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層一層的紗布落在地上,安知夏滿懷希望的聲音在病房裡響起:“護士,我的傷勢不嚴重吧?”
在她身後爲她拆繃帶的護士,只能苦笑着,沉默以對。ai愨鵡琻
這位大小姐的脾氣,在病房內外可都是出了名的。偏偏她又是餘家二少奶,得罪不起。現在分管她的這個倒黴護士,是前一陣子得罪了護士長,被人派過來擔這苦差事。現在護士顫抖着給她拆繃帶,都難以想象接下來會是怎樣一副原子彈爆炸的場面。
要知道,她在醫生那裡看到過安知夏的病歷,以那種情形的傷勢……恐怕治好了,也跟以前那副天仙一樣的面孔差遠了。
終於,最後一層紗布落在地上,安知夏叫道:“鏡子呢!眇”
她拉開抽屜,拿出抽屜裡的鏡子,只看了鏡子中的人一眼,然後尖叫一聲,暈倒在病牀上!
“餘太太!餘太太!”護士見她暈倒,戰戰兢兢地上前去叫了兩聲,在確定安知夏真的暈倒之後,小護士反而鬆了口氣,她急忙按鈴叫醫生:“醫生,餘太太剛纔暈倒了。請你馬上過來搶救。”
醫生來了,餘嘯東沒來諒。
昏昏沉沉地,安知夏只覺得臉上涼颼颼地,耳邊陣陣喧譁聲。
“好吵……吵死了!”長久以來束縛在臉上的繃帶悶熱感消失,安知夏反而有些不適應,電光火石地,她突然想起暈倒之前那一刻看到的可怖景象,“對了,我的臉……我的臉!”
她顫抖着試圖舉手,去摸自己的臉。這個舉動卻引得旁邊一陣驚叫:“病人醒了!”
“醒過來了!”
一道強光透過眼皮照進來,安知夏想要皺眉頭,臉上肌肉卻不太聽使喚,好像怎麼也做不出自然的表情。
“你好嗎?能聽到我說話嗎?請回答是或者不是。”耳邊傳來主治醫生熟悉的聲音,安知夏情緒這才鎮定了一些,輕聲說:“是。”
聲音乾澀,哪裡還有半分以前那黃鶯出谷般的嬌媚?
醫生很欣慰地說:“很好。你能看到電筒光嗎?請回答是或者不是。”
原來那道強光,是手電筒。安知夏放下心來,說:“能。”
“唔。很好。”醫生最後說,“現在你可以睜開眼睛了。”
可是,這個平時輕而易舉的動作,如今做起來卻很困難。上下眼皮似乎有千斤重,安知夏好不容易纔勉強睜開眼睛,看到眼前黑壓壓地圍了一堆人。主治醫師也在其中,他見到安知夏睜開眼睛,戴着口罩微微一笑:“好了,沒有生命危險。”
周圍的人都鬆了口氣。
安知夏卻顧不得這麼多,反手抓住主治醫師的手腕,說:“醫生!我剛纔做了個噩夢!”
她聲音很尖利,甚至有些可怕。周圍的小護士都流露出詫異,醫生平靜地說:“人在昏迷的時候,總會有很多幻覺。外國甚至有人研究說這是另外一個次元的空間,既然你已經恢復意識,那些就只是你大腦中產生的幻覺,不足爲信。”
“但是,我的夢好真實!我夢見我的臉……我的臉……”想起鏡子中看到的那張長着無數大紅包,暴起點點黑皮,無比醜陋的臉,安知夏就感到不寒而慄,“我夢見我的臉爛了……我毀容了!”
此時此刻,安知夏多麼希望醫生像剛纔那樣,溫柔地勸告她一聲:“這些都是幻覺,不信你照一照鏡子就好了。”啊!
然而,醫生的眼神裡,竟然流露出一絲憐憫。
安知夏心底一寒。
“醫生……”
“對不起,餘太太,我們已經盡力。”主治醫師充滿遺憾地說。當他見到安知夏原本就猙獰恐怖的臉一下子垮下來後,就連見多識廣的醫生都忍不住汗毛倒豎,忍着嘔吐的衝動說:“不過你放心,我們醫院跟韓國、日本的整形醫院都合作關係,等你的過敏反應減輕之後,可以……”
接下來的話,安知夏已經再也聽不進去了,她狠命地桌面上一掃,滿桌子的玻璃水瓶水晶果盤統統被她掃到地上,乒乒乓乓地摔得粉碎。
“什麼整容?!什麼意思?!不!我不要!”安知夏頂着一張爛臉,竭斯底裡地怒
吼,“我不要!你們都在騙我,我要把你們統統炒掉!”
主治醫師見她幾近瘋狂,嚇得一步一步後退,說:“餘太太,你先不要暴躁……好好聽我說……”
“什麼聽你說?!你以爲你是什麼好東西?醫院就是爲了掙錢而已,我有的是錢!我要把你換掉,你這個庸醫!”安知夏一把拔掉自己手腕上的針頭,把輸液架朝醫生推去,“滾!你給我滾!”
瘋了!這個女人已經瘋了!
早就知道她不是善茬,費盡心思嫁入豪門,落得個毀容的下場。主治醫生不願意跟安知夏多糾纏,眼看着退到門邊,一開門把手,跌跌撞撞地往外面飛快跑掉。
這邊門開了,醫生衝出去,險些就撞到正走進來的一個人。
這麼阻了一阻,安知夏扔過來的一個瓶子就差點砸中進來的那個人了。那人靈巧地側了側頭,躲過了那個玻璃瓶子,瓶子徑直在她身邊飛出外面去,落在地上,傳來清脆的破裂聲。
“看來你還很精神嘛,安知夏。”
安知夏一看那人進來,眼睛都紅了,在牀上一骨碌翻身蹲着,活像一條獵狗:“安知薇!你來幹什麼?要來取笑我嗎?”
“你已經不值得我取笑了,安知夏。”見到安知夏如今凹凹凸凸的臉,想起她那曾經傾國傾城的臉蛋,安知薇只覺得觸目驚心,“我只是來探病而已。”
安知夏冷笑:“探病?你會那麼好心?哼!好了,你現在見到我的樣子了,不過你放心,我底子好,轉天去了日本整容回來,我還是比你漂亮!你笑不了我多長時間的!”
這個女人唯一的一點自信心,就是來自於自己相貌了。安知薇不由得有點憐憫,也覺得有點好笑——自己前世,怎麼就敗在這麼一個人手上了呢!
“容貌對我來說不重要,安知夏,至少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重要。”安知薇可憐地看着安知夏,“你可能不會相信,不過我說的是真話。還有就是,我今天過來,其實是有一個消息帶給你的。”
安知夏思維混亂,完全被安知薇帶着走,呆呆地問:“什麼消息?”
“你還記得程亦可吧?”
怎麼不記得!一提起程亦可,安知夏牙縫間就發出可怕的嘶嘶聲。
她的臉新近毀容,那些隱藏在毒血中的不明物質,深深地腐蝕了安知夏的面部皮膚和神經。她的毛囊嚴重發炎、肌膚表皮鱗片被破壞掉,翹起無數死皮,有些壞死的地方甚至變成了黑色……就連她的表情,都開始僵硬和不自然。
那麼可怖的一張臉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安知薇還能夠保持淡定。她輕輕地說:“她故意傷害罪名證據確鑿,如今已經立案,這方面會走司法程序,應該沒有多大問題。另外,他們貌似會對你進行一定的賠償,這方面,就要看我們家的意志了。林阿姨如今身體不好,爸爸分不開身來處理你的事,所以暫時由我,你的直系親屬來處理這件案子。爸爸的意思是一定要追究到底,不知道你自己的意向,到底需要她們賠你多少錢?”
安知夏警惕地說:“爲什麼我的事要你來代理?我有老公啊!哼,餘嘯東不會比你更笨吧?”
果然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安知薇嘆了口氣,說:“知夏,難道你真這樣天真,覺得餘嘯東對你的事會上心?”
餘嘯東對安知夏本來就沒有多少感情,程亦可又是他的表妹,他如今只能採取兩不相幫的態度。這個時候,安知夏唯一的依靠,就只有自己的孃家。
“安知薇,你也不要假惺惺了。就憑你?恐怕就是你最想我死呢!”安知夏尖刻地說,“我纔不要你來代理!讓我自己去找餘嘯東說!”
真是執迷不悟的蠢蛋,安知薇暗歎,她淡淡地說:“你以爲我很想管你的倒黴事?還不是因爲我們有同一個老爸。我明白告訴你,安氏已經破產了,我爸和你媽的婚姻如今也差不多完蛋。你還以爲你是以前的安家二小姐,還有作的資本,那就大錯特錯了!老爸找我來跟你談,就是想要你朝程家多要一點賠償,好維持他們以後的體面。你信不信都好,反正我話都帶到了,之後的事,等你自己去跟我們的好爹媽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