒辦法完全降服這個女人,雖然他握也迷自認是這世上最厲害的男人。
因爲立場不同,因爲他無法降服她,所以更不可以透露更多給她,以免造成無法彌補的損失。“你以前在漢朝是怎麼生活的?”握也迷忽然調轉了話題,微笑的對身旁的馮姝道。馮姝一愣,怎麼會突然問她這個問題?
“以前在楚王府生活,王府的人對我都還好,因爲,翁主的關係。”說到此處,馮姝忽然想起劉曲歌是如何慘死在祁連山的,想到那個殺害她們的人此刻就坐在眼前,心中一陣恨恨。
握也迷似乎察覺到馮姝臉上微弱的變化,又想了想她和劉曲歌,忽然也想到那祁連山血戰,心中一個激靈,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哪壺不開提哪壺,想着趕緊岔開話題。“不說你了,你知道我以前是怎麼生活的嗎?”很隨意的轉換了一個語氣,握也迷佯裝輕鬆的道。
馮姝心想:鬼才願意管你以前是怎麼生活的。然而她想什麼似乎並沒用,因爲握也迷此刻已經侃侃而談了。“其實,我跟壺衍堤單于並非親兄弟,他的父親,也就是狐鹿孤單于是我叔父。我的父親是他的三弟。”像是回到了很久遠的年代,也不管馮姝願不願意聽就那樣侃侃而談。
“小的時候,父親死的很早,母親不久也嫁人了,就是你們漢人說的改嫁。我一個人沒人管,所以當時的單于就收養了我,他很信任我,讓我和他的兒子一起吃一起住,所以看起來,我跟壺衍堤形同兄弟。”馮姝雖然不怎麼願意聽,但此刻握也迷如此有興趣講給她聽,她沒辦法不得已坐在這陪他。
對握也迷來說此刻他是緊張的,因爲匈奴即將攻打烏桓,但是他不確定這一仗的結果會怎麼樣,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待在自己心愛的人身邊,和她一起說說話。雖然他們的共同話題似乎的確不多,但他還是願意跟她說說。
“所以他把單于之位傳給了你?”馮姝徹頭問道。握也迷看了看她,微笑着,道:“至於單于之位我真不知道該感謝你還是該恨你,你知道嗎?你製造了我跟壺衍堤之間的很多矛盾,影響了我們兄弟感情。”馮姝聽他這麼一說,挑了挑眉,哦了一聲。
“要不是因爲你,我跟壺衍堤不會差點鬧翻,他也不會差點想處置我。但是,也正是因爲你,壺衍堤纔會去救我,我才知道原來這個兄弟還是蠻在意我的,也正因爲你的殊死抵抗,才讓壺衍堤有可能死在回來的路上,因此我纔有機會當上這個單于。”
握也迷笑了笑,單手搭在一隻膝蓋上,看着馮姝道:“你說,我是該恨你,還是該愛你?”馮姝被他說的有些糊里糊塗,心想,這跟我有什麼關係,什麼恨什麼愛的,都是些什麼東西?她完全不明白握也迷此時此刻在說些什麼。
看着馮姝愣怔的表情,握也迷噗呲一聲笑了,這笑聲這動靜此刻更讓馮姝發懵,他這是在幹嘛呢?“即便跟你怎麼也說不到一起,即便跟你一個在天一個在地,但是沒辦法,爲什麼我就是這麼愛你。”握也迷深情的看着馮姝道。
“你愛我?”馮姝不相信的問道,在她印象中握也迷這麼自命清高的人是從來不會說這種有失身份的話的。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匈奴大單于嗎?怎麼會對她說我愛你?
“沒關係,我們的日子還長,我可以等,等你慢慢了解我,慢慢喜歡我。即使永遠等不到也沒關係,只要你在我身邊。”他說的如此動情,倒是讓馮姝這種內心柔軟的人有些感動,不知爲何,心中有股熱流似乎在涌動。
但很快馮姝便冷靜了下來,淡然道:“妾不敢當,妾既然嫁到了匈奴自然是大單于您的人。”馮姝面無表情,握也迷卻欣賞似的注視着馮姝,看着看着到看的馮姝有些不自在了。“妾是臉上有什麼東西嗎?”馮姝左右看了看,不解的道。
握也迷微微一笑並不作答。忽然,只聽他又道:“你說,要是我天天到你這,去哪裡都帶上你,會不會讓其他閼氏吃醋啊?”他說的有些戲謔,馮姝聽了到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嗎?”馮姝愣愣的問了句。握也迷的笑意一下子沒有了,有些傷感的道:“你果然心裡還是沒有我,枉費了我一番心思。”他這麼一說馮姝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只是看着握也迷,支支吾吾道:“單于,我......”
握也迷似乎看出了她的尷尬,笑容重新浮上了臉,道:“沒關係,我堂堂匈奴大單于害怕搞不定你一個小女子,我會有辦法讓你喜歡我的。”說完站起身來,哈哈幾聲大笑着離開了帳篷。馮姝愣愣的望着握也迷離開的背影,竟是不知道此人到底在說些什麼,一臉疑惑的道:“他到底在說些什麼啊?”
忽然想到什麼,馮姝也懶得管這哥們到底怎麼回事了,反正他時而正常時而嚴肅時而又不知所以的,面數實在太多,反正她也弄不清。此時此刻,馮姝需要做一點自己的事,至少對她來說應該做的事情。
她需要把這邊的情報傳送給漢朝,幫助霍光或者幫助漢宣帝這件事她不知道是不是對的,但她知道楚王府還在漢朝,她需要爲那些人多做謀算,否則她怕身爲反王后代的他們會活的有些辛苦。原本劉曲歌答應嫁到匈奴也是有這一層考慮。
帳篷裡此時無人,馮姝用浸了水的布條寫了幾個小字,那布條很小,小到只有一根拇指的大小。待小布條晾乾了之後,馮姝出了帳篷,左右看了看,走到一處極爲偏僻的無人區,爲了確認安全,又仔細觀察了一番四周,確定無人這才放下心來。
拇指和食指放在口中,吹響了一個清脆的口哨,一隻白鴿飛來,輕輕落到了馮姝肩上。將早已準備好的布條系在白鴿腿部,而後放飛。
白鴿不知飛過了多少日夜,此刻正停在霍府後院,霍雲一把將白鴿捉住,拿出裡面的布條看了看,而後來到霍光臥室。冬天,天氣越加寒冷,霍光的臥室此刻雖然燒了炭火,但惡劣的天氣還是阻擋不住疾病的蔓延,他的病竟是越來越嚴重了。
“叔父,這是公主從匈奴傳來的消息。說是匈奴單于準備攻打烏桓以解救匈奴目前的困境。”霍雲來到臥室走到霍光牀前,道。
“匈奴攻打烏桓?匈奴現在情形如何?”霍光微微睜開雙眼,問。
“聽公主信中之意似乎不太好,不然也不會說通過攻打烏桓解除匈奴困境了。”霍雲道。
“好,我們的機會來了。”咳嗽了兩聲,霍光動了動身體,想坐起來,霍雲見狀趕緊去扶。雖然坐起來了霍光卻覺得費了好大的力氣。喘着粗氣道:“你立即將這個消息報告給皇上。”
“是。叔父好好休息,我這就去。”霍雲答道。而後便退出了臥室出了霍府便一路直朝皇宮走來。劉詢終於接到了來自匈奴的消息,他這幾年思慮着一直準備下一盤大棋,現在老天似乎終於給他機會了。
“召集羣臣建章宮議政。”劉詢雙眸露出迷一樣的微笑,朝身後的太監道。“諾。”小太監答了一聲便退出去了。
建章宮前殿,此刻左右兩側都站滿了羣臣,唯獨左上方第一位霍光的位置空缺。“大家來議議,此刻我們攻打車師是否合適?”劉詢端坐龍椅之上,沒有霍光在場,他似乎更加自由了,說話也更敢說了。
“車師是我漢朝與西域交往必通之地,車師對我朝是善還是惡自然重要十分。老臣覺得,既然此刻匈奴在打烏桓,國內情況又不是很好,定然是沒有實力再去管西域各國的。”右側第一位的魏相道。
“車師之前對我漢朝過往使者還不錯,這些年竟是完全不把我漢使放在眼裡,連路過甚至都有些困難了。武帝時期我們費了那麼大勁幾乎是全國之力打通西域,現在在這一塊斷了怎麼行。”也不知道是誰激揚憤慨的道。劉詢看了看那人微微點頭。
“但是既然要奪回車師主動權,讓它聽我們的就要有必勝的把握,畢竟打一場仗不是兒戲,如無必勝把握不如不打。”蘇武十分憂慮的道。
“在座各位誰能確定這一仗我們一定能贏。”蘇武看了看場上衆人,道。
場面一下子安靜下來,誰也沒把握打仗就一定贏。“戰爭之事瞬息萬變,需要的是機遇,誰也沒把握說打一場仗我一定能贏,正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然而錯過了機遇可就再也沒有了。”霍雲道。
“冠軍侯說的沒錯,以我們目前的實力與匈奴和車師打一仗還是打的了的,車師本身不是重點他畢竟只有幾萬兵馬可以輕易攻下。但如果匈奴來援就要考慮打持久戰的準備了。”常惠道。
“現在有可能的是匈奴自顧不暇,很有可能不會管車師,那我們想拿下車師就不難了。如果等到匈奴好轉那時候在想拿到車師主動權可就難了。就像冠軍侯所言,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常惠又道。
“臣也以爲錯過了這次機會,我們不知道還有沒有下次機會了。臣霍雲向吾皇請旨率兵攻克車師國,給那些不聽話的小國一點教訓。”霍雲躬身向劉詢道。劉詢看了看他微微一笑,謎一樣的微笑,不知在想些什麼。
“臣複議,臣複議......”衆大臣聽霍雲這麼一說均是躬身複議表示同意此事。劉詢臉上迷之微笑更加燦爛了。
“冠軍侯不必着急,有的是你建功立業的機會,眼下攻打車師還是要找一個對那邊比較熟悉的人才好。”劉詢道,而後看了看殿內衆人,道:“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