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過神來,他已經先一步出了浴室。
陸漫漫抱着烏龜跟在他身後,剛把手裡的烏龜放下,另一個烏龜又進入了她的視線。它正大搖大擺地從他的臥室門口爬出來,毫不畏懼地迎向了他。
眼看一人一龜就要遇上了,陸漫漫箭一般地衝過去,趕在他一腳踏下去之前把烏龜抱了起來。她輕舒了口氣,慢慢轉身。此時他就在她身後,她一轉過來,正好和他面對面站着,擡起頭,四目相對。
“什麼味道?”他皺了皺眉,沉聲問。
“清新劑吧?”她明知故問,躡手躡腳地繞開他,把烏龜放回了紙箱子。
誰說烏龜爬得慢的?這烏龜爬得還挺快!她剛把這隻放進去,那隻又劃拉着四條月退爬開了,還直接鑽進了沙發底下。
“小紅快出來。”她找了個衣架過來,趴在沙發邊上,往裡面拔。
“陸漫漫。”他的聲音又傳出來了。
“幹什麼?”陸漫漫抹把汗,大聲問他。
“沙發上有十萬塊。”他走出來,靠在門上看她。
“要買什麼?”陸漫漫跪坐起來,往沙發一頭看去。那裡有個大牛皮紙袋,鼓囊囊的。
“鑑於讓你名譽受損,這是報酬。”他挑了挑眉,淡淡地說道。
十萬?十萬!陸漫漫飛快地跳了起來,拿起了紙袋看裡面全是可愛可親的紅色大鈔!
她咬咬脣,扭頭看他。
突然給她錢,只因爲這麼簡單的原因?
“另外,從今天起,給我讀新聞。”他慢步走過來,往沙發上一坐。
陸漫漫看看他,又趴了下去,繼續用衣架子拔那隻烏龜。它太會躲了,縮在一角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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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他月退一翹,腳尖正掃到了她的肩頭。
趕緊往下趴了點,慢慢地往後退。
“報紙在桌子上。”他往後仰去,雙手往兩邊一撐。
陸漫漫看了看他,若說女人色|誘能讓男人鼻血直噴,這男人誘起來,比女人還厲害。
他真的很有氣勢,往那裡一坐,什麼也不說,就讓讓人感覺他霸氣無雙。
“快點。”他突然偏了偏腦袋,眉毛微擰了一下。
“馬上。”她放下衣架,一溜小跑往他房間跑。桌上擺着幾份晚報,她隨手拿了一份,掉頭回來。
烏龜先生真會搗亂,她戳它半天,它動也不動。她一走,它卻爬出來了,這時候就在他腳邊趴着,腦袋高高地仰着,得意洋洋地看着她。陸漫漫正過去,只見沙發底下又慢慢鑽出了一隻……
她楞了一下,拎起箱子一看……嗨,一邊有個洞,可以直接爬出來!
兩隻烏龜會合了,一隻爬到了另一隻的背上,兩隻爪子撐在它的殼上,身子往前一頂一頂,堅硬的殼磨得沙沙響……
陸漫漫楞了三秒,臉頓時燒了起來。
這烏龜夫婦,居然當衆恩愛!
雄龜突然“嗯”地叫了一聲……
如此投入,如此享受!
陸漫漫臉紅透了,把雄龜的殼一抱,往後用力拽,企圖把它們兩個分開。它們愛得這樣深,怎麼扯都不願意分開,還示威地衝她瞪。
“還敢瞪,要不要臉?不知道回你們屋子裡去?”她衝着烏龜揮拳頭,咬着牙,無聲地罵。
“什麼聲音?”他轉過頭,狐疑地問道。
“我打嗝……讀報稍等一下,我先去趟衛生間。”
陸漫漫尷尬得想把烏龜淹死!她扯不開這對恩愛夫妻,索性把它們一起抱起來,快步走進了浴室,丟到了角落裡,連連摁動馬桶,讓水聲蓋過硬殼磨動的動靜。
她在百度上搜了一下,別人家的烏龜都是五月的時候春|心萌動,羅笑的怎麼六月底了纔出動?不合常理啊!
“羅笑,你的烏龜……”她給羅笑打了個電|話過去,壓低聲音問她。
“兩口子天天在一起,當然有感情啊。天天在一起都不啪,你以爲和你一樣?喜歡纔想啪,不喜歡就不想啪,懂了不?”
羅笑煞有其事地一頓教育,把陸漫漫給說蒙了。其實陸漫漫挺老實的,嘴巴也老實,說不過羅笑那雙刀子嘴。
烏龜夫妻已經愛完了,腦袋蹭在一起,親暱地擺動。
這兩個厚臉皮的東西,長得這麼醜,還都不嫌棄對方,這是真愛吧?陸漫漫慢吞吞站起來,看着鏡子發怔。
她長得這麼漂亮,人人都說漂亮,但說好的真愛呢?難道真是不愛不啪?韓凌覺得她不是真愛嗎?
惆悵時,手機響了。
想誰,誰來!電|話是韓凌打來的。她的臉色頓時一沉,咬牙切齒地去掛電|話。手指落在屏幕上時,鬼使神差地摁到了接聽鍵。
“漫漫……漫漫我錯了……我想你……”韓凌醉熏熏的聲音一下就撞進了她的耳朵,含糊不清地嚷。
洗手間這麼安靜,他的聲音這麼大,分明是在狂吼。
“又喝了多少啊?”她沒忍住,喃喃地問了一句。
“漫漫啊,你和我說話了,想我不?快回來,這回我好好疼你……”韓凌的聲音立刻就興奮了。
包子淺,你還理他幹嗎,醉死拉倒!她鼻頭一酸,默默地掛上了手機。
韓凌立刻又打過來了。她把手機給關了,抱着烏龜回到沙發邊,拿了件舊衣服把那個洞給堵上,把烏龜夫妻關了進去。
她情緒不高,拿着報紙悶頭悶腦地念,念得自己都想打哈欠了。
紀深爵歪在沙發上,眼睛漸漸閉上,最後往上面一倒,居然睡了……
“喂,這是我的牀……”陸漫漫傻眼了,紀深爵怎麼能睡她這裡,難道讓她睡地上?她連推了好幾下,他紋絲不動,呼吸均勻綿長。
愁人!
陸漫漫瞪了他一會兒,把枕頭從他腦袋下面拽出來,往地毯上一丟,躺了下去。
讓她去他的牀上?
算了吧,她還有自知知明,不應該招惹的人和事,她統統保持距離。
夜風漸涼,她緊縮成一團,實在難以入睡。悄悄地朝他看,只見他長手長腳地擺着,一手垂到了沙發下面,乾淨的指甲尖垂到了地毯上,中指上有一圈淡淡的戒指印……
他訂過婚?
陸漫漫來興趣了,悄然湊近了他,開了機,用手機屏幕的光照在他的手指上。
是她看錯了,不是戒指印,而是一圈顏色漫漫的傷疤。
怎麼會受傷的呢?和眼睛一起傷的嗎?五年前到底出過什麼事,讓他失去了光明?她反正睡不着了,索性開始上網查當年的新聞。
很遺憾,網上半點關於他的消息都沒有。他沒有博客,沒有微博……他的資料乾淨到就像一張白紙。
叮咚……
他的手機響了一聲。
陸漫漫轉頭看向他。他微微動了一下,臉轉向沙發內側。
他到底是睡着還是醒着?
她忍不住湊到他的面前去看。兩張臉隔得很近很近,他的呼吸都拂到她的臉頰上了,長長的睫合着,像兩扇擋住了秘密的屏風,把真實的他牢牢地藏在秘密後面。
“想幹什麼?”他的手突然伸過來,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往前一拽。
陸漫漫被他嚇了一大跳,直接被他拉得撲到了他的身上。
“你手機響了。”她撞得鼻子都要歪了,趕緊提醒他。
“你怎麼在這裡?”他沒鬆手,另一隻手也環了上來,用力地環住了她的身子,然後從她的頭髮開始,慢慢地往下撫去。
“你扌莫我幹什麼……這是我的沙發,你佔了我的沙發。”陸漫漫被他弄得心裡七上八下的。這人到底怎麼了,扌莫她幹什麼?
他的手停在了她的腰上,輕輕地拍了拍,慢吞吞地吐了一個字,“哦。”
手機鈴聲又響了。
“你快去接啊。”陸漫漫驚魂未定地看着他,他的月匈膛滾燙滾燙的,燙得她的雙頰火辣辣的。
他緩步起身,進去了。
陸漫漫爬上沙發,拍拍心口,低喃道:“嚇死我了……還以爲要潛規|則了。”
他的房間裡果然傳出了他溫和的聲音,“我會來看你的,很快。”
男人都是一路貨色!她擰擰眉,拉起毯子矇住了腦袋。
第二日。
陸漫漫醒的時候,他還在矇頭大睡。陸漫漫把烏龜關嚴實了,匆匆趕到了公司。
桌子上擺着厚厚一疊文件,打開看,都是些酒店的資料。
“幹什麼?”她扭頭看劉順。
“哦,這是斯總讓人拿給你的,讓你來了去見他。”劉順聳聳肩,小聲說道。
斯蒼城這人平常高高在上,不算平易近人,陸漫漫來這麼久還沒有和他單獨說過話。今兒這是怎麼了?
她猶豫了一下,敲響了斯蒼城的辦公室。
“請進。”響起的是紀桐的聲音。
陸漫漫硬着頭皮推門進去。
紀桐坐在辦公桌後,斯蒼城坐在沙發上,兩口子正盯着她。
“紀總,斯總。”她面無表情地打招呼。
這時候就別讓她露笑臉了,她假笑的時候臉部肌肉會抽|搐。
紀桐抱着雙臂往後一靠,上下打量她一眼,眉頭一擰,直截了當地問:“深爵一個月給你多少錢?”
陸漫漫快速算了一下,他的開價是三個月五十萬,再加上昨晚給的十萬……
“一個月二十萬。”她一臉誠實地說道。虛虛實實這一套,她也挺會用的。
紀桐眉頭擰了一下,拿起了桌上的煙,啪地一聲點着了,緩緩吐出一口煙霧,凌厲的眼神直盯着她,“他包了你多長時間?”
包?這麼難聽!陸漫漫眉頭皺皺,小聲說:“協議三個月。”
她眉頭擰得更緊了,撣撣菸灰,“他就是這樣,對什麼事的新鮮感都超不過三個月。他都不看不到了,也不知道怎麼就挑上了你。”
“可能正是因爲看不到了吧。”陸漫漫憋出了一句話。
“輪不到你這樣說他!”紀桐眼睛一鼓,飛快地開了張支票,往她面前丟,“離開他,我給你雙倍。他是要和安凌準時完婚的,我不想節外生枝。”
陸漫漫盯住了支票。
六十萬就在眼前,把支票一拿,下午就能拿機票跑人!她不想當好人,她就想當個愛錢的俗人,去新地方重新開始,不要再看到和韓凌有關的一切人和事,連空氣都要呼吸不一樣的!
“不過,先替我辦一件事。”紀桐突然又把支票抓回去了,盯着她說道:“從他那裡給我找一張照片。”
“什麼照片?”陸漫漫心裡犯嘀咕,是不是半夜和他通電|話的女人?
紀桐搖了搖支票,凌厲的目光盯着她看了幾秒,壓低了聲音,“長頭髮,有劉海,很瘦。如果,你能找到他的結婚證,這錢我再給你翻倍。”
陸漫漫的心一個激靈,結婚證?不會是她和紀深爵的吧?
“你們怎麼不自己去找?”她猶豫着問道。
“想拿錢就去做!”紀桐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辦好了過來拿錢,趁着年輕去別處,好過被人指指點點。女孩子,要知道自尊。”
陸家人都一個德行啊!拿着錢當紙燒,把紙灰往人家臉上灑。
這地方,呆不下去了啊!
陸漫漫出了辦公室,直奔人事,遞辭程。
她決定的事,那就是當機立斷,絕不拖泥帶水。
人事的職員看着她自己找表填,一個個都站了起來,看着她小聲議論。
“麻煩簽字。”陸漫漫把表往人事總監手上一遞,微微一笑。
總監也懵了,面對公司裡傳得沸沸揚揚的紀總小情人,這字是籤還是不籤呢?他想了想,給紀深爵的秘書打了通電|話。
陸漫漫坐在一邊等消息,掌心裡全是汗,就怕紀深爵說個不字,她得繼續在這裡受折磨。
“對不起,紀總說沒這回事,讓你回去上班。”總監放下手機,看了她一眼。
陸漫漫的心涼嗖嗖的,紀深爵非要把她往火坑裡拽,她要怎麼辦?或者乾脆明天不來了?
她拖着有點重的步子出去,身後的議論聲還沒停。
“唷,這是真的被包了啊。”
“她想不上班當闊太太呢……”
人言可畏,她再強悍的神經,也被這些話傷得夠嗆。回到辦公室,只見座位上坐了一箇中年女人。
“大伯母。”她楞住了,大伯母怎麼找過來了。
“我來找你拿錢。別這麼沒良心!你要記清楚,我媽跟男人跑了,你在我家住了多少年!你爸留給你的二十萬,我們可一分沒動。你上學吃飯,都是我們在養你!整整十年!大學一年多少錢,你心裡沒數嗎?要回十萬,我只有虧的!”大伯母一臉鐵青地朝她伸手。
陸漫漫的錢還放在酒店,她也沒想到在外地的大伯母連夜趕來找她要錢。她工作的地方,只告訴過大伯,可能是他以前告訴大伯母的吧。
“我沒說不給……我下班了就給你去拿,我現在在上班,你告訴我你住在哪裡……”
“我沒地方住,中午的火車,要趕着回醫院交錢。”大伯母冷着臉說道。
“多少,我先給你墊了。”於湛年聽到爭執聲,從辦公室裡出來,小聲問她。
“十萬。”陸漫漫捋了捋頭髮,還以爲能剩點兒,這下倒好,一毛都不剩了。
於湛年找大伯母要了卡號,當場就轉了。
大伯母拿到了錢,臉色纔好看一些,背起袋子瞪了一眼陸漫漫,“有空也去看看你大伯,養這麼多年,你成了白眼狼了。”
陸漫漫悶頭不出聲,前年被她罵了一整晚吃閒飯的廢物,所以纔沒回去了。
不過,於湛年怎麼突然有錢了?送走大伯母,她趕緊去了於湛年的辦公室。
“那個人肯借你錢了?”
“對。”於湛年笑着點頭,“我用那塊地做抵押,借到了錢。現在找辦公室,註冊公司。”
“太好了……”陸漫漫只開心三秒,小臉垮了,“我剛辭職沒批。”
“因爲紀總?”於湛年楞了一下,小聲問她。
陸漫漫猶豫了一下,點頭。
“你和他真的……”於湛年又問。
陸漫漫更猶豫了,不知道要不要說真話。這事對紀深爵來說,也不知道是起什麼作用。
“是假的嗎?”於湛年追問道。
陸漫漫猶豫不決,不知道能不能對於湛年說真話。
看着她脹紅的臉,於湛年顯然誤會了,他擰擰眉,低聲問道:“是因爲韓凌?”
陸漫漫輕嘆,反正說不清,就這樣認了吧。
“你的私事我就不過問了,自己把握好,先把策劃拿出來。”於湛年埋頭看文件,小聲說道。
“你不是說要自己幹?”陸漫漫疑惑地問道。
“你忘了,我說過不要讓別人說閒話。我們就算離開,也是把事情查清楚以後,堂堂正正地走。對了,我們下午去趟工廠,那天到過工廠的到底是哪些人,我一定會問出來。”於湛年頭也不擡地說道。
劉順他們正貼在門上偷聽,陸漫漫的腳步輕,開門的時候和他們撞了個正着。
“漫漫,你厲害啊!”劉順朝她豎大拇指。
“怎麼?”陸漫漫眉頭微擰。
“於總的老婆常年臥病在牀,你們兩個是不是……”劉順兩根大拇指對在一起勾了勾。
“你一個大老爺們,怎麼這麼多嘴?”陸漫漫瞪了他一眼,快步回到辦公桌前。
“我覺得你和於總挺好的。”劉順跟過來,小聲說道:“有錢人都靠不住,於總穩重,也不會計較你以前……”
“滾。”陸漫漫抄起文件就砸他的腦袋。
“我沒惡意,你年紀輕輕的,跟那瞎子幹嗎。你跟他是要伺候人,你跟於總,於總會疼你。”劉順揉揉腦門,繼續笑她。
“劉順,你皮癢是嗎?”陸漫漫臉更紅了,抱着電腦就走。她要躲天台上去,免得聽這男人多嘴。
天台有風,她一上去就被吹得迷了眼睛。剛關上門,說話聲從前面傳過來了。
“我記住了,午餐時在他和安凌的茶裡面各放一顆,嗯……我一定辦好。”
陸漫漫楞了一下,飛快地躲到了水塔後面。
那個人已經掛了電|話,慢步出來了。陸漫漫認出來,這個人是斯蒼城的助理杜吳飛。
他要給紀深爵的茶裡放什麼東西?
她小心地繞過水塔,不讓杜吳飛發現自己。他拋了拋手裡的小藥瓶,搖了搖頭,大步往樓下走去了。
陸漫漫咬咬脣,找了個避風處坐下,打開電腦寫策劃。
剛剛聽到的事,她準備當成空氣。那是他們紀家的事,她一個小僱員還是別摻和了。
寫了一半,她腦海裡突然閃過了紀深爵站在天台上的身影,高傲孤寂,彷彿人世間萬事萬物都被他擋在了一邊,不得靠近。
她發現他很喜歡站在那裡看星星,是在懷念他以前的光明嗎?他的眼睛還治得好嗎?
“漫漫在這裡幹什麼?”安凌的聲音突然響起來了。
她擡頭一看,安凌又穿了一身新衣,香奈爾新款,羅笑翻着雜誌在她面前羨慕地叨叨過。
安凌和紀深爵,總是出雙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