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乙接住蕭琴的身子,將她抱上了牀,拉過被子蓋在她身上,又將牀帳放了下來。
看着啜泣不止的蕭琴,南宮乙輕輕撫摸着她的臉安慰道:“琴兒,別怕,沒事了。我先替你解開穴道。”
“君、意……”
南宮乙在她身上各處被封閉的穴位推拿了一番,直至她手腳能夠緩慢動彈。
還未來得及說其他,蕭琴便撲到南宮乙的懷中大哭了起來。
南宮乙知道她一定是嚇壞了,他又何嘗不是呢?
安慰了好一陣子,南宮乙道:“琴兒,讓我看看你的傷口好不好?”
蕭琴擦乾了淚水,卻將被子拉到脖子處,不讓南宮乙看。
南宮乙見狀,無奈道:“你我之間還需在意這個嗎?”
蕭琴紅着臉道:“不要,我不想你看……我的包裹就在牀腳,你幫我拿來就好。”
南宮乙在牀的另一邊摸到了蕭琴的包袱,從裡面找出金瘡藥,將蕭琴擋在胸前的被子一把拉開。
蕭琴穴道剛解,氣血尚未通暢,沒有多少力氣,只能任由南宮乙爲她上藥包紮。
南宮乙似乎已經習慣了爲蕭琴包紮傷口,但每一次他都自責萬分——明明就在身邊,竟又讓她受傷了。
“你別看……”
“怎麼了?”
“我現在的樣子一定難看極了,不想你看。”
現在的蕭琴的確衣衫不整,頭髮散亂,眼睛紅腫,身上好幾處都有傷痕。南宮乙知道她很在意自己的樣子,安慰道:“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不在乎。”
“可我在乎……”
“那我就自挖雙目。”
“你住口。”蕭琴伸手捂住了的嘴巴,嗔道:“我不許你說這樣的話,我還指望你做我的眼睛……”
南宮乙衝她微微一笑,從包袱中拿出了一套乾淨的衣服遞給她,說道:“我是開玩笑的,我又怎麼捨得看不到你呢。”
“咳咳……”
外面的遊驚魂不耐煩地咳嗽了兩聲。
“你們處理完傷口了沒有?我還在外面被點着穴呢。”
二人差點忘了外面還有人。
蕭琴接過衣服,紅着臉一把將南宮乙推出了牀帳。
下了牀的南宮乙先將惜命的身子移動到牀邊,點了她身上幾處穴道。轉向遊驚魂,猶豫了片刻,說道:“你就先這麼坐着吧,我還不能給你解穴。”
“你說什麼?”遊驚魂漲紅了臉。
“實不相瞞,我剛剛強行運功衝穴,真氣耗盡,又替琴兒解了穴,現在沒有力氣再給你解穴了。”
南宮乙此話半真半假。
方纔他一直暗自運功,雖說在最後關頭打通了任脈,衝破穴道,但也將體內真氣打得一團散亂。正如公孫謹所說,一旦不小心運岔了氣,很可能會沒了性命。而正常運功,他至少還需半個時辰才能打通,但蕭琴的處境讓他不得不拼死冒險,將身上所有真氣全都運至丹田,一鼓作氣直衝任脈。這道真氣異常強大,雖然衝破了身上所有的穴道,但也令他元氣大損,恐怕要運功調息幾日才能完全恢復。
其實要給遊驚魂解穴,如果能耐下性子爲他穴道各處推拿一番,也不會損耗多少力氣,但南宮乙實在不想這樣做。而且他還有另一番打算。
遊驚魂自然不相信他這套說辭,冷冷地道:“你是信不過我嗎?”
“是有那麼一點。”
“哼,那你們就趕緊離開這裡吧。”
“君意,你若真氣損耗過重,就讓我來給他解穴吧。”
換好衣服的蕭琴從牀上下來,與遊驚魂對視了一眼,便有些後悔那樣說了。剛剛在遊驚魂面前衣不蔽體的姿態,讓她十分羞愧。
南宮乙道:“琴兒,我不給他解穴,也是另有打算。”
“你有何打算?”
“我們來這的目的是除掉公孫謹,所以不能只想着逃出去。如今我們被捉住,不妨將計就計。遊驚魂和他有了約定,明日他一定會來,這是我們最好的機會。”
“你的意思是,我們繼續裝作被點了穴道不能動彈,讓公孫謹掉以輕心,再伺機行動?”
南宮乙點頭道:“不錯。”
遊驚魂道:“既然是裝作被點了穴道,那你爲何不給我解穴?等你想行動的時候,我卻動彈不得,豈不是要受制於他?”
南宮乙道:“公孫謹何等功夫,若你我都解了穴道,他豈有不察覺之理?只有讓他相信你還受制於他,他才能更加放心、輕心。而你所要做的,就是吸引他的注意力,不讓他注意到我,這樣我才能夠抓住破綻,見機行事。”
“那她呢?”遊驚魂向蕭琴瞥了一眼,“她的內功還不如我,更容易被發現。”
南宮乙向地上一指,道:“這就要用好地上這個人了……琴兒,你給惜命換上你脫下來的夜行衣,把她放到牀上。”
蕭琴立即會意,“你是要她扮作我的樣子騙過公孫謹?”
“不錯。”
“可是她的臉……”
“把她的臉轉向牀裡,再把牀帳放下一些,只要不湊近看,應該看不出來。”
“那我呢?”
“你扮作惜命的樣子,在外面接應我們。正好惜命帶着斗笠,蒙着面紗,而且聲音沙啞,只要你不輕易開口,還是可以矇混過關的。”
蕭琴按照南宮乙所說,和惜命互換了衣服。給她摘下斗笠面巾後,發現她的臉上還纏着幾處白布。蕭琴不敢再碰,只覺一陣難過,這樣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全身的肌膚被毀了大半,雖說不是自己直接造成的,但心中還是抱有歉意,對於她剛剛對自己做的那番事情也沒有那麼痛恨了。
一切都佈置好後,蕭琴道:“我什麼時候出去?”
南宮乙道:“你現在就出去吧。”
“這麼急?”
“雖然門口沒有動靜,但公孫謹不會不讓人在門外看守,估計是惜命進來時把人支走了。如果她很長時間沒有出去,外面的人一定會起疑。”
蕭琴點了點頭,將包袱裡的幾瓶藥都帶在身上,又從一瓶藥中倒出兩粒藥丸交個南宮乙。
“這是我從教中帶出來的解毒靈丹,可解仙樂教的各種毒藥,對於一般非致命的毒也有緩解作用。你們都服下,藥性可以維持十二個時辰。”
南宮乙皺眉道:“你想用毒?”
蕭琴撇了撇嘴,道:“我知道用毒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手段,二位公子可能十分不屑。但我武功沒你們好,關鍵時刻還是保命重要,顧不了那麼多。而且,這也能防範公孫謹再次用毒。”
南宮乙道:“我沒有指責你的意思,只是不想你跟公孫謹正面交鋒,太危險了。”
遊驚魂忽然插口道:“你過來。”
蕭琴道:“我?”
“對,過來。”
蕭琴滿腹疑慮地走到遊驚魂身邊,問道:“怎麼了?”
遊驚魂道:“我懷中有一袋牛皮紙包着的小藥包,你拿出來帶走吧。”
“是什麼?”
“是你可能用得上的藥粉。”
蕭琴忽然想到了一種藥,脫口道:“是沉香散?”
遊驚魂點了點頭。
沉香散是他們的師祖道人研製的一種無色無嗅的迷藥,不僅可以讓人瞬間失去意識,還會在幾個時辰內功力喪失。他將製藥的方法傳給了弟子,追魂夫人和南宮夫人都有煉製此藥。馮秀清一向光明磊落,不屑用毒,所以只跟蕭琴提過此藥,並不准許她煉製。
遊驚魂對於用毒其實也向來不屑,但他深知此行兇險,還是帶上了一包以防萬一。
蕭琴卻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向遊驚魂懷中摸去,擡眼看了下南宮乙。
遊驚魂冷着臉道:“你還愣着幹嘛,趕緊拿了藥出去……你不會想讓他來代勞吧?我可不想一個男人在我身上摸來摸去。”
南宮乙白了他一眼,轉過身去不想理會。
蕭琴無奈,只好將手伸進遊驚魂的衣服裡,一直摸到腰間才摸出一個小紙包。
遊驚魂卻憋紅了臉,低聲喝道:“快把手拿開!”
“明明是你讓我拿的……”蕭琴突然想到,遊驚魂那裡怕癢。
她將藥包揣好,在門口的桌上發現了他們幾人的武器。她將自己的劍拔出,在劍身上塗抹了一層沉香散,又將惜命的劍混在其中。
離開房間後,蕭琴發現這裡還是公孫家的園子,但此處卻相對偏僻,木屋左邊是院牆,向右看去,是黑漆漆的一片。
順着石子路向外走了一段,蕭琴忽然想起忘帶了什麼。正要轉身回房,卻聽見不遠處有人走來的動靜。
聲音極輕,若不是蕭琴耳朵靈敏,根本聽不出來。她剛想躲起來,又立馬意識到自己現在是惜命,不能慌張。
然而不出幾步,蕭琴卻發現來者竟是公孫謹。
“遭了,他是發現惜命久久不回,起了疑心?”
蕭琴停住了腳步,待公孫謹走近,沙啞着嗓子叫了聲“先生”。
公孫謹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我瞧見門口的守衛竟然在園子別處晃悠,就知道是你過來把他們支開了。跟你說了多少遍,不要去找那丫頭的麻煩,你就是不聽。你剛剛進去都做了什麼?”
蕭琴心道:“看來他是真的將我當成惜命了,我得配合着演下去,還要想辦法提醒君意有人來了。”
但她什麼都沒說,只是低下了頭。
公孫謹見狀,面色一沉,道:“你果然是做了什麼?”
蕭琴學着惜命說話的聲音和語氣,支吾道:“沒……沒什麼,就是在她身上劃了兩刀……”
公孫謹怒道:“你作死!我答應驚魂要把那丫頭給他,你要是壞了我的事,我立馬送你去見你姐姐!”
他一邊怒斥,一邊快步向木屋走去。
蕭琴做出一副受到驚嚇的樣子,跟在他身後連喊了兩聲“先生”。她的聲音不小,希望房中二人能有所察覺。
公孫謹走到房門口,卻遲疑了一下,才慢慢將門打開。
屋內的光亮讓蕭琴格外忐忑——她臨走時忘了將桌上的油燈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