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熹微的光線從窗外透進來,餐桌上,汪子墨提議陪着於志龍一家人到城裡走走,柳楚雲高興地答應,她對這個乖巧可人的準兒媳一百二十分的滿意,而且於博雨這個唯一的親生兒子終於肯完成自己的終身大事,讓她終於放下了一件最大的心事。因此心情舒暢,看着汪子墨,不由得眉梢眼底都是笑意。
氣氛看上去平和安樂,於博雨本以爲他的一生會這麼平和地走下去,再也沒有驚濤駭浪、撕心裂肺,這半年來,他已經說服自己下了決心,接受汪子墨的存在,忘記不堪回首的過去,他認爲即使見到嚴露瑤,他也可以平靜的面對。
可事實卻遠非如此,在這飯桌上,他看着這兩個女人,他發現他永遠也不可能愛上汪子墨,他對她,只是喜歡,像喜歡一個可愛的妹妹,他甚至對她沒有男女之慾,他真正愛的仍然只是嚴露瑤,看她抽菸、看她過得不好、看她流淚、看她哀求,他都會心悸,她吻他求他,他就潰不成軍,他發現自己真正想共度一生的仍然只是她,半年以來的決心全都化成泡影,曾經以爲今後將平和的人生路已經岌岌可危。
可他越愛她,他就越恨她,他在她面前越虛弱,他對她就越仇恨,爲什麼她不讓自己離開她,卻一直屢次背離他,從不肯把她自己的身心全部交付。
就因爲那逝去的仇怨和可悲的是非觀念?
擡起雙眼,他注視着對面的嚴露瑤,眼裡閃出冷冷的闇火。
嚴露瑤感到他的注視,她擡起雙眼看着他,目光乾淨清澈,於博雨看着她,內心揪痛起來,他迅速低下眼簾,他怕再和她的眼光多糾纏一秒,會控制不住越過桌子殺了她,或者乾脆抱緊她的衝動,他迅速吃完早餐,然後說了句:“你們慢用。”離開了餐桌。
於博雨走出飯廳,來到戶外的門廊,他靠在一條柱子上,點上一根菸,抽了起來,看着遠方的紅花綠草、森林蔥鬱,感受着已經逐漸燦爛起來的陽光。
汪子墨對嚴露瑤說:“大嫂,你好久沒回這個國家了吧,今天我們陪着伯母到處逛逛,你會發現變化很大。”
嚴露瑤笑了笑說:“還是你們去吧,我在家照顧孩子。”
“沒關係的,小輝和小童一起去,小孩子不就是喜歡出去玩麼,你們不是也帶了保姆,而且有我們在,一定能照顧得了他們。”
嚴露瑤沉吟未答,汪子墨看上去是個好女孩,對她充滿善意,可嚴露瑤並沒有因此感到內疚,這個含着金匙出生的女孩,來到這世上就什麼也不缺,也會輕易得到她想要的東西,於博雨是她喜歡的人,但沒有於博雨,她也會有別的男人,總之生活對她應該是一片光輝大道,她這麼輕鬆的人怎麼有資格介入她和於博雨之間的感情,他和她兩個人所有的一切都已經交融在一起,牢得像一個人,刻骨銘心、生死相許,分開他和她,就像把一個人劈成兩半,創口處鮮血淋漓,生命從此變得空空落落,分開的兩個人根本無法讓自己完整,也無法治傷、甚至無法活下去。
汪子墨和於博雨之間的情感,與嚴露瑤和於博雨之間的一往情深、死生契闊相比,有多輕、有多淺?
看着汪子墨和悅的眼神,嚴露瑤剛要答應,她的手機響了起來,她離開餐桌接了電話,“9點鐘,我在希頓酒店3021房等你,和於瀟雨說,你要見一見大學的同學。”於博雨在電話裡一字一句地說。
心情激盪,嚴露瑤咬了下嘴脣,讓自己神色如常,坐到於瀟雨的身邊,對他說:“昨天我在訂婚禮上見到了一個大學時的同學,今天她找了幾個本地的同學,讓我過去聚一聚。”
於瀟雨注視她,彷彿想從她的眼神裡看到她的心靈深處,嚴露瑤平靜地看着他,婆婆此時插言:“同學多少年不見,應該去的,瀟雨不熟悉路,就讓博雨送你去吧。”
“不行!”不知是汪子墨還是於瀟雨說的,或者是於志龍說的,總之柳楚雲清清楚楚地聽到這兩個字,汪子墨解釋:“博雨一會還要陪我們出去,就讓司機把大嫂送去吧。”
柳楚雲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們,她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卻說不出來。
張清把於博雨送到希頓酒店,他照於博雨的吩咐,以公司有事爲名,讓他從家人中脫身。車來到酒店門口,於博雨叫他停車,正要下車,張清問他:“你要在這見嚴露瑤麼?”
於博雨看了他一眼,說:“是的。”
“昨天你和她說你們斷了,她在那哭得很傷心。”
於博雨沉思地看着酒店富麗的大門,沒有說話。
“你要和汪子墨結婚了,對嚴露瑤你到底想怎麼樣?”
於博雨還是沉默。
“你爲什麼要搞個訂婚禮,而不是和汪子墨直接結婚?你還愛着嚴露瑤麼?”
“我恨她。”於博雨簡短地說完,下車走進酒店。
一念起,情難斷,又是萬水千山,張清看着他的背影,心裡嘆息一聲。
於博雨在嚴露瑤和於瀟雨的房間裝了監控,各個角度,不是出於下流的目的,他只是不甘心,他只是瘋狂地想知道她的真實心思,他知道自己的行爲不可理喻,一個正在舉行訂婚禮的男人,卻在費盡心思想搞清另一個女人對自己的真實想法,可他控制不了自己。他要知道她和她老公在一起時她的真面目到底是什麼樣子,爲什麼一切總是那麼矛盾,她到底是愛他還是愛於瀟雨,或者兩個都愛,他和她在一起時,總覺得她愛他,可是她總是拒絕他,總是和於瀟雨生活在一起。
他看到那條牀單嚇到了她,他看到她待在衛生間裡不肯出來,於瀟雨將她硬拉上牀,他和她做,愛,她不肯,卻也沒有抗拒,她像一條死魚一樣任憑於瀟雨的擺佈,沒有動作和表情的迴應,她的眼角流下了兩行清淚。於博雨看到這裡,一種心悸的疼,他覺得她正在被強姦。他關上了監控,再也不忍看下去。
門在外面輕輕被敲起,於博雨打開門,看到她那刻在心底的容顏和盈盈眼波,沒見到她之前,他永遠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想法。現在見到她,心裡登時無法控制地愛憐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