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時在醫院裡。
是我那間想要回到的病房。
熟悉的白色牆壁,熟悉的窗子,此時天已大亮。
讓我有種錯覺,我好像從沒離開過這間病房。
我還是那個計劃即將成功的復仇者。
流淌於血管之內的冰涼的液體使我冷靜,理智下來後的我如果讓我再一次選擇,我會一直留在這裡。那晚的衝動好像是一場夢。
我略微一動,偶然瞥見了坐在角落裡的一抹身影。
那不是夢。
那是一個我昏迷中犯下的過錯。
“你這小子,爲了女人連命都不顧了?”
我看向那個橫眉倒豎地怒瞪着我的人。他就是李洋。
我沒有作聲,我暫時還沒搞清楚狀況。
但好在我並沒有疑惑多久,便從李洋嘴裡套出話來。
原來那天我受傷暈倒,她翻了我身上帶着的手機,恰巧最近的通話記錄是李洋,於是打給了他。
李洋奇怪本來好好躺在醫院的人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蹤影,轉而躺到了荒郊野外。
他說當時他到現場就看到一個女人渾身是血還有一個半死不活的男人。他接連追問了幾個問題,她都一聲不吭。最後他“機智”地腦補了過程。
應該是女票半夜被人騷擾給我打了電話,然後我不顧傷前去營救。
“唉,兄弟,可你這女票也太膽小了,整個人···嚇傻了!”
我再次瞥向那個不遠處一動不動的身影,我心道,哼,小機靈鬼。裝傻倒是挺有本事的。
李洋拍了拍我的肩道“你先好好休息。”說罷便走出了房間。
我看着他的背影,我知道,他對我不是沒有懷疑的。但是李洋這個人,最重義氣,這我是知道的。計劃裡的第一步,並非是完全失敗的。
李洋既然已經走了。空蕩的房間便只剩下我和她。
空氣靜謐,只餘我和她的呼吸聲,輕輕淺淺地交織在一起。
“爲什麼不走?”我問。
“爲什麼救我?”她的嗓音帶着一絲嘶啞。
然後她一步步筆直地朝我走來。
我看着她的眼睛,驚訝地發現她是那麼的憂愴痛苦。
我不知道那痛苦從何而來,更或者,其實在內心深處,我是明白她的痛苦的。但是我假裝不明白。
因爲就在剛纔,我聽到了李洋說的那句話。我心中的復仇之火燒得有些旺了。我也不是昨夜受傷後那個迷迷糊糊的我了。我的情緒,思維變得異常理智。我已經準備好開始狩獵了。
因爲我此時滿腦子都在想別的事,所以我有些走神。她坐在我身邊後,低喃着說了許多話,我都有些聽不清。
可她最後突然撲在我身上痛哭時卻着實把我嚇了一跳。
她含混嗚咽地道:“你···你真是個壞蛋···我明明···我明明已經把你這個壞蛋放在腦後了,我已經準備要逃走了,可是你···爲什麼要將我帶回來啊。”
我心中興奮的火焰被這雨點般的淚澆滅了些許。我看到了她,看到了那個女孩,迷霧中的身影。
或許是她從來沒有在我面前如此放肆地哭過,或許是我想到了那個混亂的夜裡就爲了見她一眼千里迢迢趕去送死的自己,我一時沒有分辨真假,輕輕地擡起了她滿是淚痕的頭,替她撫去臉上的淚痕。我和着鹹甜的水跡,輕輕地吻上了她柔軟的脣。
不久之前,這動作也是似曾相識的。我們的愛情或許一直摻雜着如此的淚水,傷痕和熾熱的柔情。
李洋這個人重義氣我是知道的。我沒有等傷完全養好,馬上便去找了他。向地上扣了三個頭,道:“我知道大哥是個好大哥,與我從前見到的那些假仁假義的狗東西們不同,本來就是想來投靠您的,機緣巧合下更有一次代大哥去死的機會,大哥若不嫌棄我,請收下小弟!”
李洋皺了皺眉頭,趕忙扶着我道:“兄弟,你於我如此大恩,何必說那麼見外的話呢。以後的好東西,有大哥的一份,便有你的一份。只是···大哥這池小,容納不了你這鴻鵠啊!啊哈哈哈!”
這話令我有些意外。我故意話語間隱去了一些事情,就是爲了讓他自己去查,而阿雷早就給我僞裝好了身份。一個過去在另一個幫派工作但是在內鬥中不幸出逃的可憐人。情況危急,況且我還有救命之恩相壓。其實我覺得他大概率會同意我的請求,收下我。即使我知道他會因爲中間出的小狀況而對我有所懷疑,但我相信我的表現是完美到無可挑剔的,他沒理由拒絕我。我仔細觀察他的神情。想着阿雷曾經給我調查到的資料。
李洋這個人,是曾經靠着一場多人混鬥,實打實地做到這個地區老大位置的。他用自身兇悍的外表,狠辣的下手威懾了一大衆人,並且通過廣交朋友,看重義氣而收服人心。聽說他之所以和前任老大單挑就是因爲那個老大無故打傷了他一個還不錯的兄弟。
那時李洋公開地挑釁了當時的老大。這無疑是一個冒險的舉動,但也印證了這人做事相當看重情義。所以就是他懷疑我,也應該收下我纔是。若不然,我冷笑了下,那必然是另有其人,不願與我共事了。
果然,我看着他的眼眸躲閃了一瞬。
我定定地看着他道:“大哥難道就眼睜睜地看着小弟有麻煩,卻不肯伸出援手嗎?”
李洋頓了頓道:“阿寒這不是說笑了?你有什麼麻煩?”
我輕輕吸了口氣道:“大哥也看到了,我妻子有麻煩,那不是我隨便搞的女票,是我想娶回家的,喜歡很久的女人,但是自從我從吳海那兒離開後,他不止一次追殺我,還敲詐我向我索要鉅額高利貸,所以我——懇請大哥收留!”
我這話說得情真意切,甚至不惜把她的事靈機一動地編了進去,就見李洋有些繃不住勁了,他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是大哥考慮不周,你放心,我一定會保你和那丫頭平安的。”李洋,不僅重視兄弟情義,同樣也是個好丈夫。聽說他從來沒有把什麼不三不四的女人領回家。我知道他大概把家庭看得很重要,我這一擊,恰好打在了他的心窩上。
“事情暫時進展順利。”這幾個字編成了一條短信,我將它發給了“那個人”。
沒有回信。想必是有些不滿意的。因爲李洋並未直接答應我進入幫派阿雷應該已經告訴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