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征程突然記起了昨天的事,仔細回味了一遍。心中暗自驚慌。他沒有想到,平日裡粗枝大葉的樑青婭,在一夜間,竟然變得如此明察秋毫。他細下一想,昨天的回答,的確有疏漏處,以至於沒有把那個謊給圓好,如今不得不再次圓謊了。?
看到樑青婭冷眉不停扯動着,*視着自己,他突然感到了九分的涼意。撇目黃權路,只見他一臉肅容,眼角不停地顫動着,心底倒也有些感激。?
“說。把‘瓜葛’這個詞彙解釋清楚。”樑青婭把值勤薄往放置電話的辦公桌上狠狠一紮,一屁股坐到那張桌側的椅子中,“今天,你不解釋清楚,夠你瞧哩。”?
黃權路被她這一打岔,有些絕望。他睨了一下盧征程,又冷冷地掃視了一下樑青婭:“樑主任,你看上班上課的教職工逐漸多哰起來……”?
“多哰又咋個些?”?
“也不敢說到底會咋個些,但是,要是……不好吧?”?
“他像呃說,就好哰?”?
原本,經盧征程一說,她也不在意了。可是昨晚獨自抱枕而眠,越睡真是難安眠。越想越是不對勁,總覺得母親此番前去,不僅僅是去去那麼簡單。母親絕不會爲了別人的事熱火朝天的,現在居然熱火朝天起來,原本就蹊蹺。如今一想,更是蹊蹺。於是,就有了一個情非得已的想法。?
這個想法一定型,也只有着落在盧征程身上了。她覺得,從盧征程口中,應該能夠弄到一些可靠的信息。雖然平日裡看不慣他的大言炎炎,但是此時卻特別在意起來。?
“盧征程吶,褲子破了,經巧手一補,就是流行的時裝;人若說錯哰,只好沉睡百年。”?
“看來黃主任是深有感觸哰?要是一個人說對哰話,卻是其他人辦哰錯事呢?”樑青婭恨恨地看着他,把頭擺得如貨郎鼓一般。?
樑青婭的意思他雖明白,但是看着盧征程一雙求救的目光,他剛準備挪動的腿被粘在地上:“這個嘛……”?
“你還想咋個些?”?
“我不想咋個些。不過樑主任的話很是讓人思量。”?
“好思量。此人可饒,彼心難恕。”?
“此人彼心,妙——”他嚥了一口口水,“饒可饒,恕無可恕。盧征程,還不謝謝樑主任。”?
“饒他,得看他咋個迴應哰。”?
他向盧征程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眨了眨眼道:“你們的事,我在不方便。不在嘛,你們不方便。樑主任,你看,我……”?
“你在啊,不然盧征程又得有話滿天飛哰。”?
她的確怕盧征程那張什麼都可能說的嘴。這張嘴不真不定說出些什麼,茲事體大。她默了一下,終於說,“你在可以作證。免得有人說我仗權欺人。豈不知你不欺人,人自欺己。”?
聽了樑青婭的話,他雖心有不願,卻更加不好挪步子了。只好站在原地,原地待命了。他偷偷地擡眼看了下窘迫的盧征程,此刻竟似無話可說了。但是他知道,盧征程想不說只怕也難。?
盧征程突然揚起頭,一副豁出去的樣子,伸出左手食中二指,輕輕敲了敲辦公桌桌沿,正了正容,嚴肅地道:“黃主任在合適,不在也合適。”?
他突然覺得盧征程在下套,這個套不緊不鬆,勒得他心肺運動有些急促。此時,他真希望校長室那邊鑽出顆頭顱,打個圓場,哼嘰個鼻音,讓他緩口氣。整理整理思緒,從而走出這別緻的冏境,可是隔壁就是連一個否定的聲音也沒有傳過來。?
此時,只見盧征程開口道:“樑主任,你真的想聽?”?
盧征程說完此話,湊近樑青婭耳旁,嘰嘰咕咕了一陣。這一陣耳語雖然讓他不過味,卻也讓他脫困而出。他緊繃的心臟頓時平靜下來。?
看到樑青婭一個勁地點頭,面色不青反而欣喜不斷,不覺對他有些佩服起來。佩服之餘,又暗生了幾分警覺。?
他隱隱約約聽到省教育廳四個字。一想,似乎勾勒出了事情的大致輪廓,但是有些不清不楚。一時間,像被勾了魂似的,直愣愣地,直把眼睛向二人瞟去。?
“說清楚點,小盧。”樑青婭輕聲道,眼裡充滿了佩服,“真有你的,小盧。”?
盧征程嘴中繼續叨絮着,一邊不停地用“不敢不敢,我咋個敢。你說呢,樑主任”來打斷着他自己的話,一邊向他擠眉弄眼。?
這是一種自鳴得意的勁兒。黃權路一起注意着“省教育廳”這四個字眼,可沒有工夫去理會他的得意勁。?
“你說,我該去一趟長陸市不?”等盧征程的話頭稍作停留,樑青婭終於找到了一個話縫,打岔了一下,“我咋個些覺得,總該去一趟的。”?
盧征程突然聲音有些誇張:“你原本是該去哩,但是嘛……”?
“但是咋個些嘛。”?
這問話像一對小情人吵嘴。至少在黃權路眼裡是如此,一陣吵嘴後,緊接着是女孩撒嬌。樑青婭的身體熱辣辣的,上半身蠕動着,朝桌子的斜角處湊過去。?
“像呃大的事,你去哰合適不?”盧征程道。?
“難道不合適?”?
“緊要關頭,只怕誤了大事。你說呢,樑主任。瓜葛事小,茲事體大。”他一邊說着,一邊伸出手,朝黃權路擺了個“OK”的手勢。說話間,又湊近好的耳朵,耳叮嘶咬起來,直說得樑青婭一個勁地點頭,倒似啞了一般。?
最後好像是特意咂復似的,厲聲道:“記倒起,樑主任,這事可大意不得。否則一大意成千古恨哦。”?
“咋個成千古恨哰?”樑青婭的聲音突然有些發嗲起來,總在這個問題上夥較起來,一直追問着,有點刨根問底的意思。?
“你想啊,你想啊……窗戶壞哰可以重新定製一扇,人要走錯一步,再要圓滿就難哰。”?
俗話說得好:冏人辭窮,如同受罪。智慧一瞬,冏人志滿。看着盧征程從一個可憐蟲,轉瞬間,成爲一個志得意滿的人,他想笑卻是笑不出來。?
“你的確不該去。”黃權路接過話頭道。?
“你懂啷子你懂。話沒有聽清楚,張嘴塗鴉。只怕鴉塗白哰,自家卻抹了一身黑。”?
“樑主任,我就是這個意思。”?
“我曉得黃主任也是呃個意思。”?
“好,既然你們像呃說,我少數服從多數,絕對民主。不去就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