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到齊之後,會議詭異地沒有對剛剛發生的權力交替事件進行任何議論,彷彿大家都忘了一般,心照不宣地直接討論起開戰的事情。
弭婭首先發言:“我們現在距離敵人不足零點一個光年,戰艦還在減速,我已經安排刺惡樞機去取銀槍了,只有它才能幫助我們擺脫敵人對我們的遏制,但對方還有三個源門生命,單靠睥邁大人一人,我們仍處於巨大的劣勢,大家有什麼想法,都可以說一說。”
岐沉知道弭婭那些人肯定已經有了應對的策略,之所以還這麼說,是因爲剛剛平定艦內變亂,需要照顧到來分蛋糕的人的情緒。
但其實這很矛盾。
一邊她需要維護自己剛剛樹立的新權威,如果顯示自己此時沒有了主意,無疑是愚蠢的,但另外一邊,在此時艦內勢力平衡脆弱的時候,新的戰艦權力者們尚未真正磨合瞭解,一旦她太過獨斷,這個聯盟就會瞬間破碎,最終又還得需要老人們出來調節,一切就又回到原點。
所以他估計弭婭會在大家發言之後,就會拋出自己的應對之策,然後迅速統一觀念,強力實行。
但他似乎一點不在意自己之前主投降的立場,首先說道:“距離近對我們不一定是壞事,我們之前做出的與對方要匯合的舉動,也同樣不一定是壞事,起碼,它們現在可能比我們還要相信我們會去匯合,這恰恰是我們可以利用的地方。”
他幾乎沒有給弭婭評論的機會,繼續道:“以目前的情況,我們想打贏是絕不可能的,唯一的希望是能否找到機會逃走,而現在,我們接近對方,誠意匯合,都是可以創造出機會的條件。
用銀槍這個禁設武器破開對方的遏制,可以作爲戰爭發動後第一步。然後,迅速利用我們戰艦的速度優勢,加速衝過去。
等到對方反應過來之前,我們就有了第一個逃走的時間機會。
當然。這需要犧牲掉前去對方飛船查看的那些人,但這是戰爭,他們的犧牲是有價值的,可以爲我們爭取到突然發動的時機。
跟着,就需要睥邁先生上場。我聽說睥邁先生會楚先生的一道劍式,我覺得我們可以馬上打造出一套形似楚先生以前的戰甲,由睥邁先生穿上,出戰後便製造出楚先生親臨的氣勢,接替銀槍發動後的空當,嚇它們一下,既然它們自稱是楚先生的人,我想至少應該認得楚先生的戰甲和劍式的。
這樣一來,我們就有了第二個逃走的時間機會,而且它們很有可能上當。
因爲我們已經真心實意地去匯合了。這時候突然改變了主意,除了楚先生親自來,沒有其他原因了,它們甚至更加相信是楚先生來了,因爲它們可能根本不是楚先生的人,知道楚先生一來,它們就必定露相。
前面是利用銀槍打它們措手不及,後面是利用它們自己的心理,前後就可以創造出兩次逃脫的時間機會。
但睥邁先生畢竟不是楚先生,很快就會被它們識破。我們就需要第三個接替對方反應空當期的舉動。
我建議戰艦向深空求援,對象可以是主艦隊,也可以是神國任何一方,但一定要有暗物質飛船。
暗物飛船無影無蹤。虛虛實實,很難探測到它們到底在不在附近,我們有烏怒人的背景,和它們合作過,可以用假做真,讓它們驚疑不定。
這是第三個機會。接下來是第四個接替的行動,我們主動向對方發出信號,說我們內部出現了分歧才導致了對它們的攻擊,支持投降它們的人正在發動軍變,需要它們支援,它們想要利用我們活着的價值,不明真假下,至少會猶豫片刻。
第五個,內部分歧被它們再識破後,立即向主艦隊發射絕命信號,言稱我們受到攻擊,將使用卓爾人、烏怒人與戥留在飛船上的終極毀滅武器,與敵人同歸於盡,絕對不會讓它們的科技落入敵手,繼續嚇唬嚇唬它們。
第六個,繼續被識破後,我們馬上向它們表示投降,編一個我們之前不得不變卦的原因,讓它們保證這個原因不會發生,我們纔會真正的投降,不管它們信不信……第七……第八……”
望着條理清晰,侃侃而言的岐沉,弭婭心中苦笑,他前面說的那幾條計劃,正是自己這一邊商議好的決策,沒想到被他機關槍般地搶先說出來了,等過一會,她再說出來就沒什麼意思了,不過,她還是十分理智的,這是唯一的辦法,不會因爲岐沉搶在前面說了,她就故意改變,造成不必要的損失。
其他人也大概都看出來了,這個銀色軍團的新一代軍官,終於開始在戰艦中鋒芒畢露了,以後弭婭將一直存在這麼一個強有力的競爭者,一旦鬆懈退步,就會被此人超越。
這也不是什麼壞事,一個是鞭策,一個是競爭者也可以是優秀的輔助者,就看弭婭怎麼處理兩人之間的關係了。
地底小人圖圖,以前意意斯的接替者,楚雲升的第二任地底小人助理,此刻就是這麼認爲的,它覺得弭婭完全不用在意岐沉此刻的表現,甚至它反而覺得,岐沉此刻的舉動,並不是其他人認爲地在搶弭婭的風頭,而反而是向弭婭示弱!
是在將他自己此時的定位,通過這種方式告訴弭婭,讓弭婭明白,他已經承認競爭艦長失敗了,現在正在重新定位角色位置,是一個出謀劃策的人。
但他選用這種方式,同時也是想告訴弭婭,他雖然失敗了,但是並不是徹底的失敗者,他仍有實力,將來仍可以取代她。
因此,作爲地底小人精英層的圖圖覺得,弭婭只要掌控住行或者不行的決定權就行了,岐沉發言出色了,就用她手中的權力,讓其他更出色的人來同樣發言就行了,一下子就能把岐沉打入到她屬下的地位。直接就定位了。
只不過,圖圖也覺得,這個銀色軍團的傢伙,後面說出來的陰招實在太多了。幾乎是翻倍地往外冒,一個比一個損,還一個比一個更能撩撥敵人的內心,真不知道他肚子裡怎麼會有那麼多陰損主意。
等這些陰招都用完了,估計敵人也對快速戰艦恨之入骨了。尤其是他每一個陰招欺騙後,就會在那個階段上,在對方追擊的來路上,讓冷星戰隊與銀色軍團的戰士,要麼伏擊,要麼留下寂滅炸彈之類的武器,造成對方每被騙一次,反應過來,跟着就被炸一次,然後再被騙。再被炸,再被騙,再被炸……
反反覆覆,形同戲弄,但卻又忍不住上當,因爲那些陰招都利用這對方想要的心理,如此下來,不氣瘋纔怪,而對方一旦失去理智,又是自己一方的機會。
會議進行的很快。弭婭果然沒有讓它失望,在發現無法阻止岐沉機關槍之後,便等到他發言結束,不置可否。接着讓其他人繼續發言,最後,也沒有明確地說誰對誰不對,直接開始下命令。
軍令如山,領命的人馬上起身去執行,岐沉也有得到了命令。離開會議室的時候,他向還在爲他機關槍發言心驚膽戰的陳參謀苦笑了一聲,什麼都沒再說。
刺惡與線體樞機首先出戰,抱着銀槍,按照使用程序,依次打開。
銀色長槍已經被戥和楚雲升重新校正過,又加上銀色戰艦的兩個巔峰源門的源門力量注入,威力遠勝之前。
猝不及防下,銀槍發動後,如星河轉動下,一道銀芒,在不足零點一光年的距離上,以接近無法提前發現的光速,直奔向黑暗中的敵方飛船。
浩瀚的星空,彷彿頓時爲止一暗,只剩下那道銀芒一往無前地奔襲氣勢。
同時,在銀槍發動後的瞬間,快速戰艦便“渾身”一輕,陡然加速起來。
推進器的速度開到了最大,弭婭更是當機立斷,很有魄力地將戰艦許多需要人工干預的操控崗位,全部交給全艦水平最高的歌林人,讓它們以自己幕僚團的身份,接管這些崗位,同時最精英的歌林人還是她的參謀,將爲接下來的戰況作出建議。
大家同在一條船,不想一起死,就得貢獻出自己的力量。
歌林人其實是無所謂的,它們本就稀裡糊塗地向快速戰艦投降,成了尷尬的高等級俘虜,現在快速戰艦的敵人,據說也是地球人,反正都向地球人投降一次了,也不在乎再來一次,都是地球人,算起來也只能算是一次而已。
但弭婭破釜沉舟的決心,讓它們很鬱悶,不得不使出渾身解數,否則弭婭絕對會拉着它們和快速戰艦一起灰飛煙滅。
它們的建議補充,顯然更加地合理,在造假的細節上,幾乎看不出什麼破綻,它們的代表甚至言稱,只要對方飛船中的確是地球人主導,在它們的僞造下,那麼,上當是必然的。
這話似乎有點很貶低與看不起地球人的意味,但弭婭是冷星人,所以它們說得毫無顧忌。
不過,它們也坦陳,敵我戰力相差實在太大,戰敗的可能性高達百分之九十幾,就算最終僥倖逃脫了,也必定死傷慘重,因此,仍然建議弭婭投降算了。
可惜,弭婭無視了它們這個“好心”的建議,戰艦擺脫遏制的瞬間,陡然加速起來,稍稍偏離航線,向無盡的深空奪路而逃。
在路過前去對方戰艦查看的使者所乘坐的,此刻被戰火轟殺成碎片的小飛船時,彷彿還能看到一個使者死亡前,不解、迷惘、困惑、震驚以及最後悲涼的神情。
他們被無情地放棄了,被無情地作爲欺騙工具,永遠地死在了這裡,成了開戰之後,首先陣亡的“勇士”。
在加速航行一段時間後,對方被銀芒猝不及防地擊中的場景,通過輻射傳了過來,彷彿無堅不摧的銀芒狠狠地撞擊在對方飛船上,畫面劇烈的顫抖,如果不是三個源門生命在,說不定直接將其擊穿。
但對方飛船中緊接着出現的一道能量,竟然抵擋住了銀芒的鋒銳,對方三個源門生命得以迅速脫身,馬上反應過來,對快速戰艦開始進攻。
這時候,雙方距離很久很久了,不用多麼高級的天文望遠鏡,都能看到彼此鉅艦的影子,這在星戰中很少出現,絕大多數的時候,星戰的雙方直到戰爭結束,相互還在極其遙遠的距離上。
不過這是地球人與地球人之間的戰爭,連歌林人也顧不上評價什麼了,早全身心地投入到第二波的攻擊與防禦之中,稍有差池,死還是一樣得死的。
對方三個源門生命並沒有移動,一直靜立在星空之中,源門之法足以讓它們隨時攻擊到如此之近的快速戰艦。
它們對銀色長槍的出現似乎早有預計,並未混亂,甚至還有些成竹在胸的樣子,彷彿料定了快速戰艦不過是掙扎的小魚,掙扎得再厲害,也掙脫不了已經編織好的聚網。
對方的飛船反應也是一樣,經過措手不及之後,顯然也有預案,且信心十足,並不在意,甚至對快速戰艦突然反悔開戰,流露出可笑的意味,因此它們連新的詢問信號都不想再發出了,開打而已,勸說不成,就是武力征服。
然而,在睥邁身穿純黑戰甲,手持長劍,利用戰艦計算源門之法的路徑,奇蹟般地在對方三個源門的源門之地重疊壓制中一飛沖天,居高臨下,斬出一道——真要仔細看其實和楚雲升本體元氣劍式還是很大區別的——但是極爲形似的劍式斬殺下來的時候,近距離戰場上,竟然出現了戲劇化的一幕。
這一幕,讓本來對弭婭這個安排感到莫名其妙,覺得完全是個失敗主意,不相信對敵人會有什麼大的心理作用的歌林人,集體目瞪口呆,一副簡直不可思議,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的愕然模樣。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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