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所有人都下意識地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見那人身形俊挺,身着一襲玄衣,將華央牢牢護在身側,站穩之後,先是將華央上下打量了一番,確認她沒有受傷,這才側過身,冷眼朝着慕夜泠看來,陰鷙冷戾的眼神讓人心下不由狠狠一顫,下意識地避開。
“你還真是有膽色,竟然敢封住自己的穴道,留在她身邊。”他淡淡說着,垂首替華央解開穴道,而回朝着慕夜泠那邊瞥了一眼。
“有你在,怕什麼?”華央挑眉笑着,對於蕭意樓的出現絲毫都不覺得驚訝。
蕭意樓不由擰了擰眉,“你早就知道我在這裡?”
“也不早,兩三天前吧。”
聞之,蕭意樓不由垂首一笑,華央繼續道:“你怎麼會來?我留給你的藥方,你是不是沒看?”
“看了。不過忌先生說那個方子開得不倫不類,根本沒有什麼價值,所以……”
華央一聽,頓時緊緊皺眉,蕭意樓話鋒一轉,接着道:“好在千月及時趕到,看懂了方子裡的深意,否則,我也不會等到現在才趕來。”
“你來得也不晚。”華央勾了勾嘴角,“比我也晚不了多久。”
兩人就這麼當着那麼多人的面,你一言我一語,旁若無人地聊了起來,門外的慕夜泠雙目瞪眼,眼底的戾氣越來越濃,低垂的雙手也緊緊握拳,發出咯咯的聲響。
一位東璃將軍看了她一眼,低聲道:“景姑娘可是認識此人?”
“怎麼?”慕夜泠側身看他,冷厲的眼神嚇得他一愣,“你們連大月的蕭意樓都不認識嗎?”
附近聽到這話的人全都大吃一驚,一臉不可置信,目光在蕭意樓兩人和慕夜泠之間來回遊走,似乎一時間有些無法接受。
“你是說,那個人他就是……他就是大月的皇帝風蕭逸?”
“不然呢?”慕夜泠勾勾嘴角,“除了他,還有些敢和慕華央這般親暱?”
說着,她狠狠瞪了那位將軍一眼,沉喝道:“你們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動人把人拿下!”
聽她這一喝,衆人豁然回神,下意識地想要撲上去,可是一迎上蕭意樓那冷到骨子裡的眼神,又突然停了下來,有些疑惑,有些不安。
大月皇帝突然出現在這裡,絕對不可能只是一個巧合或者意外,四周必會有所埋伏。
“景姑娘,本將還是派人先護送你和夫人離開這裡吧,你們一離開,就剩下我們璃軍和大月的人了,如今我們兩朝並沒有正面衝突,所以只要我們不動手,大月便不會怎麼樣……”
“離開?”慕夜泠冷笑一聲,朝着蕭意樓看了一眼,“你真的以爲那個人會放我離開?他早就恨不得殺了我!今天,不是他們死,就是我亡。”
“景姑娘……”
“東璃竟會出三萬兵馬至慕門,不知有何用意?”就在他們猶豫不決之時,蕭意樓突然出聲,語氣清冷,“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大月的詔書一月前就發出去了,東璃最遲半月前就應該已經收到了消息,在這種情況下,依舊悄悄出兵三萬圍困慕門,難道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陰謀?”
東璃的兩位將軍心下隱隱有些不安,不管眼前這人是昔日的天策上將蕭意樓,還是如今的大月皇帝風蕭逸,都是他們所惹不起的,更是他們不願碰上的。
蕭意樓作戰經驗豐富,用兵如神,尤其擅長佈陣和巧攻,曾以不到一萬的兵馬擊退川蒙十萬大軍,也就是說,今天他若是動手,只需千人便可對抗東璃三萬人。
說不出爲什麼,一想到這裡,兩人就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相視一眼,似是達成了共識,對着蕭意樓抱了抱拳,道:“這只是一個誤會,我等並沒有要圍困慕門的意思,只是奉命前來接回景姑娘……”
“奉命?”蕭意樓打斷他的話,“奉誰的命?”
“是……”
“是璃皇的命令。”
“是,還希望大月皇帝能體諒我等,莫要誤會。”
蕭意樓微微頷首,“既然是璃皇要的人,我大月自是不該阻攔。只可惜……”
他突然話鋒一轉,聽得幾人全都暗暗一驚,不安地看着他,聽他繼續說下去,“這個人是璃皇要的人,也是我大月正在通緝的人,璃皇莫不是不知道,我大月正在捉拿叛賊餘孽,這個人就是我大月要的人。”
“這……”那人有些遲疑,看了慕夜泠一眼,垂首道:“這個我等並不是很清楚,我們只是奉命行事……”
“那你就派人回去問一問璃皇,若是明知道這人是大月的罪人,是不是還要堅持袒護。”
“蕭意樓!”不等那領將出聲,慕夜泠便厲喝一聲,打破了這片平和,恨恨地瞪着蕭意樓,咬牙道:“你不就是想要我這條命嗎?好啊,既然你那麼想要,那就自己來拿!”
“景姑娘!”東璃領將連忙出聲制止她,示意她不要出聲,免得激怒了蕭意樓。
慕夜泠卻早已顧不得這些,從蕭意樓突然出現,從她眼前帶走了華央,又說出那樣的話來,她便已經漸漸失了理智,憤怒得渾身都輕輕顫抖,伸手指了指慕華央,“什麼叛賊餘孽,歸根結底,都是她而已!蕭意樓,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以前雖然夠狠夠毒,可是你至少還有原則,不會對有利於自己的人下手,可是現在呢?你爲了她,爲了這一個女人,連自己的江山和皇位都不要了嗎?”
蕭意樓霍地擡眼,冷睇着她,“江山,皇位……正是因爲要守住這些,所以才必須要清除餘孽,不是嗎?”
“你……”
“東璃的人最好還是不要插手此事了,否則,引起了東璃和大月之間的戰爭,就得不償失了。”
東璃的領將頓時爲難了起來,眼下這人他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不管怎麼做,都會給自己甚至整個東璃帶來災難。
正猶豫間,一陣急促卻整齊的馬蹄聲漸漸靠近,循聲望去,只見一隊輕甲兵馬迅速靠近,在門前不遠處停了下來,他們並沒有直接上前來,只是領頭那人上前一步,對着蕭意樓做了幾個手勢。
東璃的領將一見,頓時心下一凜,這種手勢與璃軍之中用的一些手勢很是相似,大致意思便是兵馬布防已經完成。
一名副將匆匆策馬而來,衝到東璃領將的身邊,小聲道:“將軍,不好了,雪州方向有一隊人馬朝着這邊殺了過來!”
“雪州?”那領將遲疑了一下,突然眼睛一瞪,驚道:“無絕樓!”
“是,是無絕樓……無絕樓和慕門之間的關係一向密切,看樣子此番是來相助慕門的……”
不等他說完,那領將便揮手打斷了他,看了看蕭意樓,又看了看身後的人,不由拉着慕夜泠漸漸向一旁退去。
“景姑娘,看樣子蕭意樓是不會輕易放過你了,你若是這般跟他硬碰硬,自己一點好處都討不到,弄不好還會賠上自己的性命……”那人邊退便小聲提醒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只要活着,就會有報仇的那一天……”
“他們想走!”華央身邊的一名守衛喝道。
蕭意樓沒有出聲,朝着對面剛剛趕來的人瞥了一眼,那些人頓時會意,只見領頭那人吹了一記響亮的口哨,路兩旁突然涌出大批弓箭手。
“呵!”見狀,慕夜泠驟然悽悽一笑,看着那些瞄準自己的羽箭,只覺這些箭全都一支支插在了自己的心上,“你就是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要我死?”
“泠兒你放心,娘不會讓你死的。”不遠處的裴湘瑤似是聽到了慕夜泠的呢喃,突然朝着她這邊看了一眼,咬了咬牙,眼神堅定無比。
慕夜泠心下一陣慌張,不安地看着她,“娘,你要幹什麼?”
“你放心,你是孃的女兒,是孃的心頭肉,娘捨不得讓你受一丁點的苦……”她說着,緩緩走到慕夜泠身邊,“記住娘一句話,要活着,無論如何都要好好活着,別讓那些爲你而死的人白白犧牲。”
“娘……”
“記住了。”裴湘瑤用力握着她的手,眼底有淚光閃閃,卻是強忍着不讓眼淚落下來。
突然,她用力一把推開了慕夜泠,向着相反的方向跑去,衆人都一臉驚訝地看着她,不明所以,就連蕭意樓那邊的人也愣了愣。
只見她跑到幾個璃軍身邊,伸手扯下了他們身上的包袱和火摺子,那幾人這才明白過來她的用意,想要伸手去攔她,卻被她瞪了回來。
慕夜泠也隱隱看了出來,下意識地想要追上去,卻被那兩名東璃的領將緊緊抓住,“景姑娘,危險……”
華央眸色一沉,走過來拉住蕭意樓的手臂,“快讓所有人都退下。”
蕭意樓眯了眯眼睛,定定看着一步步靠近過來的裴湘瑤,沉聲道:“是火藥。”
“是。”
華央話音剛落,就聽得一聲“放箭”,路兩邊的羽箭頓時齊齊朝着裴湘瑤射去,頃刻間,裴湘瑤身中數箭,緩緩倒了下去。
那人又道:“追!”
聞聲,衆人即刻策馬朝着慕夜泠一行人追去,華央神色一凜,上前喝道:“不可!”
卻還是晚了一步,只見裴湘瑤嘴角掠過一抹詭譎的笑意,吃力地打開了火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