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 ”他把咖啡杯遞給她,大步往下走。
“你最近爲什麼不回這裡住了?是怕他們發現?還是……因爲她啊?”女子追了過來。
“琥珀,不應該問的,不要多問。”他的腳步沒停,放下鬆鬆挽在肘上的袖子,大步往房間裡走。
牀頭櫃上擺着一個相架,照片上星空閃耀,一對面孔紅紅的男女擠在一起,仰頭看星星。
他伸出長指,撫了撫鏡子上的女子,擡步就走。
“你給我取名琥珀,我還以爲……你會當我是的寶貝。”琥珀的眼眶泛紅。
男子沒聽到,步子越來越快,很快就上了車,揚長而去。
兩個人開車回來,於湛年比來時更加沉默了。
“你真要離開公司嗎?”陸漫漫下車的時候,忍不住問他。
於湛年嘆氣,啞聲說:“紀深爵、斯蒼城他們都是狠角色,我不想陷在裡面。所以不管配方的事弄不弄得清,我都是要走的。”
“那……”陸漫漫也彷徨了,看來,她真的要另找工作了。
上了樓,房間冷冷清清的,他還沒回來。她把買回來的泡麪泡上,進浴室去洗漱。
她越想越覺得於湛年的話挺對,她爲什麼要陷在ot受氣呢?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
剛好洗完,手機響了。
她飛快地套上衣服,跑出來接聽,抓到手機的那一刻,她突然發現紀深爵回來了,就站在陽臺,抱着雙臂,盯着黑漆漆的天看,袖子鬆垮垮地挽在手肘上。
黑漆漆的眼睛,黑漆漆的天,他能看到什麼?
她聳聳肩,把聲音調小,劃開了揚聲,拿着毛巾用力搓頭髮。是羅笑打來的,聲音是她一慣的咋呼。
“漫漫,你也太膽大妄爲了吧,怎麼敢在辦公室裡用嘴巴給紀總幹那個……”
“你胡說什麼呀!”陸漫漫嚇了一大跳,趕緊把揚聲關掉。朝紀深爵看了一眼,他正慢慢轉過頭看向她站的方向。
“羅笑,你造什麼謠。”她把手機抓起來,跑去浴室,氣急敗壞地罵。
“我造謠?公司都傳遍了!你大中午跑去他辦公室,哎呀呀……真沒想到啊!你還說你和韓凌從來沒有過……喂,你別是氣暈了頭,豁出去了吧?你可別犯傻,他是什麼人,你是什麼人,高攀不起,會摔死的。別給人家當玩具用了,還沾沾自喜。聽我的,我給你介紹個靠譜的,就是上回幻覺的羅楓,他對你感覺很好,託我打聽你了。”
“羅你的頭!不許胡說。”陸漫漫又羞又氣,重重地摁了紅鍵。
該死的,她在衆人眼裡成什麼了?
她氣呼呼地衝出來,衝着紀深爵大聲說:“紀總,你趕緊在公司給我恢復名譽。”
他慢吞吞挽袖子,哼出一聲,“嗯?”
“她們都說……”陸漫漫說不出口。
“說什麼?”紀深爵擡起眼睛,烏瞳盯住了她。
陸漫漫踮了踮腳尖,伸手叉向他,咬着牙,從齒縫裡擠出惡狠狠的字眼:“說紀總是好人。”
“切……”他發出一聲嗤笑,收回了眼神。
陸漫漫跟蔫了的花似的,有氣無力地走向桌子,去找她的泡麪。但是桌子上空空的,她可愛的泡麪不見了!
“咦,我的面呢?”
“扔了。”他頭也不回地說道。
“爲什麼?”她眸子一瞪。
“因爲我不喜歡這氣味。”紀深爵眉角動了動。
陸漫漫的氣竄到了喉嚨裡,又慢慢地吞了回去。她能怎麼辦呢?她現在有本事租房子住嗎?沒有!那就忍聲吞氣蹭沙發。
好餓啊!
她吸了吸鼻子,準備下樓去吃飯。
“去哪裡?”聽到了聲音,他轉過頭來,“陪我吃宵夜。”
咦,跟着他去吃東西,還不知道會被坑多慘!中午塞在桌底下,等下把她塞碗裡怎麼辦?
她撇撇嘴,繼續往外走,“我自己去吃。”
“陸漫漫,參看第九條。”他轉過身,好整以瑕地說道。
陸漫漫要瘋了!
一個韓凌,讓她傷心傷肝。一個紀深爵,能把她的自尊都傷碎了。
“你還要演戲給紀家人看嗎?”她轉過身,小聲問道。
“嗯。”紀深爵淡淡地一聲。
“我還要名聲啊,能不能正常點。”陸漫漫委屈地說道。
“呵……”紀深爵又笑了。
陸漫漫被他這笑聲激怒了,握了握拳,冷硬地說道:“要吃就快點,我餓死了,你還得費神找下一個陪你演戲的。”
紀深爵擡手打了個響指,“去外面把餐車推進來。”
陸漫漫楞了一下,飛快地拉開了門。門口果然有一輛餐車,上面蓋着銀亮的罩子。她飛快地揭開了罩子,裡面有兩大碗熱汽騰騰的雞汁餛飩。
很香很香的餛飩,她有多少年沒吃到過這麼香的餛飩了!還配了三個涼拌小菜,尤其是拍黃瓜,一咬嘎嘣地響。
陸漫漫繃了三秒,維持吃相。突然記起他看不到,於是捧起大碗,大口往嘴裡塞。沒一會兒,十五隻大餛飩被她吃光了,卻感覺胃裡一半還是空着的。
她失落地擡頭看坐在桌子另一頭的他,碗里居然還有大半碗。
慢吞吞地,不像話!一個大男人,吃飯那麼斯文幹什麼?
她猶豫了一會兒,把拖鞋扒開,光|着腳,躡手躡腳地走到他身邊,悄悄地從他碗裡舀出一個餛飩……
整個過程就像慢動作回放!
當大餛飩到了她碗裡的時候,她一樂,整個人都熱呼起來了。
反正他也不知道碗裡有多少餛飩,不如再偷兩個!
她的勺子又伸了進去,此時他嚼完了一隻,勺子又放回來了,她趕緊縮回手,小心肝撲嗵嗵亂跳。
突然,她的手機又響了。紀深爵擡起了頭,看向桌子那頭。
陸漫漫趁機又在他碗裡舀了兩隻,飛快地往自己的座位跑。這動作有點大,湯汁都濺到了他的手背上。
他擰擰眉,拿起了一邊的手帕,擦了擦手。
陸漫漫看到那號碼,臉色有些變了。這是她大伯母給她打來的,那回賭氣從大伯家裡出來之後,她已經有三年沒有回去過了。
“漫漫,你大伯腦溢血,現在癱瘓了,你趕緊拿十萬塊錢回來救命。”大伯母尖銳的哭聲一下就撞進了她的耳朵裡。
陸漫漫呼吸一緊,大伯母刻薄,但她畢竟在大伯家吃了十年飯。大伯喜歡喝酒,不管家事。大伯母裡裡外外一手操持,確實辛苦,就是人太刻薄了。
“我沒錢。”她抿抿脣,輕聲說道。
“什麼沒錢?你爸給你留了二十萬,你現在還嫁了有錢人,這些年來我們養你也辛苦,你不能看着不管啊。”
“我用掉了,我也沒有結成婚。”
“陸漫漫你怎麼這麼沒良心……你大伯真的不好了……”伯母的哭聲炸得陸漫漫耳朵都疼了。
“我給,我想辦法。”她飛快地掛掉電|話,沉默地坐了會兒,起身收拾碗筷。
還吃得下嗎?
大伯是她在這世上唯一還有感情的親人了,她真做不到坐視不管。若那筆錢沒拿去給韓凌買表就好了。現在去要,只怕得到的只有羞辱,而且她根本就不想再看到韓凌的嘴臉。
她把餐車推到門外,打開電腦開始找新工作。
於湛年不想做了,韓凌要來公司了,她也得早早做打算。
工作職位多,合適的少。她在招聘網站轉了一圈,都沒找到心儀的好工作。紀深爵從她身後走過去,轉頭看了看她的電腦,慢步到了陽臺。
她揉揉痠痛的脖子,朝紀深爵看了一眼,他看了一晚上的星星,脖子累不累?她能不能找他先支錢?
算了,看他那張冷臉,得到的可能也是嘲諷。
陸漫漫啊,真不想看人臉色了!
她往沙發上一趴,咔咔地按圓珠筆筆帽。她突然想,如果於湛年早早拿到借款,能不能找他借一點呢?那個小別墅真的好神秘啊,到底靠不靠譜,別把於湛年給騙了。
“紀總,你知道黎水市現在有個大金主嗎?”她坐起來,大聲問他。
紀深爵微微側臉,淡然問道:“怎麼,想換個金主?”
看看!瞧瞧!陸漫漫咬牙,趴回了沙發上。
“比我有錢,你可以換。”紀深爵轉過身,眸子清冷冷地看向她。
“有錢真了不起啊,想怎麼嘲諷別人,就怎麼嘲諷別人。”陸漫漫鼻子發酸,小聲說道:“紀總,我們沒錢的人,在你們眼裡就這麼好踐踏。”
“我沒有嘲諷你,我在說事實。”紀深爵脣角一勾,抱起了雙臂。
“事實就是我們這樣。”陸漫漫眨了眨眼睛,酸楚地說道:“投胎是技術活,你投得好,我投得差而已。但是,請你以後別嘲諷我,也別把我往奇怪的地方塞,我以後還要嫁人的。”
“嫁人……”他嚼着這兩個字,又笑了。
陸漫漫這時候真討厭他的笑,她瞪了他一眼,把電腦放回去,拉起薄毯,矇頭就睡。
紀深爵從她身邊經過時,她突然小聲說話了。
“我希望以後有一張很大很大的牀,我睡在右邊,我先生睡在我右邊,就算不要衣櫃都不要緊。”
“爲什麼?”紀深爵轉頭看向她。毯子把她的頭蒙得結結實實的,連頭髮都看不到。她支着月退,輕輕地晃,不時見到她白蓮子一樣的腳趾頭從毯子下鑽出來。
陸漫漫聽到了他的問話,但不想理他。她想像未來那個人的樣子,她要讓深愛的他靠近她的心臟,他一翻身,就能聽到她愛他的聲音。愛錯一次算什麼,接着再戰。
或者,她應該離開黎水市,去別的城市走一走,看一看。
哎,三個月後,她能順利拿到錢,什麼都好說了。
她把月退放下去,無聲無息、直挺挺的躺着。
紀深爵擰了擰眉,走進了房間。
陸漫漫怔了會兒,想哭了。她想爸爸。若爸爸在,媽媽就不會走,那麼家還在。現在在這偌大的世界,她成了一尾孤單的小魚,游到哪裡都是孤單的。
生活怎麼這麼難呢?天上爲什麼不掉金子呢?努力工作,爲什麼比不上那些耍陰謀詭計的人呢?
她聽到了他房門關上的聲音,拉下了毯子。雙手捂着臉,稍微放出了點淚水。
她以前不是愛哭的人,自打韓凌的事出了之後,她就感覺自己體內被封印的哭神被放了出來,哭神能時時刻刻傾泄出十萬噸的淚水,造出一個新湖。
她跑進公司大門的時候,湛昱梵直接攔住了她。
“湛律師,我趕着打卡,等下說。”她從他身邊繞過去,直奔電梯。
“漫漫,我想申請讓你進我的法務部當助理。”湛昱梵笑着說道。
“啊?別這麼不靠譜。”陸漫漫衝進了電梯,擡頭看向他。開什麼玩笑?她能當他助理?而且讓她天天去看斯佳妮和韓凌的臭臉?
“我今天下半年,大多數時間都會ot,給他們處理新公司的事。”湛昱梵替她按了電梯鍵,站到了她身邊。
電梯裡還有兩個女同事,看了看陸漫漫,又看湛昱梵,然後相視一笑。
陸漫漫馬上就明白她們在笑什麼了,她小臉紅了紅,倔強地擡着下巴,強迫自己不要敗在謠言之下。
好在她在四樓,很快就到了。
湛昱梵也跟了出來,小聲說:“我是說真的,第七部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