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梧擡腿跨入浴缸,身體猶如一尾魚般沉沒入其中,玫瑰花的清香充盈在鼻端,恍惚中,像是置身在玫瑰莊園一般。
直到氧氣缺失,夏梧這纔將頭浮出水面,微微輕吁了一口氣。
她擡手掬起一捧水,從自己肩頭緩緩澆下,水流經身體的曲線,激起一朵朵珠花。
夏梧順着珠花看過去,就看到了自己胸前那一抹嫣紅。
那抹嫣紅,是昨夜凌晨兩點的時候,宮駿在她身上留下的。
夏梧的眸光頓時變得如同燭火一般幽暗不明。
“姐姐,姐姐……你洗好了嗎?”
門外,傳來夏桐的低喚聲。
夏梧收斂心神,略微擡高聲音道:“很快就好。”
“好的,姐姐,我已經鋪好地毯了。”夏桐乖巧地道。
夏梧輕輕“嗯”了一聲。
手機又響了起來。
這回不是電話,而是訊息:小寶貝,你當真要見死不救嗎?我死了沒關係,但是以後誰來陪伴你疼愛你呢?
夏梧嘴角浮起一抹嘲弄的笑。
陪伴?
疼愛?
這些東西,對於她夏梧來說,都是這世間最奢侈的東西。如果那人不是闕耀城,那麼是誰,其實又有什麼關係呢。
宮駿之於她,不過是用來打發寂寞時光的消遣物罷了。
她迅速進入轉賬頁面,給宮駿轉了十萬過去。
兩人的相處模式,從來就只是金錢與性的來往。這不是宮駿第一次管夏梧要錢,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次。只是近來宮駿要錢的頻率越來越高了,而許久沒有工作的夏梧,出手逐漸不再如過去一般闊綽,兩人之間也漸漸有了齟齬。
夏梧此時已經沒有了泡澡的心情,正好夏桐方纔也來催過了,所以索性扯過一旁的浴巾,起身踏出了浴缸。
將落地鏡擦乾,赫然看見鏡中的女人,胸前波濤壯闊,楊柳腰纖細柔然,一雙筆直修長的腿足以令任何人垂涎,更遑論雖然年逾三十依然美麗嬌豔的面容。
夏梧不明白,爲什麼自己明明不差,卻就是得不到那人的愛。
哪怕,哪怕只是得到那人的佔有,她也不會像如今這麼挫敗。
難道她在他的眼裡,當真那麼髒嗎?
髒到連讓他碰她一根手指頭,他都不願意?
想到這,夏梧就覺得心口像是被一排緻密的銀針碾過去般疼痛。
這疼痛已經存在很多年,但是每次疼起來的時候,依然讓人完全無力招架,彷彿整個人都即將被撕碎一般。
夏梧單手撐着洗手檯,另外一隻手緊緊地壓着自己的心臟,力度大得幾乎要將心臟生生從胸腔裡拽出來一般。
好一會兒,這疼痛才逐漸消退,夏梧換好睡衣,打開浴室門,聽到熟悉的童謠從臥房內傳來。
夏梧放輕步子往臥房走去,門是開着的,夏桐此刻正盤腿坐在地毯上,歪着頭看着窗外。她戴着一頂小小的黑色禮帽,遮住了她沒有頭髮的腦袋,穿着一條黑色的小吊帶睡裙,側顏看起來恬靜美麗。
彷彿感知到了夏梧的到來,夏桐緩緩轉過頭來,葵花一般的笑容瞬間在她的臉上綻放開來,如同報春花一樣,足以讓百花都跟着它一起綻放。
夏梧也情不自禁笑了起來。
“姐姐,你做的水果沙拉真好吃。”夏桐起身,拉着夏梧一起坐下,熱情地用勺子叉了一塊芒果喂到夏梧嘴裡。
“你明天會去藝術學院嗎?”夏梧挨着夏桐坐下,柔聲問道。
夏桐沒有立即回答,但是望着夏梧的眼中,卻流露出一抹渴求之色。
夏梧輕笑起來:“明天幾點去合適?要我開車送你去嗎?”
夏桐用力點頭,整顆胸腔裡都洋溢着幸福,笑道:“姐姐看什麼時候合適,我們就什麼時候去。”
“第一次去學校那邊報道,咱們還是儘量去早一點吧,否則不太禮貌。不過,小懶蟲,你確定你早上起得來嗎?”夏梧擡手輕輕點了點夏桐的鼻尖笑道。
夏桐用力點頭,望着夏梧的眼神明亮,認真地道:“有姐姐陪着我去,我簡直要高興壞了。姐姐該擔心的是我太激動了夜不成寐,而不是擔心我起不來。”
“你呀,小嘴兒,甜得簡直跟蜜一樣了。”
夏桐得了夏梧的誇獎,越發高興得不行,趁着親熱勁頭又給夏梧餵了好多口水果沙拉,還跟夏梧展望起未來的生活:“姐姐,你有沒有想過去歐洲生活呢?”
“沒有。”夏梧淡淡地道。
或許有想過,但是那些年來,爲生活所累,每天如履薄冰,連眼下都唯恐顧及不到,哪裡敢展望未來。至於後來,有了做夢的能力,卻又爲情所困,心甘情願地剪斷了自己飛翔的翅膀。
人生,其實有時候就是一件特別諷刺的事兒。
夏桐抱着夏梧的胳膊,輕聲道:“姐姐,等過段時間,不如我們一起去歐洲生活吧。那兒的建築物特別美麗,要是姐姐穿上舊時宮廷的那種傘裙站在盧浮宮門口,一定優雅得傾國傾城。我們還可以去看比薩斜塔、大本鐘、埃菲爾鐵塔、克里姆林宮以及巴黎聖母院大教堂。而且那裡很多莊園和花田,生活總是充滿了詩情畫意。”
這些有名的建築物,夏桐說得娓娓道來,但其實她也只是道聽途說,並未真的全部去過。
夏梧含笑傾聽着,輕聲感嘆道:“出過國的人果然是不一樣,姐姐聽你說起這些,都有些雲裡霧裡。不過,小桐,姐姐真爲有你這麼一個妹妹感到自豪。那些美好的風景,縱然姐姐沒有親眼所見,但是聽你這麼一說,便已經覺得足夠。”
“哪裡足夠,將來有機會,我一定要帶着姐姐親自去看看纔是!”夏桐急道。
“好好好,等咱們的小桐有能力了,姐姐就什麼都不做了,靠着小桐做一隻米蟲,跟着小桐五湖四海去看風景。”夏梧連連點頭,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地道。
“嗯嗯,一言爲定!”夏桐伸出小指頭,一臉期冀地看向夏梧。
這在過去,是兩姐妹經常用來做約定的一種方式。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彷彿這一拉一吊,她們的情意也永遠都不會變一樣!
今夜,繁星閃爍,月光從窗口攀爬進來,調皮地投射在地板上,也溫柔地撫摸着兩姐妹的面龐。
月光下,夏桐微笑着注視着朝自己伸出小指頭的夏梧,兩人小指默契地相觸,纏繞,宛如這一生。
“好了,時候不早了,睡吧。明天還早起呢。”夏梧神色顯出
一抹倦色,輕聲道。
夏桐雖然很捨不得,但還是乖巧地點頭,微笑着跟夏梧道晚安。
清晨,當第一縷光線透進房間的時候,夏桐就醒了過來。她第一時間將目光投向身畔,卻發現已經是人去牀空。夏桐心頭頓時一緊。
發生這麼多事情,如今的她,已經形同受驚的小鹿,極度缺乏安全感,總害怕會被人拋下。
她忙翻身下牀往外走去。
門一開,麪包伴隨着牛奶的香味就撲鼻而來。
夏梧已經換好衣服,妝容精緻地煮着牛奶,擡頭看見夏桐,親熱地招呼道:“小桐醒了呀,真乖。快去洗臉刷牙吧,吃完早餐我們就去藝術學院。”
“嗯,遵命!”夏桐心頭暖流涓涓,聞言立即往浴室飛一般跑去,心裡歡喜地像是住了一隻活潑愛動的喜鵲,總想着飛出來高歌一曲。
吃過早餐,換上夏梧一早爲自己準備好的白色套裝裙子以及銀色中細跟高跟鞋,戴上姐姐給她買回來的波波頭假髮。
夏桐站在鏡子前,只覺得自己也有了那麼幾分姐姐的味道。
她爲這個發現高興得難以自禁。
以至於上車之後,依然一直一臉傻呵呵的表情。
夏梧瞧着,也是樂了,忍不住打趣道:“不過是去工作而已,怎麼看你樣子倒像是去做新嫁娘一樣。”
“姐姐就會取笑我。”夏桐嬌羞地笑着低下頭去。
到了藝術學院,夏梧這邊纔剛將車子停好,莫火從就已經一身筆挺西裝走上前來替夏梧打開了車門,隨後又快步跑到另一側爲夏桐打開車門,一隻手放在車頂下方,另一隻手作出邀請的姿勢,微微彎着腰,一臉恭敬神色道:“女神,請。”
夏桐被莫火從逗得忍不住笑了起來:“我是女神妹妹。”
“有句話說得好,你好看,你全家都好看。所以女神的妹妹,自然而然也是女神。”莫火從順溜地將話接到了嘴裡。
這俏皮話太可愛,夏梧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嗔道:“就你會貧,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
莫火從忙擺手道:“姐,你千萬別當着小桐面這樣說,不然我不好解釋啊。雖然現在是套路當道,但是對小桐,我絕對是從頭到尾滿滿的真誠。”
“你對小桐如何,旁人怎麼看不重要,得小桐覺得好纔是真的好,所以你也別奢望我會幫你在小桐跟前美言了。”夏梧含笑道。
莫火從立馬哭喪着一張臉,哀求道:“姐,你可千萬別撒手不管啊,小桐最聽的就是您的話了。”
夏梧擡起一隻手示意沒門,隨後話鋒一轉問道:“姜校長那邊,你已經預約好了吧,現在可以上去了嗎?”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歡迎歡迎,熱烈歡迎!”莫火從誇張地擊掌笑道。
不過他這爲了博美女一笑而做出的浮誇表演,直接被兩姐妹無視了。
夏桐拉着夏梧的手,已經輕車熟路往樓上走去。
莫火從聳了聳肩,無奈地笑了起來。
放在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他掏出來一看,嘴角的笑意立刻蕩然無存,兩道劍眉擰成了一根麻花。
手機一直震動,不依不饒地猶如角逐。
莫火從眸光幽暗,最終手指點向接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