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此時的王世充對前途有了一絲的迷茫,可是他十分清楚,如今的他別無選擇,只能沿着既定的路線走下去。
王世充在沉思的時候,太子王炫影匆匆走了進來,道:“父皇,兒臣已經準備好了糧草,隨時可以送往災區。”
“玄應,賑濟災民,是一件大事情,千萬不能出錯。爲父決定親自押送糧草,趕赴災區。你則留在洛陽,父皇會安排人手,輔佐你穩定朝廷的形勢!”王世充語重心長地說道。
王玄應微微皺眉,有些不解,道:“父皇,那些人不過是一個刁民,父皇爲何如此看重?白白浪費大量的糧食,最後卻只能造成府庫空虛!”
“糊塗!”王世充忽然顯得十分生氣。他狠狠地一拳打在案几之上。這個兒子,太不像話了!百姓命賤?可是他王氏一門,原本也只是一般百姓,甚至他王世充只是胡人。當然,僅僅是這點,王世充還不至於非常生氣。
王世充惱怒的,是太子太不懂事,如今天下大亂,逆隋已經開始擡頭,作爲逆隋的對頭,王世充絕不可能投降,所以只有勵精圖治,才能壯大大鄭的實力,才能繼續在隋末的亂世中,生存下去。
要怎樣才能壯大實力?訓練軍隊,提高軍隊的戰鬥力,是其中一個條件。可是,更要注重民生,讓百姓有飯吃,有衣穿,然後鼓勵他們多多生孩子,這樣,纔會有更多的百姓選擇參軍。
中原戰亂多年,人口損失極大,王世充在擊敗李密之前,軍隊不過區區三萬。取得邙山之戰的勝利後,得到了大批瓦崗舊將的效忠,例如單雄信、羅士信等人,這才進一步壯大了勢力,兵力達到十多萬。
可是,隨着與逆隋、僞唐的幾次作戰,王世充又損失了部分士兵,再加上糧食不足,百姓多有逃亡。如今擺在王世充面前最大的問題,是如何穩定百姓,防止百姓逃亡,並進一步提升糧食產量。
所以中原遭災的百姓,王世充一定要想辦法將他們留下來,這樣纔會有充足的人力物力進行耕種。王世充已經擬定了計劃,拿出府庫的糧食,用來賑濟百姓,可不曾想,兒子竟然說出這番話來,讓王世充無比失望。
王玄應聞言,不由一愣,作爲好色的守財奴,他有些難以理解。
就在這時,段達匆匆走了進來,額頭上細汗淋漓,彷彿剛纔是一路小跑而來。
“陛下,微臣剛剛得到消息,幽州大戰已經結束!”段達說道。
王世充頓時激動了起來,在他看來,數量超過十萬人的突厥鐵騎,就算不善於攻城,但一定會給隋軍造成巨大的麻煩。王世充對楊侑有一定了解,他知道這個年輕的皇帝年少氣盛,詭計多端,是個不肯輕易認輸之人。如果突厥人來襲,楊侑有很大可能出兵迎擊。而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楊侑就算有什麼花招,也無濟於事。
“陳王,說說戰況,楊侑小兒是不是被宰了?”王世充一激動,將心聲說了出來,他多麼希望突厥人將楊侑一刀殺了,這樣逆隋必定陷入混亂之中,他王世充就可以趁機擴大勢力。
可是段達只是搖搖頭,道:“陛下,根據消息,突利小可汗被楊侑擒獲!”
“什麼?”王世充張大了嘴巴,足足可以塞進一顆鴨蛋。在突厥人進兵幽州之後,王世充通過探子知道了雙方兵力的對比,突厥人有十多萬,而隋軍最多五六萬,騎兵不超過一萬,如此懸殊的兵力,隋軍怎麼能取得勝利?既然能擒獲突利小可汗,想必是經歷了一番惡戰,而且隋軍必然是主動出擊。可是,突利小可汗居然在佔據了絕對優勢的情況下,竟然被楊侑生擒,這太不可思議了。
楊侑究竟用了什麼辦法,生擒突利小可汗?王世充充滿了興趣,一時之間,忘記了本該要做的事情。
段達在進宮之前,已經仔細瞭解了一番,探子的回報非常詳細,這使得段達在稟告的時候,說的非常清楚。而段達良好的口才,也將楊侑的種種佈局清晰地表達了出來。王世充忍不住了倒吸了一口冷氣。楊廣有這樣的孫兒,是逆隋不滅嗎?
可惜,自己的兒子卻像豬一樣,愚笨不堪,這讓王世充的心中有着深深的挫敗感。若是天下依舊保持着亂局,以王玄應的才能,會是楊侑的對手嗎?王世充在心中暗暗思忖,恐怕自己也不是對手啊。
不過,王世充隱隱覺得,經歷了這場大戰,楊侑在短時間內暫停動兵。如果是這樣,就給了他一個喘息之機。既然突利小可汗的失敗已經成爲事實,那麼王世充只能勇敢地面對這一切。當務之急,還要要賑濟災民。
長安城,經過數日的準備,李世民已經整裝待發,一支由新軍和禁衛軍組成的軍隊在李世民的帶領下,朝着涼州進發。此時的李世民心中微微嘆息,當初隨着他出徵河北的諸將之中,尚有劉弘基、殷開山、秦叔寶、尋相、段志玄等人,可是此時環顧四周,這些將領被擒的被擒,被殺的被殺,讓李世民不由感慨萬分。
心中雖然如此想着,可是李世民卻不是傷感之人,他一扯繮繩,帶着大軍緩緩走出了長安城。
站在玄武門的城樓上,李淵神情漠然,他有些麻木地看着漸漸走出大軍,思緒卻遠在千里之外。這一支救援涼州的軍隊,至少要花十餘日的時間趕到涼州,李淵之希望能守住涼州,守住大唐的賦稅命脈。
“建成,你覺得這一次世民有幾分把握?”李淵想了半響,回過神來,低聲問道。
“父皇,屈突通是舊隋老將,用兵沉穩,是一個勁敵。而世民已經變得十分沉穩,這一戰,只能說勝負各半。不過西突厥如果出兵,世民的勝算會更大一些。”李建成說道。
李淵點點頭,嘆息了一聲,正要退下,突然一人匆匆而來,正是太子府的記室參軍事庾抱,庾抱上前施禮:“微臣見過陛下、太子!”
“平身!”李淵認識庾抱,知道他在太子府掌管軍機,不由問道:“你匆匆而來,有什麼急事嗎?”
庾抱一抖袖子,從袖子裡取出了一個蠟丸,他將蠟丸遞給太子,道:“太子殿下,這是唐風傳來的急報。”
“急報?”太子李建成接過,匆匆拆開了蠟丸一看,頓時驚訝的合不攏嘴,他臉色一變,將書信遞給了李淵,道:“父皇,突利小可汗在幽州大敗,被楊侑生擒。”
“什麼?”李淵身子一抖,差一點摔倒在地,李建成急忙扶住他,柔聲道:“父皇,你沒有事吧!”
李淵慢慢站直了身子,他擺擺手,甩開了李建成的手臂,道:“朕沒有事。”說着,嘆息了一聲,苦笑着道:“這個楊侑,年紀輕輕,竟然連戰連捷。突利小可汗雖然沒有頡利可汗那般勢力,但總算控弦十餘萬,既然在短短數月,就被楊侑生擒。實在是不可思議。”
“朕從來沒有想到,當年的那個小子,竟然在短短的數年之內,就發展成這個地步。平心而論,朕雖然看不起逆隋,可是在這心中,對這個小子,卻是十分佩服的。如果朕是他,恐怕還沒有他做得好。朕一直隱隱地覺得,或許大唐會栽在他的手上。”李淵說着說着,語言之間,充滿了蕭瑟。
當年,他也曾栽在楊侑的手上,只是那個時候,他認爲是李靖那個反骨仔的功勞,如今看來,支撐着逆隋這艘即將沉沒戰艦的,不是李靖,而是楊侑這個小子,只有君明,臣才賢,君臣才能一心,共度難關。
如今的大唐,也處於風雨飄揚之中,李淵也希望大唐的君臣,能夠齊心協力,對付逆隋。
李建成眯起了眼睛,此時的他已經三十多歲,以他這麼多年的經歷,他自問已經非常沉穩,可是如今看來,楊侑比他更加沉穩。不管他心中如何恨楊侑,事實上,他也不得不承認父皇說的那句話,就算是父皇,就算是自己,在楊侑那個位置上,恐怕也做得沒有他好。
其實在李建成的心中,他一直有句話想說,可是又不敢說。楊侑能信任屈突通,信任韓世諤,甚至,在明知道李靖是臥底的情況下,還敢大膽的使用李靖,讓他爲自己出謀劃策,這份魄力,就不是常人所能及的。
父皇雖然也有魄力,可是卻有些放不開,每次帶兵,都是李氏族人帶兵,輔以能臣。如此權利倒是牢牢地掌握在大唐的手中,可是也讓能臣束手束腳,無法放開。李世民就不說了,他有足夠的帶兵才能。可是李智雲、李神通的幾次失敗,就足以證明了這一點。
可是李建成也知道,父皇不可能採納他的建議,更何況如今的大唐風雨飄搖,的確不能讓兵權外露。
李建成扶着李淵慢慢走下了玄武門城頭,兩人低聲說着什麼。忽然,李淵猛地擡起頭,死死地看着李建成,胸膛猛烈起伏着,半響,他終於點點頭,道:“建成,此事關係重大,一旦要做,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李建成點點頭,道:“父皇,這一點兒臣十分清楚。去歲楊侑小兒遠走巴蜀之後,兒臣就精心做出了安排,如今已經初步有了小成。相信一定能成功!”
李淵深深呼吸了一口氣,道:“建成,你是大唐的太子,此事就交給你,放心去辦!父皇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