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提出這個問題,原本不過是想要試探一下安知薇,不料換得她吐露心聲,一時之間也呆了。愛睍蓴璩安知薇這時回頭看向她,十六歲的少女,明明個子比玄月還要矮小半個頭,可那深潭似的眼波,卻令人捉摸不定。不明所以地,玄月被安知薇盯着,背脊竟然起了一層白毛汗。
“對不起,知薇小姐,我無意冒犯……”見慣風浪無數的紅令堂主,如今居然有些怯意。
“不,沒關係。玄月,你以前跟着顧念,自然會比較關心我和他……不過你放心。我選定的人,自然不會變。”安知薇輕聲說,語調很溫柔很溫柔,“他不變,我不變。”
…………
儘管餘太太很希望讓林知夏去坐個十年八年牢,不過,安家到底還是有些能量的。經過安柏安鬆的活動,又因爲林知夏還沒有到十六歲,主犯大鋸等人又逃跑了。多方面活動的結果,是要一筆天文數字的賠款櫟。
這一筆罰款,自然都由安楠來承擔,這就讓原本已經負債累累的安氏演出公司更加雪上加霜。一時之間,安氏公司門口每天坐滿了來討債的債主,安楠焦頭爛額,疲於應付。沒過多久就傳出知名鋼琴家安楠宣佈破產的消息。
而這,這已經是餘家能夠做出的最大讓步了。
除了經濟上的損失,更嚴重的後果還在後面。餘太太咬死了林知夏就是幕後買兇傷人的主謀,儘管大鋸已經逃跑,可還有證詞證據在。這就讓林知夏儘管避免了牢獄之災,還是難免要接受一些法律的懲罰。先是拘役三個月,然後就是社會服務三年。除此之外,林知夏的案底卷宗,還將會記錄上這一條罪行,那會伴隨她今後長久的人生傅。
“媽媽,怎麼辦,爲什麼會這樣?”
在看守所的林知夏,穿着女犯的囚服,頭髮草草紮起,早就失去了昔日仙女一樣的風采,握着林落翹的手只哀哀痛哭。林落翹的模樣也比林知夏好不到多少去,她臉色蒼白憔悴,條條靜脈清晰可見,眼底下兩個烏青的大黑眼圈,也不知道是被安楠揍的還是流產之後沒能休養好而導致的——或者兩個原因都有,見到女兒這個樣子,她又是心疼女兒的遭遇,又是惱怒女兒的所作所爲,開口罵道:“爲什麼?你現在還問爲什麼?事到如今你還不會回頭好好想想?怎麼你就那麼笨,做出那種事來!江湖上的人,是你一個小女孩兒家家能動的嗎?爲什麼當初不找我商量?”
“我不是想要斬草除根,免得媽媽你煩惱麼!而且那時候媽媽你害喜嚴重,我也是不願意打擾你啊!”林知夏滿腹委屈,事到如今,她還死不悔改,絲毫不認爲是自己做錯了。
林落翹真是無語,女兒的智商比起安知薇來,真是差太遠了!
“你要斬草除根,可也不要落下那麼多把柄啊!尤其是不要波及別的無關緊要的人!現在你爸也破產了,我們都得搬回本家去……這還是我求了你奶奶很久才求來的機會。你這段日子就先在看守所忍耐着吧,等風頭過去了,媽媽就想辦法爲你爭取減刑,帶你出去。”
林知夏滿懷希望地問:“真的?媽媽,那我還要在這裡呆多久?”
這個地方睡的是鐵板牀,吃的是大鍋飯,身邊都是些粗俗爛人,每天還要早起晚睡,林知夏從小養尊處優,哪裡吃得了這份苦。林落翹也知女兒過慣了好日子,不是吃苦的料,無奈如今自身難保,何況女兒這次闖下了大禍,安楠也揚言要讓林知夏在看守所好好呆幾天吃個教訓。只含含糊糊地說:“等安頓下來就好了。你先忍耐一下,忍耐一下啊。”
“那麼媽媽,不知道餘嘯言現在怎樣了?我能不能保釋一天出來,去看看他……”
都這個地步了,女兒還執迷不悔!林落翹失聲道:“不,不行!餘太太現在恨不得扒掉你的皮!知夏,當媽求你了,你可千萬不要再鬧什麼幺蛾子了。”
“媽媽,什麼幺蛾子那麼難聽啦!”林知夏一下子大聲起來,“你是要眼睜睜看着安知薇搶走我的餘嘯言吧!”
林落翹顫巍巍地說:“知夏,你不要這樣說……”
“媽媽,我不是有心要傷害他的啊。要不是知薇老是妖妖嬈嬈的去接近他,我又怎麼會這樣做!他受了傷,我比誰都要心疼。拜託你,媽媽,只要看他一眼,一眼就夠了……”
女兒哭得梨花帶雨,林落翹心疼不已,她左右爲難,考慮良久,最後下了大決心說:“好吧,下不爲例。”
;林落翹也真是有幾分能量,很快就打聽到餘嘯言出院的日子。她鼓起勇氣又去見了一次餘太太,只說女兒真的知錯了,想當面給餘嘯言道歉。餘太太念她初犯,付出的代價也夠重了,本着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的念頭,答應幫她向看守所遞出求情書。
這樣一來,林知夏保釋外出,就容易得多了。
等到了那天,春光明媚,林知夏早早就佔住了浴室的公共鏡子,打扮自己。這些天來,因爲有了保釋的盼頭,她有動力很多,生活作息規律,吃飯也多了,氣色漸漸好了起來。她用手指當梳子,整理着自己的頭髮,冷不防身後傳來陰陽怪氣的聲音:“一大早就發浪啦?照破了鏡子這兒都沒半個男人!”
是同一個牢裡的女犯,好像叫阿香還是什麼的村婦,因爲打傷老公和小三反而被抓進來的。年紀不大,也就20出頭的樣子,從林知夏進來當天就看她不順眼,動輒怪聲怪氣地諷刺她。林知夏不理她,又仔細地洗臉拍臉。
阿香見林知夏無視自己,心頭有氣,湊上來說:“裝什麼高貴女神,真那麼高貴就不用蹲進這兒來啦!讓開讓開,老孃也要用鏡子!”
肥大的屁股一墩,頓時把個鏡子佔了三分之二去。林知夏忍不住了,怒道:“喂!你給我讓開點!我很快弄完!”
“誰知道大小姐你要弄多久,你以爲這鏡子是你家的?嗯?我叉你老母!”粗言穢語,脫口而出,林知夏哪裡受得了這個,紅了臉就說:“你放尊重點!”
阿香又是一屁股,把林知夏狠命擠出鏡子外面:“尊重?這樣夠尊重了嗎?我呸!”
說罷還狠狠一口唾沫,吐在林知夏身上。林知夏大聲尖叫起來,揚着爪子就撲上去。阿香早等着她這一着了,殺豬一樣大叫起來:“小妮子要打老孃啦!你這驢入的屄日的小賤貨,膽敢打老孃!姐妹們都給我上啊!”
一時之間浴室裡原本冷眼旁觀的女犯們尖叫着一擁而上,十幾只爪子揚着尖利的指甲,紛紛往林知夏如花似玉的臉蛋上招呼過去。林知夏勢孤力單,毫無招架之力,只能勉強抵擋着,大聲號哭:“看守叔叔!看守叔叔!救命啊!”
混亂間,有人大喊:“條子來了!”
哄的一下,女犯們作鳥獸散,於是獄警來到的時候,大家都沒事人似的各幹各事,只剩下衣衫凌亂的林知夏滿臉紅道道地抖摟在地上痛哭。獄警不耐煩地敲着牆壁問:“怎麼啦?”
“阿香打我!”林知夏哭着說,她臉上被劃了好些血口子,頭髮也被扯成一團亂麻,指着人羣只是告狀。阿香若無其事地瞥了她說:“喂,妹妹,你可不要血口噴人!你說,你們說,你們哪隻眼睛見到我打人?”
旁邊的女犯們齊刷刷無辜點頭。林知夏勃然大怒,跳起來嚷嚷:“你們都偏幫她!”
“好了好了,都別吵了!”
類似的事件,獄警早就司空見慣,既然沒有人受傷那就不是個事,她不耐煩地說:“林知夏,你都搞好沒有?今天準備保釋出去了。”
林知夏這纔想起今天是保釋的日子,時間有限,她委委屈屈地咬了嘴脣到外面去。林落翹、安楠和三姐都已經等在外面了。安楠見到林知夏,頓時鼓起眼睛。林落翹卻心疼地問:“女兒,你的臉怎麼了?”
林知夏囁囁嚅嚅地,好容易上了車,看到林落翹爲自己準備了全套化妝品和漂亮的衣服,頓時後悔得腸子都青了。早知道母親有準備,自己剛纔就不貪那麼一點兒美,佔着鏡子,平白無故地惹來一場捱揍。如今華麗的裙子套在了身上,從背後看倒也玲瓏有致,可惜臉上有傷,沒法化妝。那張蒼白的臉加上滿臉血紅傷口,別提多恐怖。林知夏灰心喪氣,不住長吁短嘆,就連到了醫院門口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