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發生了什麼事,你一定要堅持一點,你和我之間是離婚夫妻,沒有任何關係,你擁有的一切都是合法財產,記住了嗎?”
嬗笙咬着嘴角的力道越來越加重。
“阿笙?”見她不出聲,白東城伸手去摸她的長髮,低聲的喚。
阿笙,就像是喚過千遍萬遍那樣自然,和每次都沒有什麼不同,但此時聽來,讓她有一種想要哭的感覺。
“我不要,幹嘛給我!”嬗笙將手裡的東西塞回他的手裡,心砰地猛然一跳一紮。
白東城將東西重新塞了回去,幷包攏着她的手指,“阿笙,聽話,拿着,我之前說過的話也一定要記住。”
“爲什麼?爲什麼給我這些。”她心裡難受,以至於聲音低低的。
白東城看着她仰頭一直都在盯着自己的眼睛看,似乎是行從中找出來什麼一樣,心中微疼,他伸手將她額前的髮絲拂開,指腹在臉頰上輕輕摩挲,聲音裡竟還能參雜入一絲笑,“當初離婚的時候你就什麼都沒要,現在你就當分給你的財產好了。”
“之前不是一直怕別人發現我們離婚,爲什麼還要讓我明確我們是離婚的關係?是不是……”嬗笙聽着皺眉,電光石火間,有一個念頭竄了上來,她擡手抓住他的手臂,壓低着聲音緊張的問,“離婚證被發現了?”
聞言,白東城眸色一深,也不隱瞞,點了點頭,“嗯,離婚證現在被上繳在上面了。”
之前在離婚證丟了之後,他就已經有了準備,打點好着一切,但卻還是被秘密送到了上面,那天倆人親熱時方青打來的電話就是確定的這一點。因爲政府機關畢竟不像是娛樂週刊,不會曝光,怕有不良影響,所以會私下着手調查,屆時纔會找他過去談話。
他也是知道這個過程,所以當天晚上便給老同學打了電話,有了應對的方法,但現在……
嬗笙心頭一秫,“那……更不應該讓我明確這一點啊,爲了婉轉局面,我們不是應該,不是應該……”
她後面的話沒有說明,但白東城知道那是什麼,那是他每天每分每秒都夢寐以求的,最開始時,他總是對自己說,厚臉皮也好,丟臉卑鄙也好,裝聾作啞也好,不管她反感還是說什麼,他都要儘可能的挽回她,將她留在自己身邊,將欠下的一點點的還清。
有鈍入心肺的疼痛,白東城喉結上下滾動,忍着那疼痛,聲音輕快的開口,“阿笙,不用,我有我的安排,你只要記得我說過的話就行,這小區是老住宅樓,人多也比較雜,上次盜竊的事情雖然再度加強了治安管理,但還是得小心。出門多穿衣服,別凍感冒了自己,下夜班回來先吃些早飯在休息,還有……”
他很細心的逐一交代着,等都沒有能想起來的事項後,他沉默的看了她兩秒,隨即握了下她的肩膀,“上樓吧,我先走了,照顧好自己。”
說完,白東城便轉身走出了樓門洞,嬗笙木木的站在原地,望過去,雪花飄落,天大地大,眼裡都只是他有些枯寞的背影。
看了眼手裡被他塞入的銀行卡以及房契,咬了咬牙,她快步追了出去。
“小白——”
白東城剛走到車邊,便聽到後面她在喊着他,未來得及轉頭,腰上便是一暖,她伸手在後面抱住了他。
“小白,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好不好?”嬗笙此時抱着他,感覺到他身體僵硬的像是塊石頭,心裡的窒悶瞬間到達了臨界點。
“沒什麼事,你別胡思亂想。”白東城執起她纏繞在自己腰間的手,放在脣邊輕輕啄着。
“騙人!”吸了吸鼻子,酸澀的水霧在眼底散開。
白東城抓住她的手,轉過身子,看着她有些微閃的眼睛和微紅的鼻頭,嘆了口氣,將羽絨服的拉鍊拉下,敞開將她包在了自己的懷裡,額頭抵着她的,隨着雪花的飄落,他低低的嘆息。
她恨死了他的沉默,眼睛有些紅的瞪着他,聲音卻一點沒有氣勢,“是不是最近你都不會出現在我面前了?”pr2v。
白東城默認。
嬗笙再度伸手過去繞到他的腰後,帶着幾分悲憤的張口咬在了他的胸口上,然後放開,聲音裡有着無奈的退讓,“那你每天都要給我打電話,早晚都要打!”
白東城忽然不敢看她,眸光微折,他看向一旁雪花飄落,很慢的應着,“……好。”
兩人就這樣無聲的又依偎了一會兒,白東城將她推開一些,隨即將自己嬗笙的羽絨服拖下,罩在她身上,她本來就穿着一件小的,這會兒再套上一件大的,看起來很臃腫,像是個糉子,他卻笑不出來。
伸出雙手揉搓着她漸漸凍紅的臉頰,他低聲的說着,“阿笙,外面冷,上樓去。”
可話音落下之後,她並沒有動,他凝了她一會兒,只好放開她,自己繞過去,坐進車內,車子發動離開時,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倒車鏡在看,看到她形影單隻的站在那裡,雖然裹的那麼厚,看起來卻還是那樣單薄。
呼吸有些不穩,車子也被他開的歪歪扭扭,尾燈亂晃,不過好在,終於是行駛出了小區。
嬗笙未動,還站在那裡,面前白東城的車子已經消失不見,雪沒有停,雖然已是夜晚,但路燈亮着,周圍的一切事物被雪籠罩的都有一層朦朧的感覺,她擡手摸了摸臉頰,冰冰涼涼的溼意一片。
彎身頓了下來,因爲他將她的羽絨服套在了她的身上,所以很臃腫,導致她下蹲很吃力,但她依舊固執的蹲下。
白東城今晚的表現很怪異,或者說,從之前就很怪異了,只是她沒有發現,今晚他跑過來說的這番話,這番交代,聽起來就像是交代後事的人一樣,他身上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或者是有事情會即將發生,而且事不簡單,否則他也不用這樣。
但自古以來不都是遇到危險的時候,人的本能都是自救麼,可他卻想着她,將所有能給的都給了她。
“小白……”她的聲音哽咽,被漫天的雪花吞沒着。
在家裡休息一天,嬗笙打起精神去上班,坐在公車上,隨着車子輕微的晃動,她歪在座位上的腦袋也跟着晃。
子麼她過。日升日落,車來車往,街道兩旁大幅的廣告畫裡,漂亮的女郎露出魅惑的笑容,路上的行人匆匆而過,表情呆滯,一切都平靜如常。
依舊是進進出出手術室,認真卻有些麻木的工作着,中午的時候,嬗笙站在走廊的窗邊,手裡握着電話,那邊有崔曼的聲音,她打來是跟她約產前檢查的時間。
將自己的班表告訴了崔曼,讓她找個時間過來,然後安排,兩人又聊了一會兒,然後才掛斷電話。
“嬗笙,走啊,一塊去吃午飯,這一上午簡直忙死了,我一會兒得多吃一點!”楊柳從護士站裡走出來,看到她在這裡,就跑過來了。
“你先去吧,我再打個電話,一會兒去餐廳找你。”嬗笙轉過頭,對着她一笑。
“嗯好,那我先過去。”楊柳看着她手裡拿着的手機,點了點頭,然後朝着電梯那邊走,沿途追上前面認識的護士,有說有笑。
嬗笙抿脣一笑,楊柳最近心情都特別好,氣色也好,說是新交了個男朋友,看來應該是交往的很順利,不然怎麼時時刻刻都露着戀愛中的狀態。
重新轉回身子,嬗笙低頭看着手裡的手機,皺了皺眉,不用查找電話薄,直接按下爛熟於心的號碼,那邊等了一會兒才被接通。
“阿笙。”白東城低沉的聲音順着電話線路傳過來,他似乎正在工作,有文件翻頁的聲音。
“白東城!”嬗笙開口,聲音有些惱怒。
“怎麼了?”
“你這個大騙子!”她氣呼呼的,開始指控他,“之前是誰答應的好好的,每天早晚都會給我打一通電話,昨天就沒做到!”
“昨天事情比較多,忙完都很晚了,也怕打擾到你休息。”白東城將手中的文件放下,擡手揉着太陽穴,那裡突突跳的很厲害。
“那你不會發個信息?”嬗笙沒好氣的哼。
“好,下次我發信息。”薄脣一扯,他情不自禁的笑了。
“你現在工作呢?”看着窗下走動的人,嬗笙開始和他閒聊起來。
“嗯。”
“都中午了,不去吃飯啊?”
“不去,一會兒方青買回來。”
“我也正要去吃午飯,上午有兩個手術,累死了,還有新的產婦入住,你說我們國家怎麼這麼多懷孕的,看來人口增加率很高啊!”
“呵呵。”
她又陸陸續續的說了很多,都是一些小事,他也一直認真在聽,偶爾嗯一聲,或者用低笑來回應。
“小白。”她的聲音忽然一低。
“嗯?”那邊的白東城眉峰也是一劃。
“你還記不記得之前你帶我去看電影的那家影院,就是我說裝潢很好,設施也很好的那個。最近好像有新電影上市,我真想去那家影院看一場誒。”嬗笙轉身靠在牆壁上,看着棚頂,幽幽的嘆。
白東城當然能聽出她話裡眼神出來的意思,手指微緊了下,開始裝糊塗,“那……你有時間就去看。”
“自己多無聊啊。”
“可以找你那個朋友小綠,或者同事。”
聽到他這樣說,嬗笙也只好嘆息,不再繼續那個話題,而是柔柔交代着,“小白,你每天工作也別太辛苦了,別弄的太晚,身體垮了到時後悔都來不及,飯局之類的,你也少喝點酒,不然難受的是自己。”
“嗯好。”白東城應過之後,喉嚨乾的發疼,心裡暖,卻又疼。
“你別忘記給我打電話,這會兒長了,以後每天早中晚都得打!忙的話抽空發個信息也行。”嬗笙手指摳着護士服的衣角,悶悶的說。
“嗯,我答應你。”白東城甚至能想到此時她皺着的眉頭,笑着答應。
“那你工作吧,我不打擾了,好好吃飯。”直起身子,嬗笙輕聲的說。
但是誰都沒有掛斷電話,他等着她先掛斷,但她沒有,那樣屏息的聽着他很細微的呼吸聲,她輕輕柔柔的開口,“小白,我有點想你了。”
線路已經掛斷,白東城將手機緩緩地從耳朵上拿下,良久,辦公室裡他的聲音低低傳出,“我也是。”
早上,婦產科的樓層內。
嬗笙拉着崔曼的手來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大嫂,你先等一會兒,前面人結束之後,我就帶你過去,別緊張。”
“嗯好,麻煩你了嬗笙。”崔曼反握住她的手,由衷的說。
嬗笙不高興的嚷,“跟我這麼客氣做什麼,你當天能那麼快速的做下決定,我就知道其實你還是愛它的。”
崔曼微笑,兩人談笑着,等候的時間也不會顯得無聊和緊張,只是偏偏這樣美好的氣氛有人前來破壞。
“小曼,你怎麼……你不會是要將孩子拿掉吧?”白斜卿不知何時來到了崔曼身邊,看着她,瞳孔放大。12258671
“白斜卿,你怎麼這麼陰魂不散!”崔曼咬牙,看到他皺眉皺的老高。
“你那天那樣說,我以爲你是氣話,難道你真的考慮了?”白斜卿手微微握成拳頭,感覺胸口的大石頭壓的他好重。
那天他送她回了軍區,倆人爲孩子的事情又爭執了下,最後,她那樣漠漠的看着他,只扔下一句,白斜卿,你別逼我做決定。
“這裡人多,你能不能不要在這裡吵。”崔曼皺眉,壓低的聲音說着。
白斜卿眼裡臉上都漸漸堆積了很多的情緒,似乎要炸開。
嬗笙忙站起來,對着他道,“大哥,你誤會大嫂了。”
“之前大嫂吃了避孕藥,怕是對胎兒會有影響,今天大嫂來醫院是要做檢查的,現在這孩子不是說你們想要就一定能要的了的,得看看是否健康,不然……”
聞言,白斜卿身子一晃,看向崔曼,聲音有些沙啞,“是這樣?”
崔曼低着頭,沒吭聲,放在膝蓋上的手緊緊扣起,原本和嬗笙聊了一通,那種忐忑和緊張的心情被她撇淨,但他這樣一問,她就又開始擔憂起來。
“你是因爲知道的,所以纔會那樣說,你其實也很想要這個孩子,是不是?”白斜卿看着她,低啞着繼續問。
她的靜默已經給了他回答,他一直緊着的胸口忽然就放鬆了,但卻沉重了,他伸手過去,握住了她的,“別擔心。”
崔曼沒有甩開他的手,這會兒他握上來,有很大安定的力量,她的嗓音竟也在瞬間變得有些沙啞,“萬一……”
“沒有萬一,它一定會是健康的,一定會平安出世的。”白斜卿打斷她,那樣專注的看着她,且那樣篤定的說着。
崔曼眼裡慢慢開始氤氳,有些霧濛濛的看着白斜卿,似乎此時他這樣篤定的語氣,就真的會是那樣一樣。
嬗笙看着,輕輕吸氣,忍不住爲他們兩人此時互相傳遞的那種安寧而感動,她衝着崔曼道,“大嫂,我們可以進去了,別太擔心,會是好結果的。”
逐個檢查項目都做完之後,嬗笙同崔曼一塊出來,從吸菸區走出來的白斜卿腳步有些急,目光一直緊盯着崔曼的臉。
“怎麼樣?”
崔曼看着他急切目光中那種隱隱的害怕,心中微酸,忽然就哽咽了,說不出話來,只能重重的點頭。
“太好了!我就知道,它是健康的,絕對是健康的!”白斜卿伸臂也不管其他,直接將她摟在懷裡。
崔曼被他抱着,腦袋抵在他胸前,此時想不了太多,胎兒平安可以繼續妊娠的這個消息已經將她整個人的充斥了。
“大嫂,懷孕要好好注意自己的身體,然後過來定期做產檢。”嬗笙看着倆人,柔聲囑咐着。
崔曼應着,隨後被白斜卿拉着離開,嬗笙在目送倆人消失之後,才轉身朝護士站走。
楊柳今天遲到,她進來時,她才匆匆的趕來,正被護士長訓斥着。
“楊柳,可真是稀奇啊,不都說最不會遲到的人就是你了?怎麼,是不是昨晚,嗯嗯?交了男朋友就是不一樣啊!”護士長走後,嬗笙過去,看着垂頭喪氣的楊柳,笑着打趣。
“嬗笙!你你你——”楊柳臉通紅,作勢朝着她撲過來。
“哈哈,被我說中了吧!”嬗笙笑的更壞。
“啊對了!還在這裡跟你鬧呢,都忘記跟你說重要的事情了,我剛剛來的時候看到你老公了!”
“呃?”
“是啊,快別說了,你趕快過去吧,現在估計是在兒科呢,我看着他面色焦急,懷裡還抱着個小孩子,應該是你兒子病了!”
“怎麼還杵在這裡啊,趕緊去看看啊!”楊柳上前推了她肩膀一下,催促着。
“我這就去!”嬗笙踉蹌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朝着電梯快步跑去。
走了很久,她纔來到了兒科,大廳裡排隊等候的人頭攢動,她常在醫院工作,對於這樣的情況早已熟悉,可此時,卻感覺有些眩暈。
雙手握成拳頭,心跳如雷,從電梯裡出來的時候,她腳下差點不穩的摔倒。
“白太太!”
有人喊她,她轉身過去,看到站在走廊裡的容阿姨正衝着她招手,“在這裡!”
嬗笙沒耽擱的快步走了過去,抓住容阿姨的手,緊張的有些磕巴,“容阿姨,小白崢他,他……怎麼樣?生病了,嚴重嗎?”
“白太太別急,沒事了已經,扁導體有些發炎,這會兒醫生讓輸液,然後觀察一下,下午左右就可以回去了,現在在病房裡呢,白先生也在裡面,你快進去看看吧。”容阿姨忙安撫的說着。
一顆心這才放下,剛剛聽到楊柳說的時候,她嚇的要死,小孩子最脆弱,不會說話不會表達,生病是最可怕的。
容阿姨後面的話,讓她頓了下,然後推開病房的門走了進去。
小白崢似乎睡着了,躺在小小的牀內,一旁的白東城站在旁邊,眉頭緊鎖的看着,聽懂聲響後,他轉過頭來,看到是她,有瞬間的怔忪。
嬗笙也是,明明也就兩三天未見,這會兒見到,就感覺過了好久一樣,她繼續向前,目光移開,落在牀內的小白崢身上。
“你別擔心了,醫生也都說沒事了。”白東城見她眉眼悲慼,有些心疼。
“你怎麼不告訴我!”嬗笙擡頭再次看向他,有些惱怒。
“事發突然,所以……”
嬗笙低頭,伸手在孩子的臉頰和小手上各自摸了一會兒,心疼的要命,但面前站着的男人也同樣讓她疼。
“我還有事,正好你在,你幫我多照顧下他。”白東城避開她的目光,看了眼手腕的表,開口道。
“爲什麼是幫,他不也是我兒子。”嬗笙蹙眉瞪他,抓他的語病,大有幾分想要找茬幹仗的趨勢。
可白東城此時哪裡有心情,甚至都有些躲避她的目光,淡淡的丟下一句,“我先走了。”
嬗笙看着他大步朝着病房門外走去,就像是那天晚上一樣,他說了那樣一番話,然後轉身,有些急,又有些枯寞的背影。
纔剛剛見面,加起來時間還不到三分鐘,他就這麼着急的想要離開,看來他是真的不打算出現在她面前。
“小白。”手握起,她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