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呦,誒呦,輕點姐姐,疼死了。”淨生哇哇大叫着。
花零拿起藥膏用手指沾取了一些,又在淨生白皙無痕的肌膚上塗抹着,動作輕柔。
“疼。”淨生呲牙咧嘴的怪叫。
“你呀,又是闖了什麼禍,被徐媽媽打成這個樣子?”花零說着話,手也沒閒着,只是動作更加緩慢。
“我也沒做什麼,就是去了趟後院深處,你不知道那裡有做池子,還特別安靜。”淨生不以爲。
“怎麼去了那裡!”花零詫異的叫出了聲,手上沒控制住力道。
淨生也驚叫出聲,“誒,疼。”
花零慌張的收回了手,關切的問道,“對不起,弄痛你了。”然後又沾取了些藥膏,繼續塗抹,“你也真是的,怎麼能跑去那裡,那裡只有徐媽媽和一個小斯能夠出入,其他人是不得入內的。沒人告訴過你嗎?初來這裡的姑娘都被警告過。”
淨生轉過頭看向花零,“爲什麼?那裡有什麼寶貝嗎?”
“不知道,你也別打聽了,不然又要捱打了。”花零細細的塗抹着藥膏。
淨生好奇的問道,“姐姐,這鞭子打到身上一點傷都沒有,可是怎麼一碰這麼疼?”
花零一笑,道,“這藤鞭屍用特殊材質做的,只要力道控制得好,皮膚表面是看不出傷痕的,真正傷的都在皮下的肉裡,碰你當然會痛了。”
“那還不如打在皮上,還能看得出哪裡受了傷。”
“真要是傷了皮,以後還怎麼工作啊,做這行的最重要的就是這副皮囊了。”花零輕輕嘆了口氣。
淨生看着花零一臉愁容,問道,“姐姐爲什麼嘆氣?”
花零搖搖頭沒有說話,而是收起膏藥,拿起蒲扇爲淨生輕輕扇着。
“姐姐,爲什麼你那天要幫我呢?”淨生又問道。
花零笑了,“這個問題你都問了我好幾遍了。”
“嗯,但是我還是不明白。明明大家都看到我被吊在樹上受罰,可是沒有人出來說情,只有你。”
“我不是說過了,覺得你可憐。”
“可是小七被罰的時候,你也沒幫她啊。難道她不可憐嗎?”淨生不解。
“不是所有可憐的人都能得到幫助,我也能力有限。”
“可是你求徐娘的事,徐娘從來沒有拒絕過你啊。”
“你覺得是爲什麼呢?”花零用蒲扇輕輕點了一下淨生的鼻尖,笑問道。
“對於這個問題,我也問過別人。”花零認真的聽着淨生的話,淨生接着說,“她們說因爲你是徐娘的搖錢樹,她不敢拂了你的面。”
聽了淨生的話,花零輕笑出聲,“還真是誇大其詞了。”
“不若,姐姐你跟徐娘說說,讓她放了你吧,你不也想和你的情郎一直在一起嗎?”
“這哪裡是我說了算的。”花零輕嘆一聲低下了頭,眼底的憂愁揮散不去。
不需幾日,淨生便完全好了,因此她的小心思也開始活絡了起來。對於前幾次捉弄徐娘都被她發現,並被關在懲戒室受罰之後,淨生總結這幾次的前車之鑑,知道要報復徐娘首先得爲自己找一個擋刀的,這個淨生一早就想好了,就是之前一直欺壓花零的花黛,她也是勾欄裡有名的才女,妖豔的很,和花零正好是兩個極端。
花黛會做酒釀糰子,而徐娘每到中秋都會讓她爲大家做,爲了能討好徐娘,花黛爲徐娘準備的酒都是她親自釀的,而在釀酒之前,淨生便把磨成粉末的巴豆混在其中。
今年的中秋應該是徐娘過得最痛苦的一個,不停的嘔吐、跑肚,折騰的快要搭進去半條命,後來聽說是被一位眼盲的俊秀公子治好的,淨生是沒有見到,因爲徐娘不準任何人靠近深院。那俊秀公子說是被人下了藥,纔會如此。
徐娘誤以爲是花黛,但礙於花黛目前能爲她帶了的盈利,便只好忍氣,此事就此作罷。不過,從那件事後徐娘便漸漸冷落了花黛,雖然找她的客人仍是接連不斷,但也是難以達到之前的聲勢。雖然花黛也旁敲側擊的說了這件事與她無關,但是兩人之間已經生出嫌隙。
淨生因爲報復了徐娘,還在爲花零出了一口惡氣,心情大好。
“你近日倒是安分的很。”花零放下書卷,看向坐在窗旁愜意的吹着風的淨生。
淨生調皮的一笑,“我變乖了不好嗎?”
“我呀,就怕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啊。”花零笑了笑。
這時,叩門聲響起,花零看去,問,“何事?”
“花零姑娘,徐媽媽叫你。”
花零臉色黯淡了下來,答道,“知道了。”後又看向淨生,勉強一笑,“在這裡等我。”
淨生點頭應了,但還是不太放心,便悄悄跟在花零的身後。到了徐娘的住所,淨生見花零走進去,又見四下無人後,才偷偷的跟着進了屋。徐娘的房間很大,進門處被一個很大的屏風擋住,淨生躡手躡腳的從屏風處跑到錦布鋪着的圓桌下躲了起來,室內的話斷斷續續的傳了出來。
“花零,時限已到,收拾一下東西去後堂吧。”這刻薄的聲音是徐娘的。
“徐媽媽,我們當初不是這麼說的,我說過只賣藝不賣身的。”花零聲音有些焦急。
“是,我當初是答應過你,但那也是在你能還上債物的前提下。”
“這幾年,我爲你辛辛苦苦的掙錢,債務早就應該還上。”
“是啊,你之前掙得是夠還你借的債務了,但是。”徐娘拿起了花零的賣身契,晃了晃,“你現在還有錢買你的賣身契嗎?”
“徐娘,你出個價吧。”
“一百兩。”
“好。”
“別急嘛,我還沒有說完。”接下來徐娘一字一頓的說道,“黃金。”
“徐娘你這是敲詐,你根本就不想把賣身契還我。”
“我可沒有謊報,我一早就把你要進樓閣的消息送了出去,現在你的報價可是比我跟你要的多得多。”說罷,徐娘話音一轉,勸解道,“我知道你心上有念着的人,但是你也得想想你的出身啊,就算你出得去,那周圍人的閒言碎語就能把你們淹沒,他再把你休了,一來你舉目無親,二來你也沒有什麼能養活自己的手藝,兜兜轉轉你不是還得回來,不過我可的說,到時候你可就沒有現在這樣的身價了。”
“不會的,思郎,他不是這樣的人。”花零辯解道。
“天下男人都是一個樣,在這裡你也都看到了,有哪個男人不花心,你還真就想守着一個男人過一輩子,那也得看人家想不想跟你過一輩子啊。”
“思郎,他答應過我的,他答應過我的。”花零的聲音有些顫抖。
“花零,徐娘我也是過來人,誰年輕的時候沒愛過人呢,可是到頭來還不是鏡花水月,要我說你就安安分分的在這裡做,多攢一些錢,等到老了還能有一些積蓄,別輕信男人,到頭來只能是人財一場空。”
兩人又聊了一會,大多都是徐娘勸花零斷了離開的念頭,但是花零一直都是沉默以對。
說了有一會了,徐娘便讓花零回去好好想一想。聽到腳步聲,淨生在桌布底下又縮了縮。直到腳步聲遠去,淨生偷偷的探出頭,便看到徐娘拿出一個精緻的木盒,把花零的賣身契放了進去後,又拿起一個破舊荷包,仔細端詳着,面容悲慼。
徐娘看着荷包,吶吶自語道,“如今我也是受了報應,我自知罪孽深重,這雙手太過骯髒,這麼多年,我都不敢再碰阿弟。”徐娘拿着荷包的手用力緊縮,荷包皺成一團。
淨生不明白這個意思,但是她知道她和花零的賣身契被徐娘藏到哪裡了。
淨生悄無聲息的躲在桌布下,雙臂環抱住屈起的雙腿,靜靜等待着時機。
夜幕降臨,徐娘出門開始準備做生意,淨生從桌布下面爬了出來,揉了揉麻木的四肢,一瘸一拐的走到徐娘的牀榻旁,翻起徐娘的被褥從牀板的暗格裡取出那個精緻的盒子,翻找起花零的賣身契,至於她自己,現在暫時還不着急,畢竟龍泉還沒有找到。
等淨生回到與花零的住所室,發現花零正在一片漆黑的室內收拾着行囊,在聽到開門的聲音是,驚慌的把東西收到身後。見進屋的人是淨生,緊繃的肩膀緩緩放了下來。
淨生走進屋,“花零姐姐爲什麼不點燈啊?”說着已經拿起了火摺子,要去點油燈。
“別點燈。”花零壓抑着聲音制止道。
淨生看向花零,“姐姐你要睡了嗎?”
花零走近淨生,握住淨生的手,淨生感覺到花零雙手冰冷,還微微打着顫。
“淨生,我要走了。”花零小聲說道。
“走?去哪裡?”
“我要與思郎一起離開這裡。淨生,能爲我保密嗎?”說着花零竟然跪了下去,淨生忙要扶起花零,可花零卻沒有起身,她低着頭,聲音哽咽,“幫幫我,淨生。求你。我不想賣身。”
淨生從袖兜裡取出一張紙遞給花零,花零抽噎的接過紙,攤開一看竟然是自己的賣身契,花零吃驚的看向淨生。
淨生笑道,“我今天偷聽到你們的談話了,徐娘就是扣着這個纔不讓你走的是不是,所以我就把它偷過來了。”
花零滿含感激的看向淨生,作勢又要下跪,淨生趕緊扶住她,道,“姐姐,你別這樣,那你何時要走?”
“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