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章 紫錦華緞換白衣
若當真避無可避他也只能出手,竹骨扇緊握宮文弦手心,只待女屍接近穿心而過,縱不破其魂,亦能破其身。
雪柳已暗自施法,若是女屍襲來她便一舉讓她魂飛魄散。雖行之殘忍,卻是半分不肯讓身邊人受到傷害。
兩人各自暗忖,忽聞樹林一陣稀疏晃動,眨眼一席黑衣劃過,穩穩落在兩人眼前。手中刀猛然出鞘,步步朝女屍逼去。
只見女屍隨黑衣前進步伐後退,回到廟內,宮文弦看清來人正是木子歌。耳畔又聞簫聲嫋嫋,那女屍卻是擡手抱頭,面容猙獰,稍頃一道白光飛出,女屍直直落倒在地。
“你們怎麼樣?”女屍體內魂魄離開後,子歌轉身看着兩人。
宮文弦朝子歌清凝點頭道謝:“我們沒事,多謝二位及時趕到。”說罷轉頭去看未執一言的雪柳,卻發現雪柳臉色白的嚇人,忙將她抱住,“紫錦?”
雪柳本就是鬼,雖有修爲在身,但又怎禁得起子歌手中刀的紫薇霞光和清凝口中師承儀幽的幽魂曲,只能強撐不讓宮文弦發現,終在結束時用盡氣力,口中微弱說着:“只是方纔嚇到了,我想休息一下。”言盡,便昏了過去。
宮文弦急忙抱起雪柳跑進廟內找了處乾淨地放下,伸手放在她額上,冰冷如死人。他心中一顫,又去試她鼻息,方纔安下心來。轉身,子歌和清凝已走進廟中,身旁還立着一個華衣男子,年逾不惑,正是相國江譽。
江譽經過方纔早就嚇得兩腿發軟,此時又見女兒暈倒在另一個男子懷中,心下疑惑羞愧驚恐並出,到不知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只得愣愣站着,半晌才緩緩開口問道:“錦兒……沒事吧?”
宮文弦起身走到江譽身前,抱拳行了一禮。此人畢竟是紫錦生父,縱然他心中有萬般不悅亦不能對他不敬,答道:“江小姐一切安好,只是被剛纔之事嚇到,一會便好了。相爺既來,想必已知道此行目的了吧?”
子歌頭微偏朝清凝看去,清凝即刻會意。去時路上,她聽子歌說起江家小姐奇怪之處,如今又見她嚇暈在旁,便借照看之名走到她身邊坐下,伸手握住雪柳手腕,感到她的身體愈來愈暖。
“我只知道此行能見到小女,你說的是什麼目的?”江譽此時魂已回了七八,着急走到雪柳身邊,“錦兒要是出了什麼事,我一定讓你們抵命。”他怒中帶着心疼,言語間有氣無力。他是見過他們的本事的,若是女兒真出了什麼事,他能怎麼辦?江譽思及,淚在眼眶止不住朝下落去。
清凝已離開,留江譽和雪柳一起。她看着子歌,眼中亦是疑惑,低聲道:“不似驚嚇。”相視一眼兩人心知,此時的紫錦應該非原來那個江小姐了。可他們什麼都沒說,此刻將她救醒纔是當務之急。
江譽坐在雪柳身邊斜立着的大木箱上,緊握着她的手心:“錦兒,你到底怎麼了?爹聽說送親路上你被擄走差點暈了過去,沒多久又有人來告訴我這是你們的計劃。錦兒,你到底想怎麼樣,想讓爹怎麼樣?你若當真不願嫁給沈將軍,和爹說就是。爹只有你一個女兒,又怎麼捨得用你的幸福去換榮華富貴。爹一直以爲你心裡是有沈將軍的,看來真的是我太久沒有陪你,連你在想什麼都不知道了……”
子歌站到宮文弦身旁:“瑤玉他們呢?”
“女屍最先是朝陳流裳去的,水姑娘好像突然間想到了什麼,拉起流裳就跑了出去,現在還未回來。”宮文弦轉頭看着子歌,“我知道清凝的幽魂曲乃儀長老所教,自有鎮魂驅鬼之妙。而你,我卻看不出來,那女屍爲何會被你的刀逼退?”
子歌心裡已知瑤玉兩人爲何離開,聽他所問,簡單答道:“如你所見,這把刀也非凡物。”他沒有多言,亦沒有避而不談,以宮文弦的見識,什麼都不說只怕會讓他更加有心去一查究竟,說不定會發現更多事情。
清凝緩步走到兩人身旁:“扇音,你在地靈宮有數十年,鬼怪之事也已見慣,這一路就沒發現什麼不妥之處?”她還不敢確定,只好先行提醒。
宮文弦看向清凝,神情疑惑,但從清凝仍如往日清冷淡然的面容上卻看不出半點端倪。方纔準備詢問,卻見紫錦已然醒來,面露喜色走到其邊上小心看着。
江紫錦醒來迷糊睜了睜看到眼前人先是一喜,繼而開口:“爹……您怎麼在這?文弦……”說罷轉頭去找,恰與他四目交匯才定下心。
“你現在覺得怎麼樣?”宮文弦走到她身旁。
ωwш ¸ttκд n ¸¢ O
“我……”江紫錦看了看四周,回憶起自盡後魂魄還未及離開,便有一個女子,不,應該說是女鬼附在她身上。不過如此倒好,她活過來後鬼差沒法再將她的魂魄帶走,她便一直留在身體裡。雖然不能言語,身體也不再爲自己所控,但她能看到文弦,看到他的一言一行皆是爲了自己,也算無憾。唯一後悔的,是她看到他將一切安排妥當,恨自己當初的草率行事。
“錦兒,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哪裡不舒服,爹帶你回家。”說罷便要抱起她。
“不!”紫錦忙道,見江譽收回手後以手撐地,先是起身又跪在地上,“爹,這次女兒請您來,是想請求您的原諒,以及與您告別。”
“這……”江譽一愣,伸手要扶她起來,“錦兒,起來再說。”
紫錦輕輕推開他:“爹,女兒不孝,早已心有所屬,可是皇上賜婚不敢不從,無奈之下只能出此下策。”她口中說着,心卻爲之一顫,若是爹知道自己早已死去,會不會更加傷心?
宮文弦亦與紫錦並行跪在江譽眼前:“小生宮文弦,必將一生守護江小姐,不離不棄,還望相爺成全。”
事已至此,江譽也沒有他法,縱將紫錦帶回,她被擄走之事也已人盡皆知,如何能再嫁個好人家,思考再三隻得重嘆口氣:“既然這是錦兒你的選擇,那爹就答應你,希望你以後不要後悔。”又轉頭看着宮文弦,“若是你敢讓錦兒受半點委屈,不論天涯海角,本官定也不會放過你!”
宮文弦恭敬答道:“相爺請放心,文弦必會窮一生之力,來給紫錦幸福。”
紫錦將頭微偏看着文弦,喜中帶憂。從此他陪着的那個人,愛着的那個人,給她幸福的那個人雖然是她,卻又不是她。或許他們真的有緣無份吧,上天爲他們造好了所有條件,卻被她一舉打破。也許她心裡還有點感激那個佔了自己身體的人。若沒有她,她現在可能已魂歸鬼界,哪裡還能時時看着他;若沒有她,文弦應該會更加難過,哪裡還會有現在這般開心。苦盡甘來,卻已人是魂非。
江譽點頭嘆息,驀地又搖了搖頭:“你們此番一走,可要跑的越遠越好。相爺千金,將軍夫人被擄,皇上定會大查一番。快,都起來吧。”
“這正是我們希望相爺幫忙的事。”宮文弦起身拱手,將計劃和盤托出。
江譽不禁嘖嘖吃驚,轉身低頭看着地下女子,手掌微顫朝女子指去:“你讓我將她帶回去,萬一皇上要親自查探,查出什麼來,那豈不是欺君之罪!”
宮文弦接道:“我們知道這的確很讓相爺爲難。但若皇上派人追查,活見人死見屍,到時抓到我們發現紫錦一切安好,相爺仍難逃欺君之罪。而逃婚之事也會怪罪到相爺頭上,加上抗旨不尊只怕無人能救的了相爺了。”
“你這是在威脅我嗎?”江譽喝道。
宮文弦故作謙遜:“文弦不敢,只是希望相爺能幫一幫我們,我有把握將那女子易容的與紫錦一模一樣,到時只要有相爺的話作證,相信沒有人會懷疑。”
江譽一時難以抉擇,紫錦伸手環住他的胳膊,不言不語。江譽望着紫錦,記起她這些年一直乖巧模樣,終點了點頭。
“爹爹,以後女兒不在身邊,爹一定要好好的。要是皇上真查起來爹爹可以找表哥幫忙。”紫錦認真道,雙目不肯從江譽身上移開,這恐怕是他們父女最後一次見面了。
江譽卻忽的一陣:“八皇……軒兒也知道此事?”得紫錦肯定後心中雖納悶卻要安心許多,朝宮文弦道,“快些動手,本官不能逗留太久,惹人生疑。”
子歌佇立一旁聽到自紫錦口中的“表哥”時,心下一愣,若是依小八和自己所見,此時紫錦應不知嶽八就是李軒,又怎會說出這番話?莫非她一直假裝不識,也是爲了隱藏他的身份。可適才暈厥又是如何?思慮至此,子歌依然決心,此後對她要多加留意。
“我來幫你吧。”流裳不知何時出現廟內,朝宮文弦道。
瑤玉走到子歌身旁:“木大哥,我們回來了。”輕言細語,怕驚醒面前相擁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