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一場 067
……
葉畫懶懶的捲曲在大牀，閉着眼睛。其實她已經醒了好大一會兒了，只是懶，一動也不想動。
陸少臣在陽臺也不知道和誰在講電話，大概是怕吵着房間裡的葉畫，他的聲音一直壓得極低，但捏着手機的手指分明很用力，有種不動聲色的鬱沉與壓迫。
沒多久，陸少臣就掛斷了電話，手指的力度卻絲毫沒減輕，他看着玻璃窗外，目光投向遠處，眼睛裡有抹讓人捉摸不透的強勢和犀利。
好半晌之後，陸少臣閉了閉眼睛，在陽臺站了一會兒，再睜開眼時，神色已是悠閒自在的樣子。
然後，陸少臣回到了臥室。
走到牀邊，葉畫雙眼緊閉，似乎睡得正香，黑黑的長髮在枕頭上鋪散開來，襯得她通透細緻的臉龐更是格外恬靜安寧。
陸少臣笑了笑彎腰，低下頭去，用他的嘴脣碰了碰葉畫的脣。
葉畫依舊閉着眼睛，絲毫沒醒過來的意思。
陸少臣狹長的眼角微微眯起來，嘴蹭了蹭葉畫，然後，悄無聲息的用力在葉畫脣上咬了一口。
“……呃！”葉畫忍不住叫了出來。
陸少臣捏了捏葉畫的臉，“讓你醒了偏裝睡。”
葉畫睜開眼，對着陸少臣嘟嘟嘴巴，“你怎麼知道我醒了？”
“我是誰啊？你老公！”陸少臣自說自話的，往葉畫跟前湊了湊，鼻子頂着她的鼻子，陸少臣又眯起眼睛，嘿嘿一笑，“男人嘛，天生就對自己的女人敏感。告訴你媳婦兒，我就算閉着眼都知道你身上有多少根汗毛，甚至每一根汗毛在想什麼我都清清楚楚。”
“就會胡說，不理你了！”葉畫臉上一熱，使勁兒地推他。
陸少臣側身，直接就躺在牀上，然後又伸手一拉，就把葉畫擁在懷裡。
陸少臣一眨不眨的看着葉畫，葉畫的臉頰泛着淡淡的紅色，細膩如瓷。
陸少臣笑，湊近，親了親葉畫，其實他很早就發現自己最喜歡葉畫早晨賴在牀上的樣子。
她總是有一點迷濛，又帶着些許嬌媚。
葉畫安靜地躺在陸少臣的懷裡，鼻端縈繞着熟悉的味道，感覺還不錯。
陸少臣眼睛看着葉畫，揉了揉葉畫的腦袋，“花朵，吃了早飯以後，我們去趟醫院！再仔細聽聽醫生的意見。”
葉畫呆了一呆，很久都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只是出神兒。
“媳婦兒……”陸少臣輕喊她。
葉畫嚥了口唾沫，表情有點兒發木，心上壓着的，始終是“不流產”三字。
舔了一下有點兒乾的脣，葉畫張了張嘴，說：“我死也不做！陸少臣，我一定要做媽媽。”
這次，換陸少臣沉默。
表情繃着，並不露出什麼來。
他是堅持不留下孩子，堅持葉畫的生命第一位，可是昨晚葉畫說的那些想做媽媽的話，他聽了，根本沒辦法用語言表達他的感受……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他知道，葉畫給了他原本堅定的信念，狠狠一擊……攻擊到了他的思維和神經……
葉畫，我到底該怎麼辦？
陸少臣臉上更是僵硬。半響，他終於說：“……不讓你生孩子，你跟我豁命，可讓你生孩子，我害怕！怕得要死，我承受不住以你爲代價……”
“陸少臣！”葉畫突然打斷他，眼睛惡狠狠的瞪着陸少臣，低聲說：“陸少臣，孩子這事兒得聽我的。我可以去醫院再查查，但是什麼結果，必須聽我的！”
爲了孩子，葉畫覺得自己真的可以犧牲很多東西！她認定了的，會一直堅持下去。
……
吃過早飯，葉畫和陸少臣出門之前，陸文序來了，他的手裡還提着一個禮品盒子。
陸文序見兩個人一副要出門的樣子，也沒過多停留，直接說明了來意，“小畫，昨晚你媽給你買了件衣服，讓我給你拿過來。”
葉畫接過陸文序遞過來的禮品盒子，其實不難猜，禮物多半是三叔的主意。
“謝謝您三叔！”
“你媽選的！”陸文序說。“打開看看喜歡嗎？”
葉畫笑笑，打開盒子，裡面是件紅色的洋裝！
陸文序又說：“你媽說小畫穿紅色最好看！”
葉畫忽然間心頭冒出一股說不清的滋味，好像小時候自己的衣服多數都是紅色的……小紅裙子，小紅毛衣……那些都是媽媽買的嗎？
陸文序心中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開了口：“小畫，你媽那樣對你……你別在意，也別忘心裡去，千萬別生你媽的氣，你媽這麼些年也不好過。”
葉畫眼瞼微微低垂，鼻子有點酸，“三叔，我知道！我不怪她！”
“其實，你媽還是關心你，只是過不了心裡那道坎兒罷了，小畫，多給你媽點時間，總會好的！”
……
陸文序走後，葉畫拿着那件紅色裙子，半晌，一動也不動。
“花朵！”
“……嗯。”
陸少臣看着葉畫，一臉擔憂。
“我沒事。”葉畫摸着衣服，然後又輕輕的撫摸着自己的肚子，她的臉上有笑，嘴脣卻微微顫着，聲音低啞，“……等我生了孩子，也給他買好看的衣服，好看的鞋子，我小時候的遺憾，都要在我的孩子身上找回來。孩子成長中的每一點每一滴，我都要記得牢牢的。我要記住他生下來的樣子，有幾斤重，我要看着他長牙，走路，叫我媽媽……我要讓他健康、快樂、無憂無慮的長大……”
陸少臣突然閉了閉眼睛，心臟驟然都停跳了，隔了好半晌，他的那顆心才又猛烈地狂跳起來。
血脈相連，葉畫肚子裡的孩子是他的，葉畫所說的這些他突然也很嚮往。
是個孩子就是寶貝，想着孩子身上流着自己的血，傳承着自己的生命，陸少臣就會感覺親切無比，願意爲孩子做所有一切……
陸少臣搖搖頭，用勁兒吸了一口氣。
冷靜，一定要冷靜！
咬緊牙關，陸少臣一次又一次提醒自己立場要堅定，他不能太慣着葉畫，他不能再繼續動搖，不能！
……
……
陸少臣在市醫院找了很多醫生給葉畫組織了一次專家會診，人員上楊麗娟，江漠北都在內。
葉畫在護士的帶領下，做着一系列的檢查，一樣又一樣的，葉畫極其配合醫生和護士。
而陸少臣全程寸步不離的陪着她。
胎兒的檢查。超聲波室，本是男士止步，陸少臣照樣進了。
醫生看着屏幕，給葉畫做着超聲波。
葉畫始終閉着眼睛，陸少臣一直攥着她的一隻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屏幕，雖然什麼也看不懂，但他還是很仔細的在看。
醫生瞅了瞅陸少臣，說：“你聽，這是胎兒的心跳。大概每分鐘有120－160下！”
“這麼快？”陸少臣心跳莫名其妙也跟着加速了，還有點兒頭暈，“竟然比大人的快一倍還多。”
“別說話，讓我聽一下！”葉畫突然就睜開了眼睛。
葉畫一動不動，陸少臣也不動，就連醫生似乎也跟着不動了。
所有的一切在這一瞬間都彷彿都靜止了。
其實那聲音，聽的並不是多麼的清晰。
沙沙的，輕微而又嘈雜，彷彿潮水似的，就像是是奔跑的馬蹄聲。
那麼的快，那麼的真真切切……
葉畫全身的血液都在燒，一雙眼睛閃閃發着亮光，那是興奮。
她開口，突然問醫生，“我的孩子很健康是不是？”
“目前是！”醫生的迴應很謹慎。
“你聽到了嗎？”葉畫望着陸少臣，睫毛在微微顫動，好久好久，她才一字一句地說：“孩子現在在我肚子裡，我們都能聽到他的心跳了，他好好的，是健康的……陸少臣，他是一個健康的小生命……”
“花朵！”陸少臣打斷，嗓子裡有一絲腥甜。
他不想讓她繼續再說下去。
他很怕，他怕他動搖。
他怕他心頭最後的那道堅守，那道堤防，就這麼被葉畫瓦解摧毀。
“陸少臣，”葉畫喘了一口氣，卻不肯就此放過，“他是健康的，我們不能殺了自己的孩子，我不能，陸少臣你也不能。”
陸少臣臉白了些，再也忍耐不住，突然伸手就把葉畫摟在了自己的懷裡。
他緊緊地抱着，狠狠的抱着。
彷彿是要把葉畫連骨頭帶肉都揉碎了，然後，在用勁兒揉進他自己的身體裡纔好。拼着力氣抱着，陸少臣深吸一口氣，將葉畫身上的味道滿滿的吸了自己的心肺裡。
葉畫被陸少臣勒的胸口悶疼。
不過沒關係，只要陸少臣接受，她不介意！
“陸少臣，”葉畫被箍的稍稍氣喘，聲音卻無比的堅定。“我一定要試試。你會答應的，是不是？”
“花朵，”陸少臣閉了閉眼，聲音忍不住也在顫，“……如果我答應你，花朵，你能不能也答應我？”
“什麼？”她看着他問，語氣平和。
陸少臣盯住她的眼睛，“永遠在我身邊，一輩子守着我和孩子。”
葉畫好久沒聲音。
她只是放淺了了呼吸，伸手臂摟住陸少臣的脖子，然後，將她的脣，慢慢的印在了他脣上……
陸少臣不由自主的再次摟緊葉畫。
葉畫不止是他的老婆，還要是他孩子的媽。
他們要一起，迎接他們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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