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虎子停了下來,然後他又蹲下來,將這些破碎的婚紗照堆在一起,我和林婭想要幫忙,虎子卻制止了。我們只好站在一旁,他將打火機拿了出來,打着了火。
他竟然要將婚紗照燒掉?
我隨即便也理解了,恐怕也只有燒掉纔會不留一點痕跡吧,就算摔碎了又如何,它依然會存在。燒掉呢,卻不會再留下任何東西,那些燃盡的灰塵會在秋風中煙消雲散,什麼都不會留下,就像從來沒存在過一樣。
婚紗照點燃,虎子站在前面,望着婚紗照,看着它的火光漸漸變大。
火苗竄出很高,映照的虎子臉色通紅,他卻絲毫感覺不到灼熱一樣,只是盯着這場大火,看着照片一點點燃燒殆盡。
隨後,虎子拿起一個正在燃燒的婚紗照碎片,我心裡一驚,深怕虎子做出什麼衝動的事情,虎子卻道:“我沒事。”
接着,他拿着燃燒的碎片走到橋墩的一面牆上,在火光的映照下,我模糊的看到了幾個字。上面好像寫着李小微和虎子的名字,下面則寫着‘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虎子看着那些字愣了一會,然後將燃燒的碎片朝牆上抹去。燃燒下婚紗照已經變黑,在牆上亂劃塗抹之下,方纔的字全都消失不見,只剩下一片繚亂的黑色。
然後,虎子蹲了下來,將碎片扔進了火堆中,他從地上拿起一根樹枝,輕輕撥弄着火堆,想讓婚紗照燃燒的更乾淨一些。
我看到,他的眼角似乎有些晶瑩的淚花,他的背影,更是像這片土地般荒涼。隨後他緩緩開口,自言自語似的輕聲道:“這裡是我和小微第一次約會的地方,我到現在都記得那一天。那時候這裡種的是麥子,還沒熟呢,到處都是綠油油的一片,我和她來到這,坐在火車道下,聽着《風吹麥浪》那首歌。”
虎子輕輕哼唱起來,遠處蔚藍天空下,涌動着金色的麥浪,就在那裡曾是你和我,愛過的地方,當微風帶着收穫的味道,吹向我臉龐,想起你輕柔的話語,曾打溼我眼眶……
歌聲停止,虎子眼角的淚滴落下來。
“後來也來過這裡很多次,我們在這裡寫下我們的誓言。”虎子微微哽咽,他停了一會才繼續道:“永遠在一起?”
誓言,它彷彿是最珍貴的東西,似乎也是最廉價的東西。我們用最真摯誠懇強烈的語氣說下誓言,它蘊含着我們胸腔內的所有力量,可是它卻不用花費一分錢,日過境遷,那些力量也會漸漸消退。再也不復當時。
“我還記得,當火車來的時候,哐當哐當……哐當哐當……然後我用最大的聲音去喊……”虎子站起來,擡頭望着半空的軌道,說到最後卻再也說不下去,可是他喊的什麼我和林婭都能夠猜得出來。
我想,在當時,虎子的聲音一定是蓋過火車的聲音,李小微一定聽得清清楚楚!
“就在這裡結束吧。”
虎子彷彿用盡了所有力氣,當說完最後這句話之後,他的身體一軟,差點栽倒在地上。
我連忙上前攙扶起他,林婭也趕緊過來幫忙。兩個人駕着虎子,而虎子完全將重量壓在我們身上,他的腦袋深深的低垂,任何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和林婭用盡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將虎子拖進車裡。
進入車裡,虎子便沉沉的睡去。
我和林婭也上了車,臨走時我最後望了一眼橋墩那裡,婚紗照已經快要燃盡了,現在只剩下微弱的火光。
這裡對虎子和李小微來說是意義很大的一個地方,這裡有着他們兩人曾經的過往,刻下真摯的誓言,所以虎子纔會選擇在這裡埋葬他和李小微的愛情!
林婭將車啓動,我們逐漸遠離這片田地。
……
只是,我們三個並沒有回去,路上虎子不知道發什麼酒瘋,非要去KTV唱歌,喝酒都喝成那樣了怎麼唱?
可是虎子根本勸不動,只好讓林婭送我們去了KTV,我本來想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去呢,便讓林婭先回吧,我在這陪着虎子就行。
林婭卻根本不聽,跟着我們進了KTV。
隨後,進入包廂,我們又點了許多啤酒,虎子沒有瘋狂的喝,一個人霸佔着一個麥克風,鬼哭狼嚎起來。
爲你彈奏肖邦的夜曲
紀念我死去的愛情
……
我想,哪怕是虎子喝醉了,可他心裡也是極其難受的。而這種難受,甚至比我和丁格分手還要甚之。
因爲我和丁格分手,彼此還愛着對方。虎子卻不一樣,他被李小微背叛了!我不知道背叛的滋味,但我知道肯定更加難受!
今夜,虎子可能想徹底的瘋狂從而去忘記那些痛苦吧。
只是,我不知道,就算是虎子將婚紗照燒燬,他是否能徹底放下這段感情?
除了他沒有人知道!
我沒有再勸說什麼,任由虎子去發泄去歇斯底里的吼叫,大部分時間裡都是虎子一個人在唱,我和林婭坐在沙發上,陪着他。
林婭並沒有喝酒,只是有些安靜的坐在那,偶爾會拿起麥克風輕輕的哼唱幾句。
我打量着林婭,總覺得她有些不太對勁,她太安靜了,不像平常的風格。難道還是因爲池塘被賣的事情有些生我的氣嗎?
雖然現在我們已經和好了,林婭也沒有再給我什麼臉色,我一給她打電話她便來車過來,可是當初丁格給我打電話說她哭了,我是真的對不起林婭的一番苦心。
不過,這一次我又重新回到了蒲城,希望我能夠用自己的努力和拼搏做最後的挽救吧。
但是現在我連想要幹什麼都沒想清楚,所以並沒打算告訴林婭有關創業的事情。
先瞞着她吧,免得她對我報以更大的希望,到時候失敗了便是更大的絕望!
這些天,除了把我喊過來照顧虎子,林婭並沒有給我打電話,我想她應該並不知道我在小鎮教書的事情。想起這些天在小鎮的日子,我都不禁一笑,像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而已。
上一次在虎子家,還有今天,林婭的話都要比往日少很多。於是我不禁問道:"丫頭,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林婭扭頭望着我,KTV閃爍的繽紛燈光下,她凝視着我,玩味的說道:“你說呢?”
我苦笑了下,搖了搖頭。
想起丁格告訴我林婭哭了,我心裡便有些難受。
“你爲什麼不告訴我老高將池塘賣了的事情你完全不知情?”林婭忽然問道。
我愣了下,林婭知道了?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當時去影樓找林婭的時候本來想着給她解釋的,可她情緒太失控了,而提及她幫我的原因,也讓我一肚子的話更沒處去說。
“你就那麼喜歡給人背黑鍋是嗎?”林婭嘴巴微微翹着,對着我問道。
“我沒有啊,誰讓你當時那麼生氣,完全不給我解釋的機會。再說,你也是笨,你就沒想想,老高才是池塘的老闆,他決定的事我又有什麼辦法,也不知道你那天抽什麼風,來大姨媽了嗎?脾氣那麼暴躁,我還冤枉呢。”我無奈的說道。
林婭張了張嘴巴,有些哭笑不得,輕輕打了一下我的肩膀,說道:“你就不能打斷我嗎?”
“我哪敢啊?”我用害怕的目光望向林婭,誇張的往後躲了躲。
林婭噗嗤一笑,將耳邊的頭髮朝後撥了下,瞪着我道:“我有那麼可怕嗎?”
“當然了。”
林婭淡淡的笑了笑,又問道:“老高爲什麼要賣掉池塘啊?”
“我現在也還矇在鼓裡呢。”我甚是疑惑的說道:“之前還跟我說要把池塘搞大呢,可是忽然就請我吃散夥飯了,那時候我才知道,他已經將池塘賣了,可是爲什麼他死活不說!”
“這個老高,”林婭皺眉道:“見到他我要好好說說他。”
已經好多天沒見老高了,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麼?
現在已經將事情解釋清楚了,林婭不生我的氣了,於是我問道:“影樓又將我們的照片掛上去了嗎?”
當時林婭因爲生氣將照片讓人取下,現在真相大白應該可以掛上了吧,林婭愣了下,隨後才明白過來我說的什麼。
她臉上忽然露出些心虛的表情,將目光投向屏幕,輕聲道:“沒有。”
我皺皺眉,老高的池塘是賣給她男朋友紀澤了又不是賣給其他人了,她幹嘛不掛上,於是又問道:“爲什麼?”
林婭欲言又止,嘆了口氣,才道:“影樓和池塘的合作終止了!”
“終止了?”我吃了一驚,連忙問道:“爲什麼終止啊?”
林婭卻有些任性的說道:“老高可以將池塘想賣就賣,我爲什麼不能想終止就終止呢?”
我被林婭的邏輯說的啞口無言。
只是我又想到了另一個原因,會不會紀澤的要求呢?
因爲影樓裡掛着我和林婭的婚紗照,不管是誰,我想作爲林婭的男朋友他都會吃醋吧,所以他纔會毫不猶豫的將池塘買下,然後再主動終止和影樓的合作,這樣,我和林婭的照片也沒用了。
不過,我沒有再問,我不想過多的提及紀澤這個人。
既然已經終止了那就終止吧,反正我也不在池塘了,還瞎操這份心幹什麼,那是林婭和紀澤這對戀人的事了。
“對了。”林婭又望向我,說道:“你也不再池塘幹了,接下來打算幹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