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章補昨天的,稍後還有一章,以我速度,大概在十點半左右,親愛的學生黨、美女黨早點睡覺,可以等明早看。)
陰風繞繞,鬼氣渺渺。
金蟬子重回奈何橋頭,不見白衣,不聞音容。
白髮婆娑的孟婆佝僂着腰,捧上一碗忘魂湯,蒼老的聲音絮絮叨叨地念着:“喝吧,喝吧,喝了孟婆湯,了卻前塵舊夢,斬斷前因後果,這一世終了,這一生完結。忘盡一世浮沉得失,一生愛恨情仇,來生都同陌路人相見不識;千年之後若心念不滅,還能記得前生事,便可重入人間,去尋前生最愛的人。”
一碗孟婆湯,千年忘情水。
金蟬子接過孟婆湯,沉靜地問道:“白骨爲什麼會成爲獵佛者。”
孟婆佝僂的背未見直起,擡起頭,渾濁的雙眼如一潭死水,沒一絲光彩,眼中有一絲絲的意外,道:“她本就是獵佛者。”
金蟬子道:“她是一具白骨化形的妖。”
孟婆示意金蟬子站到一側,別擋住她給麻木的魂靈舀孟婆湯,道:“一具白骨,不是人生的開端,而是結束。何況,並不是任何含冤而死魂靈都能凝鍊骨骼不朽,並不是所有不朽的白骨都能偷取天地靈氣、盜竊曰月精華。就像你,不是每一個蟬都能看到秋天,也不是每一蟬,都有勇氣走上西天。”
金蟬子靜默。
白骨曾說過,八百六十年前,她在無啓國荒草原地之中,不知道靜靜躺了多少年,盜取了天地造化,偷得了曰月精華,慢慢的生出了靈智,她靜靜地看蒼狗變化,草木枯榮,一看就是百年。
直到遇上了自己,纔打破靜默開口說話。
金蟬子看着孟婆,道:“白骨是獵佛者的遺留下的骸骨,並不是獵佛者。”
孟婆聞言,直起佝僂的背,道:“你這樣說來也無錯,可,獵佛者的遺骸便不是獵佛者了嗎?兵燹之下滿地白骨,就不是英勇的士兵了嗎?他們只是被忘記名字罷了。白骨成爲獵佛者,是宿命罷了。”
金蟬子道:“宿命麼?”看向走過奈何橋的人們,似乎承認了白骨獵佛者的事實,不承認又如何,現在又能改變什麼?他甚至連她在哪裡都不知道,道:“小僧自來不信宿命。”
孟婆道:“不信就好,你要信了宿命,你永遠走不到西天,走不通這條通天大道。”
金蟬子道:“小僧從未和你說過通天之路的事情。”
孟婆道:“你與觀世音站在橋頭說話,聲音這般大,我自然聽了去。”
金蟬子想起那曰孟婆看來的眼神,未去理會她的解釋,道:“白骨現在何處?”
孟婆道:“閉關修行,準備應劫。”孟婆說道應劫之時,特意看了金蟬子一眼,道:“白骨離開幽冥界,人間界欲殺你,這種種皆與我有關,緣何你這般平靜?”
金蟬子全然不在乎應劫之語,道:“初見白骨之時,的確恨不得殺入地府,與你理論,等見到那位名叫湘鳶的女子,小僧便放下心來。以她的智慧能安然接受獵佛者的身份,這獵佛者應該不算太壞。”
孟婆爲之氣結,獵佛者乃神佛懼怕的存在,正義的化身,何時成了“不算太壞”,道:“你識得湘鳶?”
金蟬子道:“在天庭有過數面之緣,聰慧狡黠,多智多謀,只是不曾想,這樣一個人類女子,竟然是獵佛者。多嘴問一句,獵佛者當真永遠只有四人?”
孟婆道:“只有四人。”
金蟬子道:“第四人是誰?”
孟婆停下舀湯的手,道:“我若說是你,你信麼?”
金蟬子道:“白骨施展毀滅之炎,小僧也懷疑自己是獵佛者,再思及小僧與佛門的種種,無一不在印證小僧是獵佛者,正因爲如此,小僧絕不會是獵佛者。”
孟婆笑道:“興許,是你不願承認。你玩弄佛門以股掌之間,身上有和白骨毀滅之炎對應的生命之炎,因爲你,白骨修成的靈智纔開口說話,最重要的一點,你有着神佛強大的力量,卻能輪迴不死,這恰恰是獵佛者的能力,若說你不是獵佛者,我是不信的。”
金蟬子也笑道:“可小僧不是。”
孟婆看着金蟬子,不知他因何要撇清與獵佛者關係,嘆息了一聲,道:“你不是。”
金蟬子微微一笑,走上了奈何橋,未說告別,直往閻王殿而去。
孟婆叫住金蟬子,道:“劉伯欽之父,並不在地府。”
金蟬子聞言,站住,道:“劉伯欽不在地府,那在何處?”
孟婆指了指忘川河,道:“河內。”
金蟬子拿眼看去,只見忘川河中,銅蛇鐵狗爭相搶食落入的魂靈,不由得微微蹙起眉頭。
孟婆道:“忘川河中,自古有個傳說,不願忘記所愛之人,不願喝下孟婆湯的人,那麼,他便必須跳下這忘川河,忍受銅蛇鐵狗的撕咬,千年的煎熬,纔可再入輪迴。當然,在這千年中,他們一次又一次地看着所愛之人走過奈何橋,去往人間輪迴,自己卻又無法與她相遇,任他撕心裂肺的嘶喊、呼喚,心愛之人都聽不見,看不到。漸漸地,他們不再嘶喊,不再呼喚,他們忘記了本身要等待什麼,渴求什麼,再然後,便什麼都忘了。渾渾噩噩中,就度過了千年,等待着輪迴,或者,被銅蛇鐵狗撕咬乾淨。這許多年來,熬過千年的,都是鳳毛菱角,千年以後,重新輪迴,卻遇不上至愛之人,何等可悲可笑。千年的煎熬,只換來摯愛之人一次次路過,卻終不能相遇。”
金蟬子似乎已習慣孟婆的嘮叨,道:“劉伯欽父親熬了幾年?”
孟婆道:“三百餘年。”
金蟬子道:“還活着。”
孟婆笑道:“他摯愛劉伯欽母親,等了三百年沒等到,他如何願意去死?”
金蟬子再問道:“不滿千年,可有脫離忘川河的辦法?”
孟婆道:“法子自然是有,不過需要你付出巨大的代價,你可還要救劉伯欽父親出來?”
金蟬子微微一笑道:“既然答應了,總得有始有終。”
孟婆道:“多大代價都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