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寒對他點了點頭,想要擠出一絲笑來,卻發現臉早已經凍僵。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只覺得有些熟悉,可是再深的,卻是想不起來了。
楚羽傑輕輕的拍掉君寒身上的積雪,想要扶她上車。可是君寒向前邁了一步,才發現腳早已經並僵了,鑽心的疼。
楚羽傑看她的樣子,便猜到了大概,小心翼翼的從她懷裡把浩浩抱了過來,放進車裡,然後又轉身看來。咬了咬牙,彎腰把她也橫抱起來,放到了後座上。君寒的身體輕飄飄的,像是沒有重力的雪花一般。
君寒低呼一聲,卻是沒有掙扎,反而有些感謝這個男人。至少他懂得在自己窘迫的時候照顧她。
車裡的暖氣開的很足,君寒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一塊冰雕一樣,在溫暖的空氣中一點一點融化開來,漸漸有了生機。
她低頭看着兒子,小小的人兒睡的很熟,似乎此時也感覺到了溫暖,蜷縮着的身子慢慢的伸展開了。
君寒伸手摸了摸浩浩的頭,沒有發燒,沒有異狀,這才鬆了一口氣。她是真的怕浩浩凍壞了,今天的天氣實在是太冷了些。
楚羽傑從後視鏡看去,君寒頭髮上的雪化了以後,烏黑的頭髮就貼在了額頭上,配着那張蒼白到透明的小臉,甚至有些嚇人。
可是她眼中流露出來的溫情與專注,卻沒辦法讓人心生厭惡。他心裡有些隱隱的不舒服,剛纔收到馮以蓮的信息就過來了,卻是碰到了這樣的場景。
原本他聽了馮以蓮的話,已經相信了君寒是那種拿兒子來換取好生活的女人,爲了自己的榮華可以利用任何人,耍任何心計。
可是現在看到她的樣子,他卻有些遲疑了。這樣一個用身體保護兒子的母親,會做出那種利用兒子的事來麼?
更何況,君寒與他毫不相干,根本也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他憑什麼要聽馮以蓮的話,爲了馮以蓮來傷害這樣一個女呢?
君寒愛上了誰,做了什麼,又利用了誰,跟他楚羽傑,有一毛錢關係麼?可是他卻要打着幫助馮以蓮的旗號利用她……
雖然楚羽傑視韓藥湮爲情敵對手,可是不得不承認,韓藥湮十分完美。那樣一個完美優秀的男人心愛的女人,一定有她的優點。
他嘆了口氣發動了車子,卻是忍不住出聲詢問,“君寒,你要去哪?我送你。”
君寒正一門心思的撲在兒子身上,此刻聽到對方的問話纔想起來,自己是在別人的車上。
“謝謝,請送我回家。”她緩緩的報出了家的地址,對他微微一笑。因爲身體已經溫暖了過來,這個笑比剛纔那個,要好看的多。
她的眸子黑白分明,不摻一絲雜質,仍舊如當初般純淨透徹。楚羽傑透過後視鏡對上了她的目光,忍不住被深深的吸引。
時光好像沒有在她身上留下絲毫的印記,她的容貌,眼神都一如四年前一般,沒有任何的變化。
君寒的眼神那樣純粹,乾淨的讓他忍不住錯開了目光不敢再看。他想象不出一個擁有如此乾淨目光的女人,會是那種攻於心計的女人。
可是馮以蓮說的話又那麼篤定。她一向都是個大度的女人,不會在這種事上搬弄是非。既然是她說出來的,必定就是可信的。
而且,他只不過才見過君寒幾次,跟她連朋友都算不上,又怎麼能斷定她就如同看到的一樣,是個內心也乾淨的人呢?
他也不是三歲的小孩子,人心叵測的道理,他比誰都明白。更何況知人知面不知心,就算是認識多年的朋友,尚且有背叛你的一天,更別說一個只見過幾面的女人了。
而且,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會說謊,說不定,君寒就是這種類型的呢。
他掉轉車頭,向着韓藥湮家的方向開去。君寒從後視鏡裡看着他,想要努力記起他是誰來。畢竟人家在這種時候幫了自己,若是自己再想不起人家是誰,有些太失禮了。
他的頭髮細碎而平整,一雙狹長的眸子專注的看着前方。高挺的鼻樑,最抿的薄脣,略有些蒼白的臉色……君寒突然心裡一驚,他竟與墨子笙那麼相像!
雖然她再也不願意想起墨子笙來,可是不得不承認,開車的這個男人,跟他真的很像。
若是他的眼神再冷漠一些,脾性再乖戾一些,就活脫脫是墨子笙的翻版了啊。尤其是那種文質彬彬的氣質,幾乎分毫不差。
君寒的眼神裡疑惑越來越多,既然他能直接叫出自己的名字,那肯定是認識自己的。可是印象裡,君寒卻不記得認識一個跟墨子笙如此相像的男人。
楚羽傑擡頭看了一眼後視鏡,正好與君寒的目光相對,便微微一笑道,“君寒,你還記得我麼?”話一出口卻是連自己也嚇了一跳。
君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對不起啊,我只覺得你有些眼熟,可是到現在也沒想起來到底什麼見過……”
“我是楚羽傑啊!還真是有些傷心呢,我這麼個大帥哥,也太沒魅力了。”楚羽傑作勢嘆了口氣,語氣卻是輕鬆的。
“楚……楚羽傑?”君寒瞪大了雙眼,從後視鏡裡盯着他一動不動。
她是真的有些吃驚了,這個名字,像是藏在了記憶的深處,早就隨着時間的推移而被遺忘了。卻沒想到又在今天重見。
“想起來了麼?也難怪你忘記了,畢竟都四年過去了。”楚羽傑的聲音有些低沉,似乎是帶着些沮喪。
君寒更加不好意思起來,想起以前自己在失落的時候,是他多次幫助了自己,可是自己竟然把人家的名字都給忘記了。
可是後來不知道他爲什麼突然消失了,就像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正好那陣子君寒因爲顏初晨回來的事,腦子裡混沌的厲害,竟然也沒注意到他。
誰知道四年後的今天,自己又一次需要人幫忙的時候,他就像神一般的出現了。想一想,有時候緣分真是很奇妙的東西。
“是啊,都四年了……真沒想到能在這裡遇到你……”君寒也感慨起來,不得不說,時間過的真快,四年的時間,卻只像是一眨眼。
“對了,四年前你爲什麼突然消失了?是搬家了麼?還是出國了?”
楚羽傑看她好像是想起來了,臉色這纔有些坦然,“那個時候父母突然讓我出國留學,我執拗不過便只好去了。我走的時候給你發了信息的啊,你沒看到麼?”
“信息?”君寒眨巴眨巴眼睛,腦子裡卻是一片空白。她根本就沒看到這麼一條信息啊。
“對不起,我那段時間太亂了,根本就沒注意到……”她苦笑了一下,“那陣子發生的事情太多,我幾乎都是處於失魂的狀態,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她又怎麼告訴他,因爲那段時間,顏初晨害的自己家破人亡,自己也差點跟隨他們一起離開?
這些事,她再也不想提起,也不願意被人知道。既然已經不可挽回,就讓它永遠的塵封起來吧。對她,對已經離去的人,都是最好的辦法。
看着她一臉悲傷的樣子,楚羽傑也能想象的到,她身上發生的那些事,肯定是再也不想提起的。雖然他還沒有聽說君寒父母去世的事,可是卻也能猜到。
“對了,這麼晚了你怎麼會在這裡?”君寒把心裡的悲傷壓了下去,又換上了一副輕快的語氣。
楚羽傑眉頭一皺,他要怎麼告訴她,是接到了馮以蓮的信息來的?
“只是碰巧罷了,倒是你,怎麼大晚上的還帶着孩子在外面?孩子的爸爸呢?他怎麼不來接你們?”
君寒的心底狠狠的疼了一下,可是臉上卻沒有絲毫的表現出來,只是淡淡的道,“他工作很忙,還在加班。”
說罷,便轉頭去看浩浩,小人兒好像睡的有些不舒服,一直在翻身。
楚羽傑只覺得喉嚨有些不舒服,低低的喔了一聲,便也閉了嘴不再說話。他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麼。
車子內一下就陷入了沉默,兩個人誰也沒有再說話,好像彼此都不存在一般。只有浩浩均勻的呼吸聲傳來,還有君寒撫摸兒子的頭髮傳出的輕微沙沙聲。
楚羽傑幾次悄悄的從後視鏡看去,都只看到她的側臉。她神情專注的看着睡覺的兒子,眼中的柔情讓他不由的會心一笑。
大概每個做母親的人都是這樣的吧?總會在不自覺間流露出對孩子的寵愛來,那母性的光輝可以感染任何內心冰冷的人。
楚羽傑終是收回了目光,眉頭卻緊緊的蹙着。他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有沒有錯,若是爲了幫助馮以蓮而傷害了一個無辜的女人,他的心裡,不會好受的。
而且,今天晚上的事,絕對有蹊蹺。他不知道君寒跟馮以蓮間,是誰用了心計,可就現在的情況看來,失敗的那個,無疑是君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