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裡變得十分地安靜,看看錶,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
對面那對熱火朝天的小情侶已經墜入愛河裡沉眠了,也許,他們正做着相同的夢。身旁這位高材生,此時也靠着身後的椅背睡着了。只有隆隆地車輪聲還在一絲不苟地打着點,告訴我,這條路還遠遠沒到盡頭。
可是終究會到的,不是嗎?
終究有一天,無論亞培是否會出現在我的面前——按動那個按鈕將我粉身碎骨,或者一把將我擁入懷裡,我們的愛情都會面臨選擇。或者繼續愛下去,或者回到我們的*,再退後一步,做回陌生人。如果是後者,那我們的終點早就已經到達,只是我自欺欺人,圍着終點打轉而已,這一轉,就是兩年。
兩年前的昨天,那天我正好把鑰匙忘在了雨婷家裡(這也許是個先兆)。當我像往常一樣興奮地拍打房門,卻始終沒有迴應的時候,鄰居探出身子告訴我,“那小夥子已經搬走啦,你不知道嗎?”在那樣一個寒風肆意的夜裡,我的感覺就像被人從頭到腳猛淋了一盆冷水,全身不由自主地發抖。我追問他是否搞錯了,他隨即拋出房東的手機號,“你可以打電話去問問。”說完,帶着一副同情的目光,關上了自家大門。
我根本不想相信他的話,馬上掏出手機,撥了亞培的號,然而事情就是這麼糟,“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這句話證實了某種變異。
一切來得太突然了。之後的三分鐘的時間,我在不停地反省,是否有讓亞培不辭而別的可能性,然而我毫無所獲。畢竟昨天我們還在這間屋子裡瘋狂地*,做這件被他稱之爲愛情之巔的最美妙的事情。再往前追索,我們相戀的三個月時間,沒有爭吵,沒有懷疑,沒有任何影響感情的危機——或許是我不知道吧,我們相處融洽,暢所欲言——雖然我說得更多,但綜合各種可見的事實,我們的感情應該是迅速升溫後的持續熱烈狀態,那他究竟爲了什麼突然離開呢?
看着這個陌生的電話號碼,這一串有可能證實一件不幸事件的數字組合,我始終動不了手指。撫摸着緊閉的大門,我知道自己並沒有學會什麼穿牆術,即使會,進到可能已經空
無一人的房間,也沒有任何意義。於是,我決定先回和雨婷合租的公寓再說。
“打電話給他的朋友啊!”雨婷聽到我告訴她的這個難以置信的消息,馬上把手上的水杯重重地放到了桌上,來到我身邊。
“可我不知道他們的號碼……我該怎麼辦?”我抱住雨婷,瑟瑟發抖。
雨婷溫柔地拍着我後背說:“沒關係,明天去他公司問問,或許事情並不像你想的那麼糟。”
那一晚,我在無數的猜測中被折磨得筋疲力盡,但仍無法入睡。
這些日子亞培總是很溫柔的樣子,難道這不該是愛人的模樣嗎?
他也從沒向我抱怨什麼,指責什麼,我要從何找尋我可能犯下的過錯——那可以導致他不辭而別,一走了之的可怕錯誤?
熱情減退,棄舊迎新?不會的,一來我並沒有發現他有什麼可疑的跡象——雖然我從沒往這方面想,從沒去留意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但他一直是很投入地在愛我,這是靠感覺的不是嗎?難道是我天姿愚笨?這估且可以看成一個疑點。
徵兆嗎?雖然我們並不是每天都粘在一起,但只要是在一起時候,我們都巴不得把自己整個人都奉獻給對方,就像昨天,對了,昨天是有一點不一樣的地方,不過這一點有點難以啓齒。而且我認爲正好相反,這個不同只能作爲他愛我的證明而不是離我而去的理由。事情是這麼回事。我只能說,亞培睡覺的時候從來都是要留一盞燈的,回想一下,我好像還真沒和他在黑暗裡相處過,我們的見面總是坦蕩蕩的,充滿陽光般的感覺。
昨天我像往常一樣先於他睡着了,那時他還未回家。不知什麼時候,那時我應該是在夢中,我夢到有人在瘋狂地吻我,而我卻看不清他的臉,他的吻讓我喘不過氣來,後來這種無法呼吸的感覺越來越真實,直到我突然意識到,這是此時正在發生的事情,我身處黑暗中,滿嘴的酒味讓我難受,我用力地撐起他的頭,然後企圖用手瘋狂地抓打他——我害怕得連大叫的勇氣都沒有了……“是我。”黑暗中傳來了亞培有些醉意的聲音,他抓住了我的手。我的恐懼終於得到了釋放的出口,抽
泣起來。他吻我的眼,吻去我的淚痕。他褪去了我的衣衫,我立刻接觸到了他像在燃燒一般的肌膚。亞培默不作聲,只是任他火熱的脣在我的身體上游走,就好像戰國時期峰火的傳遞一般,我全身的神經頃刻受命,隨時準備拼死一役。這樣的感覺前所未有,亞培的形象在黑暗中被擴張到無限大,變成一張密織的網,裹住我的身體,讓我無處可逃,我的每個細胞都淪爲了他的囊中之物。他不停地將他的愛傳遞給我,溫暖得讓人溶化的愛,我感動得放聲痛哭。直到他累了,倒在一旁,我還沒來得及跟他說話,他就已經睡着了。我認爲這是他給我的驚喜,所以早晨的時候還甜蜜地在他額頭深深一吻,那時他還在睡,睡得那麼沉。我想讓他多睡會兒,就悄悄離開了。只是沒想到,那一吻,可能變成了最後一吻……
第二天,我去了亞培的公司,他的同事扔給我了第二個炸彈。“安亞培已經辭職了,就在昨天,你不知道嗎?”他一臉詫異,畢竟他不久之前才見到過我和亞培幸福甜蜜的樣子。
你不知道嗎?他們都扔給我同樣的問題,可是我該問誰去?
我體內的血管和細胞都開始造反,我感覺一切都亂糟糟的,連我的身體也出了亂子,不聽使喚。
我不敢一個人去亞培家,於是等雨婷下班了才和她一同去揭開這塊印有傷疤的謎底。
雨婷幫我開的門。
家裡一片劫後餘生的景象。
所有能打開的抽屜與櫃門都是開着的,亞培的書,CD,衣服,生活用品,能拿走的能讓它消失的都不見了,地上殘留的只是一些紙屑,線頭。看得出他走得很充忙,我不能懷疑他是被人劫持了,因爲誰會搶這一大堆生活用品,以及那些僅對於亞培纔有價值的東西。牀上的東西一件不少,包括我的睡衣,不過卻亂一團,這樣的場景在平時是絕對看不到的。
“若秋,雖然這樣說對你很殘忍,但,安亞培可能真的走了。”雨婷在我的耳邊輕聲地傳遞着這個噩耗。
“可是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我痛哭,雖然我此刻異常憎惡這種無效的行徑,但除了哭,我還能做什麼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