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琴兒和千千趁疏野跟南宮甲周旋之際,悄聲逃離。
疏野下午給她們畫了張南宮府的簡圖,南宮夫人所住的擁蘭樓在園子的最北端,住佳閣的後面便是。但兩樓之間隔着一片池水假山,只能通過東邊的長廊繞行而至。
千千拉着琴兒,左拐右拐行了一會,忽然聽到背後有人走來,便躲到長廊拐角處的一間屋子後面。只覺來者有兩人,一個步伐輕盈,顯然武功不俗,而另一個則和正常人一樣步伐較爲沉重,應該是一般的家丁。
只聽一人道:“無常,你去跟夫人稟報,說二公子回來了,夫人一直在等他的消息。我還有些事情沒處理完,等一下再回去跟夫人覆命。”
琴兒和千千一聽,便認出這是南宮行的聲音。
那個叫無常的下人應了聲“是”,便沿着長廊向南宮夫人的住處走去。
而南宮行卻改變了方向,一個躍身跳出長廊,向假山羣走去。千千忍不住露出身子向外看去,只見他在假山裡晃了兩下,就不見蹤影了。
千千低聲道:“琴兒姐,我們現在要怎麼辦?是繼續去往南宮夫人的住處走,還是去跟着南宮行看看他在搞什麼鬼?”
琴兒道:“我們對南宮家不熟,最好不要亂走。你給我描述一下這周圍的環境,這裡是不是除了長廊,還有別的樓閣房間?”
千千環視了一下四周,道:“我們現在正躲在長廊向北拐角處的一間屋子後面,說來奇怪,這間屋子並不在疏野給我們畫的地圖上,而且看起來不像是南宮家公子小姐住的地方。如果我們要去擁蘭樓,就沿着長廊一直向北再向西走。要是想跟着南宮行的話,我看他剛剛離開長廊進了那片假山羣,不過因爲假山很多,不一會就不見他的蹤影了……哎呀,不好,這屋子有人出來了。”
兩人緊貼着屋外的牆壁,千千忍不住向門那側望去。卻見從屋裡出來一男兩女,只聽一個女孩聲道:“二哥,我這就去跟娘說,讓雲生哥哥從你的住處搬出來,你都回家了,他就不能再佔着你的地方了。”原來是南宮家的小姐南宮丁丁。
琴兒和千千聽到“雲生”二字,便格外注意那幾人的對話。
又聽一個男子聲道:“不必了,我覺得住這挺好的。何況我也不會久住,等參加完大哥的婚禮,就和師父回武當。”說話之人,卻是南宮家的二公子南宮乙。聽聲音,是一個溫柔隨和的哥哥。
南宮丁丁不悅道:“你怎麼那麼急就又走了,全家上下就只有你肯陪我玩,你這一走,我又孤零零一個人了。”
南宮乙安慰道:“如今大哥娶了大嫂,你如果悶了,可以去找嫂子解悶,怎麼會孤零零一個人呢。”
南宮丁丁“哼”了一聲,道:“那你什麼時候也給我娶個嫂子回來呀,這樣是不是就能一直在家了呢?”
南宮乙哈哈一笑,道:“傻丫頭,我若娶了妻子,怎麼還有空陪你玩。”
南宮丁丁嗔道:“乙哥哥居然也不知羞!我看要不這樣,你就娶了靈鈴姐姐吧,這樣你既能在家待着,而我也不會悶。”
一直沒吭聲的上官靈鈴忙羞道:“丁丁,你再胡說,我就不陪你玩了!”
幾人的聲音漸行漸遠,看來他們是往別處走了。
直到看不見他們的身影,千千和琴兒才從屋後出來。
千千道:“琴兒姐,我看那屋門沒關,我們要不要進去瞧瞧?剛剛聽那人的意思,他也是被江雲生欺負了才住到這裡的,我倒是有些同情他。”
琴兒道:“如果我沒猜錯,他應該是南宮二公子南宮乙。剛剛他離去的腳步聲,雖然沒有刻意放輕,但也聽得出他功夫很好。我們來此只是爲了見南宮夫人,還是不要招惹其他人爲妙。”
千千雖然有些失望,但也只好說了聲“好吧”。
琴兒知道千千是個好奇心極強的孩子,不願掃她的興,便改口道:“不過我也挺好奇的,正好屋裡沒人,我們就進去看看。我聞到這屋裡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什麼味道?”
“一種香,一個朋友曾送過我這種味道的薰香。”
二人確認屋裡沒人,便悄聲進了房間。
千千左右掃視了屋子,道:“房間不大,倒也規整,這裡是個小廳,左邊是書房,右邊屏風後面有張大牀。這二公子也太慘了吧,就住這種簡陋的地方。”
琴兒進屋後便覺香味更濃,原來是桌上點有沉香。這屋子看來很久沒有人住了,所以才用薰香祛味。
千千進了書房,好奇地上下打量,突然,目光被桌上的一樣東西吸引。走近一看,不禁叫出聲來:“琴兒姐!你快過來!你看這是什麼?”
琴兒一驚,一邊說着“你小點聲”,一邊快步向走到千千身邊。
“琴兒姐你快看!”千千扯着琴兒的袖子叫到。
“看什麼呀,我什麼都看不見……”
“哦,我竟然被嚇的忘了。”
琴兒不解,心道:“究竟是什麼,竟然能讓千千如此驚訝。”
只聽千千道:“這桌上有一幅畫,畫中有一個人,你猜這人是誰?”
千千問的沒頭沒腦,琴兒哪裡猜得到,隨口答道:“這我怎麼知道,難不成是我嗎?”
“就是你呀!原來琴兒姐你能看見?!”千千又驚訝的叫了起來。
“我什麼都看不見,只是隨口一說,怎麼會……”琴兒一臉詫異。
千千用手指着畫中人,道:“你看,這眼睛,這嘴巴,跟你像極了。雖然細看也不算太像,但是遠遠的一看,就是琴兒姐。”
琴兒自己看不見,聽千千說的那麼玄乎,有些不信,道:“我又不認識這南宮二公子,怎麼會是他的畫中人。況且,畫像本就模棱兩可,可能只是一個跟我有點像的人吧。”
“可是我的姐姐,這畫中美女有兩個地方的樣子,只可能是你。”千千說的很堅定。
“哦?”
“她身後揹着琴,不僅如此,腰間還掛着一支簫。”
琴兒聽到這句話,臉色有些變了。背琴佩簫,這正是她平日的打扮。但自己的畫像爲何會出現在這裡?明明根本不認識這個南宮二公子。
二人討論得專注,琴兒的腦子也被弄得有些亂,竟沒聽到屋外有人走近,等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出去了。
千千見書房和小廳沒什麼能躲藏的地方,便拉着琴兒來到屏風後。她見牀底的空間尚可藏人,便要拉着琴兒鑽進去。琴兒不願鑽到牀下,索性上了牀,運起輕功躍至牀頂,緊緊抓住上面的頂架。好在這是這個質量不錯的架子牀,沒有晃動,而且有半掩的牀帳作爲遮擋,在外面看不出牀上有人。
千千見琴兒在牀頂躲好,便自己一個人鑽到了牀下。
二人剛剛躲好,就聽見有人進了房間。
來者關了房門,腳步不急不緩,應該是房間的主人南宮乙。琴兒聽他的腳步聲,應該是進了書房,心裡不禁有些擔心,但願剛剛在看畫的時候,沒有碰亂桌上的東西。
好一會沒有聲音,南宮乙似乎是在看書。琴兒只希望這時有誰能來找他出去,如果就這樣待至他就寢,一定會被發現的。雖然現在還不是很晚,但時間久了,她抓着牀頂架的手不禁痠痛起來,也不知還能堅持多久。琴兒心道:“早知是他,就和千千一起鑽到牀下好了,雖然有些髒,但至少不會這麼辛苦。”
又過了一會,只聽南宮乙離開了書房,琴兒心裡祈禱他能出去,卻沒想到他竟朝臥室走來。
腳步聲逐漸變大,琴兒屏住呼吸,但願他只是來拿個東西。
但事與願違,這位南宮二公子卻直接坐在了牀上,身子向後一倒,躺了下去。
二人一上一下,臉對臉,打了個照面。
卻說南宮乙仰面躺在牀上,驚覺牀頂有人。起初還道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竟有個藍衣姑娘躲在上面。而令他更加吃驚的是,這位姑娘的臉,竟如此熟悉。
遲疑間,琴兒已飄身落下,右手雙指朝着南宮乙胸口的膻中穴點去。好在南宮乙反應敏捷,身體迅速向左避開,同時左手盪開琴兒來招,右手一掌反擊。
琴兒因爲在牀頂躲得時間有些久,手上痠痛無力,只好側身躲開這一掌,怎知難耐重力作用,竟一下子摔倒在牀上。南宮乙見狀,順勢一個翻身,手腿同時用力,將琴兒壓在身下。
“啊”,琴兒吃痛,不禁叫了出來,“你壓到我身後的琴了。”
南宮乙盯着琴兒的臉,似乎沒有聽清她說了什麼,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道:“你究竟是誰?我是不是在做夢?”
琴兒聽他問得莫名其妙,忽然想到他書房桌上的那幅畫,便輕聲道:“你就是在做夢,所以你現在趕快躺好……”
南宮乙不禁“嘿”的一笑,道:“就算是在夢中,我又不是傻子。你到底是誰,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雖然南宮乙壓制琴兒的力量沒有放鬆,但也沒有加重,琴兒在確信他不會傷害自己後,反問道:“那你猜我是誰呢?”
南宮乙的臉湊近了些,仔細打量着琴兒那清麗又略帶羞澀的面龐。尤其是那雙看似目中無物的眼睛,迷離而澄澈。
琴兒雖然眼睛看不見,但也知道被一個男子近距離的盯着,而且還能感受到他略微急促的呼吸聲,不禁有些難爲情,將臉龐轉向了一側。
只聽南宮乙緩緩道來:“你姓蕭,叫蕭琴,對嗎?”
琴兒的身子突然僵住了。
他爲什麼會知道自己的名字?特別是那個很少會跟人提起的姓氏!
原本放棄抵抗的蕭琴,忽然手上運起一股強力,將南宮乙束縛她的雙臂掙脫開,半坐起身來,一臉難以置信的問道:“你是誰,爲什麼會知道我是誰?”
南宮乙也沒有再次去壓住蕭琴,而是稍微挪開了身子,一臉驚喜地道:“你果然是蕭琴?你躲在我的牀上,卻不知道我是誰嗎?”
“我猜你是南宮家的二公子南宮乙,但南宮乙不可能認識我。我們從來沒有見過,我也從來沒有聽說過你。”蕭琴快速搜索自己的記憶,但怎麼想也想不出爲何南宮乙會認識自己。
南宮乙嘆了口氣,道:“原來你從來沒有聽說過我……不過世間之事還真是奇妙,你不認識我,並不代表我不知道你。就像我前一刻還在看着你的畫像,後一刻你就馬上出現在我面前一樣。”他見蕭琴身子還半壓着背後的琴,便伸手攬着她的腰,將她扶起坐好。
蕭琴還在吃驚中,竟沒有躲閃,半靠着牆,忽覺南宮乙的臉又湊近了,只聽他道:“你的眼睛,果真看不見嗎?”
蕭琴此時已被驚出一身冷汗,眼前這人,不僅知道她姓甚名誰,連自己眼睛看不見的事都清楚。
蕭琴顫聲道:“你怎麼什麼都知道?你真的是南宮乙?”
還未等南宮乙回答,二人就被一陣敲門聲打斷了。
只聽門外一個聲音道:“乙兒,你在房間嗎?”
這個時候居然有人來找他,蕭琴又繃緊了神經。
南宮乙知道來者是他母親南宮夫人,更知道他們剛剛在牀上一番折騰,等下母親進來後定會發現屋內還有別人。尋思片刻,低聲對蕭琴道:“是我娘,若不想被發現,就待在牀上不要亂動,也不要出聲。”
他下了牀,將牀帳全都放下,卻故意將蕭琴衣服的一角露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