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三人相視一眼,遲疑了一下,擡腳不緊不慢地朝着崇文殿的方向走去,走到院門口的時候,正要迎上那些朝臣緩緩走了出來,毫無疑問,有人歡喜有人憂,這些人聚集在這裡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入殿參試的八個人中至少有一半都是與這些朝臣有些關聯的。
倒不是風若宸等人故意爲之,而是這些子弟出生本就不錯,又有名師的指點,加之自己勤奮努力,會有今日成績,倒也不稀奇。
就眼下的情況看來,衆人對這番殿試的結果多數還是滿意的。
風萬鈞稍稍疑惑了一下,“怎麼?殿試的結果當場就宣佈了?”
上官瑜和衛晏緩緩走到殿門口,對着三人行了一禮,道:“不瞞昭王殿下,其實今日的殿試結果不是皇上和老臣來決定的,而是八位考生心甘情願的。”
風萬鈞愣了愣,“什麼意思?”
上官瑜笑了笑道:“皇上一共出了三道考題,讓八位考生作答,而後將各自的答案呈秉並作解釋,最終再由這些考生自己選出最讓自己認同、欽佩的那個答案,如此抉出讓前三位。當然,皇上已經發話了,入殿參試的八位皆爲棟樑之才,缺一不可,這八位皆會得到相應合理的安置。”
“那就好。”風萬鈞鬆了口氣,想了想,又忍不住笑了笑,“這倒是個好法子,讓考生自己選擇,不管結果如何,外人都不好說什麼了。”
上官瑜道:“雖說是考生自己的選擇,其實又何嘗不是皇上和老臣心中的選擇?能入殿參試之人又豈是尋常之輩?他們的眼見和心思都是同輩人中之佼佼者,他們所選的結果其實就是大家想要的結果。”
衛晏連連點頭,“正是,之前老夫也還在擔心,不過現在好了,總算是順利結束了。”
“還沒有結束呢。”殿內傳出一道醇朗的嗓音,幾人循聲一看,華央在士季安的陪同下緩緩走出,她的臉色看起來不錯,精神抖擻,大致掃了衆人一眼,最終目光落在衛晏身上,“上官大人的任務是結束了,可是衛大人的事情可就來了,不出意外的話,川蒙使臣明天就回入京,還要衛大人出面安置妥當纔是。”
衛晏連忙點頭:“皇上放心,一切早已都佈置得差不多了,就等着他們他們來了。屆時他們若來得早,正好可在驛館稍作休息,熟悉一番我大月的風土人情,若是晚些,那就第二天一早再派人領着他們出去轉一轉看一看。”
華央頷首,“有衛大人出面,朕放心。”
寧九領着幾人匆匆而回,對着華央行禮道:“皇上,人都已經安置妥當了。”
風萬鈞道:“是那些考生?”
寧九看了華央一眼,見華央頷首,他這才衝着風萬鈞點頭道:“皇上說,這幾位將來都是我大月的棟樑,而今他們得以入殿參試,一定有不少落選之人對他們心存妒意,此時放他們離開,有些人出生好一點、自身條件優渥一點的倒是不用擔心,畢竟他們自己家中有些勢力,也會有人隨行保護,可是那些從外地趕來的寒門學子可就不一樣了,他們孤身入京,連吃住都是問題,若是出了宮去,被人盯上了,可就麻煩了。”
聞言,幾人霍地明白了華央此舉的用意,上官瑜和衛晏連連點頭道:“皇上思慮周全,教臣佩服。”
華央擺手,“上官大人的傷口雖然已經癒合,可是畢竟傷了元氣,平日裡還是要多多注意休息調養,今日已無他事,就先回去歇着吧。”
上官瑜本想再說什麼,一瞥間衛晏的眼神示意,再看了看一直沒有出聲的風若宸和蕭意樓,像是明白了什麼,垂首道:“多謝皇上體恤,那老臣……就先退下了。”
說着,他把衛晏對着華央行了一禮,緩緩離去。
風若宸看了看三人,淡淡笑了笑,道:“皇上龍體剛剛恢復,切不可太過勞累,多注意休息。若無他事,臣也先退下了。”
華央頷首,“大哥近來辛苦了。”
風若宸但笑不語,臨走時瞥了風萬鈞一眼,風萬鈞立刻會意,“哦,我要去找如鳶說點事兒,晚些時候再來看四哥。”
華央隱隱感覺到了什麼,也不強留他,隨便揮了揮手,一直目送着他的背影離開,而後又看了看留下的蕭意樓,挑眉一笑道:“蕭將軍沒事嗎?”
“有。”蕭意樓嗓音微冷,一瞬不瞬地看着華央,看不出他眼底的深意。
華央明顯感覺到情況有些不妙,便回身看了士季安一眼,士季安倒也是明白人,俯身行了一禮,目送着華央和蕭意樓緩步走了出去,自己和寧九則遠遠地跟着,保證兩人的身影在視線之內就好。
“我知道,我這麼做,你一定很生氣。”華央垂首斂了斂眉,“可是我必須這麼做。”
蕭意樓面無表情道:“你以爲我是在生氣?”
“不是嗎?”華央挑眉瞥了他一眼,“不是生氣,那爲什麼從一開始到現在一句話也不說?”
蕭意樓道:“不說話就是生氣了嗎?”
華央腳步不由一停,側身定定看着蕭意樓,蕭意樓神色清淡,嘴角挑着一抹細不可查的笑意,已不見方纔的漠然。
華央看了會兒,試探性問道:“你……不生氣?我迷昏了你那麼多人,從天策府逃出來,你難道就沒有一點點的生氣?”
蕭意樓輕呵一聲,“你就那麼想要看到我生氣?”
華央搖頭:“我只是有些不明白,你這反應是什麼意思。”
蕭意樓垂首看她,半晌,他突然輕輕一笑,挑眉道:“也許他說得沒錯,像你這樣的人是受不得約束和掌控的,從一開始我就不應該想着怎麼掌控你,而是要弄明白你想要怎麼做。”
華央雖然不明所以,卻還是搖頭道:“事實證明,從我入宮到現在,你確實沒有掌控我什麼,若說起來,到好像是你一直在配合我。”
蕭意樓道:“之前確實如此,可是在這件事情發生之後,我的態度就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一如當初我一心想要將你拉入這件事情中來,後來我是一心想要讓你從這件事情之中抽身,離得越遠越好。所以我不顧你的想法,只想着怎麼才能讓你離開。可是現在想來,似乎,我錯了。”
華央一愣,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蕭意樓,“你……沒事吧?”
蕭意樓輕笑,“這世上的事怎麼可能那麼隨意、湊巧?我該知道,從我將你拉緊這件事情中來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和這件事情密不可分了,這其中有多少牽絆與關聯,並非是三言兩語所能說得清的,所以你不願救這麼離開,撒手不管,也有你的原因。”
聽到這裡,華央大致聽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笑了笑,放了心,“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蕭意樓遲疑了一下,深吸一口氣道:“既然你決意選擇如此,而我也沒辦法阻止你,那我就只能陪着你了。只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果然,我就說沒那麼好的事。”華央撇撇嘴,“你說。”
“從現在開始,你不可什麼事都強出頭,不可硬逞強,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第一時間派人通知我,這些事本就應該由我去解決,你要做的,只是做好這個皇上便可。”
華央挑眉,輕疑道:“傀儡?”
蕭意樓眉眼一冷,“你見過傀儡可以談條件的嗎?”
聞言,華央呵呵一笑,雖然蕭意樓的表情和語氣並不是很溫和,可是對他來說,做出這樣的讓步和“反省”,已然大大超出了她的想象。
畢竟,以前她所聽聞的、以及她最初所認識的那個蕭意樓,是一個真真切切可以稱得上是陰鷙魔鬼之人。
想到這裡,她點了點頭道:“好,我答應你,從現在開始,我所做的一切都會向你彙報。”
蕭意樓擰了擰眉,想了想道:“倒也不必事無鉅細。”
華央白了他一眼,想了想道:“有件事,倒真的要和你說一下……”她稍稍遲疑了一下,看了看蕭意樓的臉色,道:“和風若宸有關。”
蕭意樓略一沉吟,道:“你找到能解他所中之毒的解方了?”
華央頷首,“你既然已經猜到了,想來也知道我在宮外的這段時間都在忙什麼。這個方子我雖然還沒有十足的把握,還要再試一次藥,不過我所能想到的可能的解方也就這麼最後一個了,經過這段時間的試驗,這一次的解方可能性最高。若是連這個方子都不能用,那……那我可能就真的就沒有辦法了。”
蕭意樓輕輕拍了拍她的肩,“你既然從來就隨高人學醫,又深諳其道,一定會有辦法的,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就找忌先生和康閒,他們會盡全力幫你。”
頓了頓,他微微眯起眼睛,想了想,沉聲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忌先生是不會眼睜睜看着風若宸毒發身亡的。”
華央一怔,擰眉看他,“你想說什麼?”
蕭意樓沉吟片刻,壓低聲音道:“忌先生……與風若宸的母親很有可能是舊識。”
華央心下驚愕,不由仔細回想了一番近來發生的事情,倒是沒有什麼值得懷疑的地方,就連忌先生出手救風若宸,也是受蕭意樓的意,他爲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