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勝。。
在這個柳宇不在的時候,劉永福覺得渾身都是勁頭,他彷彿又回到少年浪跡江湖的那種銳志。
在他的下首,坐着黑旗軍的諸位營官、哨官,都在聚精會神地等着他的第一句話,他彷彿又成了一個大人物:“諸位老友,這次召集大家來,是知會一個好消息的。”
對於這次召集黑旗軍諸將的會議,便是吳鳳典、劉成良這樣的劉永福親信都不清楚緣由,更別說黃崇英、楊著恩和細柳營的代表了,但是大家知道,這肯定是件好事。
劉永福從黑旗銀行借到一大筆款子的事情瞞不過有心人,大家都很清楚,拿到這麼多錢,總得給弟兄們樂一樂吧。
劉永福掃了這羣躍躍欲試的營官,第一句便是:“告訴大夥兒一句,我從黃佐炎那老兒的手裡弄到了護照了。”
說着,他鄭重其事拿出一件漢文寫就的護照,那上面寫着:“今因平定叛匪之需,由黑旗軍購買雷明頓步槍二百杆,左輪手槍二十枝,每支配彈五十發……”
“好!”不要說吳鳳典和劉成良,便是楊著恩都豎起了大拇指:“大好事啊!”
在歷史上,黑旗軍的裝備可沒有這麼華麗,他們到中法戰爭之前才拼湊起了兩百杆雷明頓步槍和極少量的法制步槍,戰爭開始後只有清政府支援的極少量後膛步槍,大部分步槍是從法軍那繳獲來的。
在這個時空,到現在爲止他們已經有兩百杆後膛步槍的規模了,而再得二百杆雷明頓步槍能讓他們的火力水平再提升一個檔次,而且劉永福還說了一個好消息:“我又從細柳營那訂了一批士乃德槍,到時候大家人人有份。”
後膛步槍比歷史上多上一倍多,而黑旗軍由於葉成林轉入柳宇賬下,兵力反而有所減少,因此裝備可以說是大大改善了:“到時候每營都會有後膛槍發下。”
當然了,劉成良和吳鳳典的營頭是他的嫡系。發的是最好的雷明頓步槍,而象前營黃崇英、左營楊著恩這樣的營頭,那是旁系,自然發地是以士乃德爲主。
只是大家都在興頭上,誰暫時也沒去想劉永福的氣肚問題,倒是黃崇英十分關切地問道:“這步槍的錢怎麼算?”
誰都知道以往這步槍發下後都要從各營應得的軍餉里扣,現在劉永福難得大方一回:“拿回去用便是,這筆錢我劉某人出了!”
又是一聲贊聲,這些人都是苦出身。換句話說最重視實實在在的利益,當即是把劉永福誇成天上地下少有的英雄,劉永福也是趁熱打鐵:“還有個好消息,這次我從黑旗銀行那借了點款子,想想弟兄們跟我苦了這麼多年了,總得樂一樂,給個盼頭不是……”
他一開口,整個房間便鴉雀無聲,就指望着劉永福的下一句。
黑旗軍確實很窮,窮到都有些難堪的地步。劉永福的親兵都買不起鞋子,只能打赤足,所以黑旗軍地軍紀也不算特別好,經常有出現劫掠的現象,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正所謂“慈不掌兵”。
不過自從細柳營代理軍餉的發放之後,這種情況已經大大減少了,至少軍餉不會拖欠,大夥兒勉強能靠軍餉過日子,而現在劉永福就想改善一下官兵的生活,以便收買人心。
“嗯!我先說一句,咱們入越十年,眷屬逾千口,遺屬二百餘人,都跟着咱們黑旗軍過苦日子。所以我決定家眷每口發黑旗票五元,遺屬每人十五元,讓她們也能有個喘息的機會。”
劉永福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有些沉重,誰都知道連士兵自己都是過苦日子,便別說是家屬,最可憐的還是那些遺屬,因此吳鳳典當即站了起來說道:“此言極佳。請統領早發撫慰。”
眷屬、遺屬都要想辦法撫慰:“她們的名冊,我劉某人手上正好有,明天便把這筆錢發出去,我和你們說句實在話,誰敢黑這筆錢,我扎他三刀!”
黃崇英當即說道:“做這種沒良心的事,肯定是天打雷劈!”
這些人都是農民出身,最怕地是賭咒,結果幾個營官都對着天發誓:“如果我在這上面貪上一文錢,管叫我天上下釘子。紅刀子穿心……”
大家發完毒誓。接下去纔是重頭戲:“接下去我說弟兄們的份額,這筆錢不急着發。我和大家先說一說,不要和眷屬、遺屬她們搶飯吃,也不要給柳清那邊太大壓力。”
大家都等着這句話,誰都知道劉永福吃肉,他們總得喝碗湯:“和下個月的軍餉一起發,每人十元黑旗票!”
黑旗軍現在有兩千五百人是吃軍餉這碗飯的,大家一計算便知道,劉永福這一項又要支出兩萬五千元,絕對是大手筆了。
對於個人來說,這十元黑旗票也不無小補,要知道黑旗軍正常情況一個月的軍餉是四個皮阿斯特銀幣,然後換成黑旗票,而十元黑旗票差不多是七個皮阿斯特出頭,也就是說劉永福差不多加發了兩個月地軍餉,到時候每個人都可以一次性領上三個月的薪水,好好爽一把了。
黃崇英很滿意:“淵亭,此議大善也!”
只是劉永福還有後戲:“藎臣,不止是這一項,你聽我繼續說說!”
“我黑旗軍每哨補公費百元,哨長加發開支五十元,每營補公費五百元,營官加發開支二百元……”他又看了黃崇英一眼:“當然前營不同於他營,我給你補公費千元,加發開支五百元。”
按道理,前營有千人,其它營頭只有三百人,所以要按三倍的量來補才符合比例,但是黃崇英現在很滿意,他連連拍着掌讚道:“大善!大善!極好!極好!”
他都如此滿意,更不要說劉成良、吳鳳典、楊著恩他們,都是連連拍掌。臉上盡帶笑意。
公費是營裡、哨裡的公用經費,這一塊黑旗軍幾乎是一片空白,而開支那便是給營官、哨官們的特別費,想怎麼開支就怎麼開支,要全部自落腰包也沒有問題。
這一回劉永福可以說是大出血了,又是七八千元黑旗票出去了。
倒是吳鳳典還算沉穩:“這公費可以和犒賞的錢分開一段,省得到時候發生麻煩。”
劉永福可早有主張:“鳳樓,不需要如此麻煩,我已經準備好存摺。到時候拿着摺子去黑旗銀行領用便是了。”
黃崇英和劉成良、楊著恩都很滿意,現在黑旗銀行已經開了六家分行之多,在北圻這個不大的地方可以說是網點星羅棋佈了,到哪都可以找到黑旗銀行的網點領款。
更緊要的是,黑旗銀行甚至準備提供隨軍銀行的服務,柳清已經說了:“不管在哪用錢,只要劉大人你開開金口,即便是順化,我們也會把錢送到。”
因此黑旗軍和黑旗銀行已經聯成了一體,如果離開了黑旗銀行。黑旗軍就根本無法運轉,甚至到了連軍餉也發不出地地步,因此無論是哪個營官,都很注意維護黑旗銀行地利益。
任何商號敢拒絕黑旗票的流通,那第一時間上門便是黑旗軍的刺刀。而劉永福也明白了吳鳳典的意思:“大家領錢的時候,不要太擠便是!”
“那是自然!”
這三筆錢要分成三波,不能擠在一個時間,把黑旗銀行給擠跨了,他們這些人也會有大苦頭可吃,那邊吳鳳典卻是又有個話要說了:“司馬,我聽說你們細柳營現在設置了軍法官?”
司馬泰是細柳營派來的代表,但是這次他只帶耳朵來,至於撫慰、公費、加餉之類,細柳營已經富得流油了。把這錢扔在他們身上,那簡直是浪費。
當然,諸營都應當公開起見,所以劉永福也不敢把給細柳營的一份吞了,只是按照習慣,他會給司馬泰打上一份欠條解決問題。
司馬泰終於開口了:“設置了軍法處,凡有違紀地官兵,皆由軍法處處置。”
吳鳳典爲人很是沉穩。但是能拿主意:“咱們以前沒糧沒餉,所以軍紀寬鬆些,現在既然有了糧餉,爲了長遠之計,我覺得大夥兒還是管一管,學他們細柳營設個軍法處爲好。”
劉永福倒也極事理,他知道以前糧餉不足,自然要對官兵有所放縱,現在時代變了,那就應當加強軍紀。
“嗯!雅樓這話我愛聽。咱們拿真金白銀給弟兄樂一樂。不是讓他們去當土匪的,該是整肅一番地時候了。”
他不由想起了一件舊事。那是柳宇和他們談論黑旗銀行設立時說的話,說是與其劫掠,不如用黑旗票去徵購,現在想想,確是極有道理的一樁事。
“軍紀要整肅,也不會讓弟兄們餓肚子的!”他沉吟了一會:“每個季度給各營各哨補上一份公費,大家如果缺什麼東西,可以拿着票子去村裡徵購,至於數額,我們慢慢再商定。”
這一次會議可是相談甚歡,劉永福又重新建立起他在黑旗軍中的威望,而會議中提到的好消息,也紛紛傳入官兵的耳中,讓黑旗軍的士氣頓時高漲起來。
只不過這件事情甚至連喬二池都知道了:“什麼……這是好機會啊!”
這一次他爲了攪亂黑旗銀行地金融秩序,可是做了充足地準備,親自再次潛入保勝,準備指揮這次地破壞行動。
天主教會對於黑旗軍可以說是仇深似海,阮有明原來以爲最多能弄到一萬兩千黑旗票就是上限了,可是沒想到最後居然弄到一萬八千元地黑旗票。
各個教會現在都是鼓勵教衆向教會捐贈黑旗票,一萬八千元的黑旗票已經隨喬二池帶到了保勝來,接下去就是怎麼拋出這筆錢了。
保勝的物價已經稍稍上浮了,原因很簡單,劉永福給眷屬和遺屬以撫慰金,發出的紙幣多達七千多元,已經一定程度影響到物價。
而下個月初七,還有一批紙幣要投放市場,光是給官兵們地犒賞就達到二萬五千元之多,再加上這個月的軍餉。那就是四萬元紙幣砸到市場上。
喬二池一想到這個數字,不由舔了舔舌頭,那差不多是三萬兩銀子,他一輩子都沒碰到這麼多錢,如果有這麼錢,他可以立即把黃旗軍的隊伍拉出來了。
只是想歸想,他又朝裡面的房間看了看,雖然紙幣是由他負責帶到保勝來的,可是保管卻不歸他管。
保管兩大皮箱紙幣地是兩個教會裡的修女。一個倒是能好生好氣地說話,另一個可厲害着,手裡帶着兩把輕巧的左輪手槍,也不知道修女要帶手槍幹什麼。
但是喬二池很清楚地知道,這一次任務誰纔是真正的負責人,別看這兩個修女都是越南人,可是被天主教會培植了十幾年,聖經倒背如流,對教會賢貞不二。之所以把她們派出去,是因爲保勝這個地方。外國傳教士根本無法進入,外國人能進到黑旗軍控制下的宣光已經是極限了,至於保勝,只有堵布益曾經進入過,但是安鄴被殺之後。這條航道便被堵上了。
她們僞裝成兩個普通地越南女人,只是這兩個修女,那個溫溫柔柔地說話的倒還好,雖然說是姿色出衆,但是好歹象個普通越南女人。
另一個拿着兩把左輪手槍絕對是個禍害,俊俏得不象話,傾國傾城的容貌,根本不象修女。
可是他對此又不敢有什麼意見,人家可是監軍,他只是苦命的卒子而已。甚至還要冒着天大地風險在保勝城內公開露面。
黃旗軍和黑旗軍歷史上是死對頭,投入黑旗軍的黃旗軍也有不少,因此喬二池的容貌實際是很顯眼的,隨時都有暴露地可能,即便喬裝打扮之後,他也有一種戰戰兢兢的感覺。
千萬別露出什麼馬腳!不過一想起行動之後的回報,他的心頭又是一陣火熱,他搞清楚了。劉家貨棧實力不強,一萬八千黑旗票一擠兌,絕對會跨。
他在想着,房門打開了,那個溫溫柔柔說話的修女蘇穗站在門口說道:“喬二池弟兄,請進來。”
“蘇穗姐妹,有什麼吩咐……”
蘇穗修女長得絕對是屬於相當秀氣的那型,而且在外型上更符合一個修女地印象--她的胸部很平,比不上那個玩弄手槍的禍害。
喬二池只能斜過臉去,他知道這位修女正在玩弄着她手上的銀色左輪手槍。更知道那對給人地視覺衝擊。
對方很喜歡這樣地感覺。她喜歡一開始就把對手壓倒:“喬二池弟兄,你爲主辦到了什麼?”
喬二池不自覺地屈服了:“一切都打聽清楚了。下個月初一,黑旗軍將發放三個月的軍餉,大約四萬元黑旗票。”
“我知道了!”她舉起了雙槍。
柳宇還在香港停留着,雖然花掉了一大半地法郎授權,但是他發現自己還是欠缺對付法國火炮的厲害。
法軍炮兵是這個時代最好的炮兵之一,至少是最好的野戰炮兵之一,雖然著名的“75小姐”還沒有服役,但是他們之所以在中法戰爭中能最後戰勝黑旗軍,就是依賴於他們強大而精準的炮兵。
這是普法戰爭遺留下來的教訓,在普法戰爭前,法軍曾誇耀他們的步兵素質極佳,特別是他們手上地步槍可以完全將把普軍逐出戰場,事實證明他們手上的步槍領先了普魯士整整一代的水準,但是被逐出戰場的卻是法蘭西帝國的軍隊。
是普魯士人以強大的野戰火炮打跨了法軍,將法軍的步槍和機槍轟成碎片,因此法國人痛定思痛,大力發展野戰炮兵,在十多年後甚至發展出了M1897這種性能極其優良的野戰火炮,被人敬稱爲“75小姐”,這種火炮在中國一直使用到抗美援朝戰爭。
而對付敵軍地火炮,柳宇還是期盼找出一種足以壓制對手的火炮,但是他相當失望。
在這個時代,性能優於法國人的火炮基本沒有,甚至連著名的克虜伯都只是和法國人處於同一水平線上。而且法軍可以輕易地集結更多更好的火炮。
大部分武器洋行顯然得到了法國領事的招呼,不願意出售太先進的火炮給柳宇,而是向柳宇推薦已淘汰多年地十二磅山地榴:“這是最適合貴軍的武器!”
他考慮是不是弄一批無縫鋼管自己拉回山西去試製迫擊炮,他甚至連型號都選好了。
那便是著名的美製60迫擊炮。
日本人一直以他們地擲彈筒而自豪,但是這種迫擊炮地出現就完全壓制了擲彈筒,駐印軍和遠征軍在與日軍作戰中不止一次地誇獎這種美製迫擊炮,而在解放戰爭期間,60迫擊炮簡直成了美械部隊的一個標誌,甚至於許多國械部隊都同樣裝備了60迫。
在著名地德惠戰鬥中。解放軍運用近百門大炮攻擊,而守軍的主力火炮卻是這種60迫,但是守軍不時變換60迫擊炮陣地,炮擊極爲精準,給解放軍造成極大的殺傷,以致於解放軍使用近百門大炮都無法拿下德惠。
而解放軍同樣裝備了海量地60迫擊炮,在建國之後,整個解放軍轉向了蘇式裝備,60迫擊炮也一度撤裝,但是60迫擊炮的影響太深遠了。很快解放軍根據實戰的教訓,再次列裝了60迫,在60-70年代清一色的蘇式裝備當中,這幾乎是唯一的美式武器裝備。
這種迫擊炮很輕,步兵排甚至步兵班都可以輕鬆地攜帶。殺傷力很不弱。
只要有無縫鋼管,這種極輕便的迫擊炮自己雖然無法生產,但是仿製出一種“重型”的60迫擊炮應當還是有把握的,當然由於使用黑火藥,估計使用和威力會受到很大限制,還要弱於歷史上的60迫擊炮,但這足夠了。
雖然無法對抗法軍的炮兵,但似乎足以支援自己地步兵戰鬥,更重要的是,雖然無法壓制法軍的炮兵。但是由於迫擊炮的輕便性,即便是在這個時代由於工藝的限制,重量大爲增加,應當仍然能輕鬆地移動陣地,完全可以採取打一炮換一個地方地戰術。
粟裕抗戰後期南下江浙,就攜帶了大量的輕型迫擊炮,都是從上海購進的無縫鋼管,然後利用地上黨在上海進行加工後運回根據地深加工。這種輕型迫擊炮甚至在戰鬥中完全壓制了號稱英式裝備的突擊總隊。
即便如此,柳宇也覺得迫擊炮即便加工成功,炮彈加工,特別是堪用的引信仍是一個大問題,和許多穿越,迫擊炮的問題更多時間在於炮彈,而不在於火炮本身,特別是這個時代使用黑火藥,估計打上幾發就立即需要清理炮膛裡的藥渣了。
但是60迫擊炮應當能很大程度削弱法軍的炮兵優勢,爲已方提供合格的火力支援。
鑑於此。柳宇也準備在香港購買無縫鋼管進行加工。然後把鋼管運回山西,但是他顯然失望了。
無縫鋼管的大普及。是法國人孟內斯曼兄弟在1885年發明地棒鋼直接生產無縫鋼管工藝後才普及開來,現在纔是1881年,在這個時代,想找無縫鋼管相當困難。
至於炮彈怎麼生產,柳宇也一時間摸不着頭序,他只是隱約記住了一些引信的問題,那是他看閒書的時候無意中記住的,不過眼下第一個要務是把想辦法找到合格的炮管。
到時候生產出來的60迫,估計有美式81迫的重量,卻只有蘇制50迫的威力吧,不過這應當也是跨時代地武器了。正當他遍地尋找無縫鋼管的時候,江凝雪卻微笑地說了一句:“阿宇,我們爲什麼不自已製造鋼管,我們不是有鋼廠嗎?”
工藝水平上不去啊,柳宇搖搖頭道:“這要求太高,我們的鋼廠生產不出來啊!”
要知道,這個時代的無縫鋼管絕對是屬於高精尖科技的,想要生產是非常困難的事情,想要普及是1885年以後的事情。
只是他突然想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