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薇沒想到會在自己的店裡見到安楠,一時之間,兩人四目交投,都有些愕然。ai愨鵡琻
安楠又驚又喜,失聲叫:“董薇!”
比起安楠的激動,董薇在短暫的愕然之後,就很快淡淡,她點點頭,說:“你好。楠哥。”
她來到櫃檯上,把手裡提着的一個盒子小心放在桌面上:“這是日本來的樣板,你可要小心保管。等會兒我下來的時候,再帶回去。”
店員答應着,把那個包裝精美的白色盒子捧下去了。董薇這才轉身來,有禮貌地說:“不知道什麼風把你吹來?龕”
安楠見董薇對自己冷淡,有些訕訕然地說:“今天剛好路過,就進來看看你……前臺那邊說你在這裡開了店,我就過來欣賞一下你的作品。”他停了一停,換了一種更加誠懇的語氣說,“你的瓷娃娃做得很漂亮,真的。”
“是嗎?謝謝誇獎。”董薇臉上泛起微笑,多年的風霜洗禮,又經歷了婚姻失敗,事業從無到有,難得董薇笑起來眉梢眼角依然帶了一抹純真。
安楠看在眼中,整個人都呆了。他心裡開始暗恨,董薇的美,明明更加耐看,如果她還是自己的妻子,那該有多好軀!
他又想到董薇和自己結婚十幾年,帶大安知薇,應付婆婆嫂子,家裡家外,沒有一時不是一塵不染的,那屋子外面的花圃,沒有一天不是修剪整齊,花香滿溢的。哪裡會像林落翹那樣,除了到處亂花錢,就是跟妯娌鬥氣,跟婆婆耍滑?更別提有那種雅興,佈置家居,打理庭院了——林落翹唯二的興趣,就是挑撥是非和賭錢。
正在暗自悔恨,仔細再看去,董薇臉若銀盤,杏眼桃腮,黑鴉鴉的頭髮如雲似霧,耳邊一顆小指頭大的珍珠耳釘,除此之外別無半點飾物,越發映得她肌膚豐澤,高貴嫺雅。董薇見他神氣古怪,也懶得理他,自行轉身開去,想要去夠旁邊架子上一個黑白山水的聽風瓶。
“我幫你拿。”安楠舉起手來,輕易把聽風瓶拿了下來,遞給董薇。董薇接過來,說:“謝謝。”
“薇薇,下班之後有沒有時間,可以一起吃個飯嗎?”
董薇愕然擡頭。
安楠等待她的回答。
半晌,董薇突然笑了起來,她溫柔地說:“楠哥,我身份特殊,你就不怕你老婆介意?”
“不,我纔不怕!”安楠脫口而出,甚至有些急切,“就算我們離婚了,也還可以做朋友,對不對?我們可以好好地聊一聊……聊一聊知薇。”
“楠哥,我叫你一聲楠哥,只不過是習慣難改。你可千萬不要想到別處去了。你之前二十幾年都沒有關心過知薇,現在你瞭解她多少?”董薇不溫不火一句話,問得安楠啞口無言。他結結巴巴地說:“她的工作,我不是也有幫她安排嗎!進樂團什麼的……是她自己不去而已!”
“除了這一件事,還有別的什麼事你幫過她嗎?而且,那一件,也是林落翹要求你來做,讓你拿知薇來給知夏作陪襯而已吧?只是沒想到知夏那樣不爭氣,人家團長看上了知薇。”董薇說,“楠哥,我愛我的女兒。如果你還想要我們之間有話說的話,就別再口口聲聲提起我們那可憐的女兒了。命運對她已經夠不公平了。”
她聲音平靜,跟平時說話完全沒有兩樣,可她越是平靜,安楠心裡越是掀起滔天巨浪!他索性拋開安知薇這個藉口,更加熱切地說:“那如果是我很想念你呢?”
董薇突然笑了起來。
安楠錯愕無比!
“你想念我?楠哥,沒想到你竟然這樣心大。安氏兩個小時之前才賣給了別人,如今你就已經打起精神來約我吃飯了。”
如果換了安知薇,不知道多少難聽的話就刺了過去了。不過幸好安楠現在面對的是董薇,董薇一向都是溫和厚道的。她難過地搖搖頭:“如果是我,想起因爲自己的原因,公司經營不善,公司員工被打包賣掉,前途未卜。哪怕我拿到了一點兒錢,我也不會感到高興。更加沒有心情去和別的異性約會。”
安楠只覺得背脊骨陣陣發冷,他聽出來了,董薇在看不起自己!這個幾年前才淨身出戶的前妻,如今居然看不起自己來了!董薇手機這時響起,安楠聽見她說:“今晚?我沒空。”
他到底不死心,以爲董薇已經心軟有轉機了——十幾年夫妻,安
楠太知道董薇的好心腸了!他的心底燃起希望,如果可以重新追回董薇,如今董家已經貴爲新江船王,整個交通命脈都系在董芫手中,就連餘家對他都忌憚三分,自己要維持以往的體面,也就有了希望……不料董薇掛掉手機之後,拿起手提包就往外走。
安楠急了,不假思索地衝上去攔住董薇:“你去哪裡?”
董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說:“我要到工場去。下午很忙。你沒有聽到嗎?剛纔的飯局我都推掉了。”
安楠這才知道自己自作多情了,他的邀約,董薇壓根沒有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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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絕望地道:“薇薇,難道你就不給我們一個機會嗎?”
“安楠。”他的厚顏無恥,終於突破了董薇的底線,她的聲音也有些不愉快了,“請你不要再糾纏我了。早在六年前我和你離婚那天開始,我就對你沒有任何希望。請你現在回去照顧好你現在的妻子吧,不要再讓另外一個女人,重複我當年的老路了。”
說罷,董薇把大受打擊的安楠拋在身後,自己拿了手挽袋急匆匆走掉了。一路到了工場,董薇換上帆布衣褲,就去處理剛剛接到的日本訂單。
董薇的拍檔叫章含笑,一個早年留學日本的女人。當初看中董薇作品的那個日本人,是她的gay蜜。如今,輪到董薇和章含笑成了閨蜜。女人過了四十,總會比較需要一個同性的友人分享喜怒哀樂。如果那個人恰好是自己朝夕相處的工作搭檔,那就再好不過了。
章含笑在工場裡,看着窯裡的火,滿頭大汗地衝董薇笑道:“你的作品在日本大受歡迎。我們必須實行慘無人道的加班計劃。”
“必要的時候,保證質量,縮減產量。”董薇不假思索地說。
章含笑慘叫:“你應該說‘我們馬上張貼招聘啓事招人’纔對頭!”
“手作陶瓷能夠找到合心水的工人可不容易!”董薇認認真真地說,“我可不要外面的工匠。而且,這也是我最後一批作品了。”
章含笑有些傷感:“你真的決定去帝都了?”
“咦?我女兒都去了,我能不去嗎?”董薇睜大眼睛說。
章含笑憤憤然道:“你女兒都二十了!難道你還要去當陪讀媽媽!你應該學會放手,然後過自己的生活——你好不容易纔創下這麼一片事業,難道就這樣放棄了?”
看着雖然有些凌亂,但熟悉而親切的陶瓷工作室,董薇也很不捨得,她說:“要麼,我們把工作室搬到帝都好不好?”
這個念頭,近段日子來一直都在董薇腦海裡打轉。不過章含笑對這個城市感情很深,她不好說。今天安楠的糾纏,讓董薇從心裡反感這個前夫,回到這裡只覺輕鬆,居然一下子就輕易說出口來。
話說出口,董薇自己驚訝地掩住嘴巴。可章含笑突然笑起來,她不是“含笑”了,而是真真正正,咧開嘴巴的大笑:“搬家?有意思!”她大大咧咧地拍着董薇肩膀,“我早就等你這一句了!”
看着拍檔那笑意滿溢的臉,顯然贊成得不能再贊成。董薇失聲大笑,回身抱住了章含笑……
…………
晚飯的時候,董薇就在餐桌上宣佈了,自己的工作室也會隨着安知薇一起遷移到帝都的消息。出乎意料之外,一家人都很高興。
“那就太好了,我還擔心你去了那邊會無聊沒事做呢。如今可以一起搬過去,哪怕前期虧點兒錢都沒關係。”
董薇聽到董芫這話,有些不高興了,她白了董芫一眼,說:“難道哥哥就認爲我做生意一定虧本嗎?”
“實際上,董薇的工作室如今生意蒸蒸日上,尤其是手頭這筆日本訂單,做完之後可以維持大半年的運轉呢!”簡柯笑道。
安知薇也說:“媽媽,那就真是太好了。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合適的行業,就這樣放棄好可惜的。”
接下來,又開始討論怎樣搬遷,費用如何。哪些設備是可以到了帝都重建的,哪些設備必須要從這邊帶過去,另外還有工作室的位置、要不要重新開店——帝都的地租可不比新江,那邊可都是寸土尺金的!
一整個晚上,董家人都在討論着這個話題。那時候的安知薇還完全不知道,在顧念那邊,另一場天翻地覆的變化,正在悄悄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