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女兒舉起石塊,甩動小手,朝着他使勁地扔了過來!
他的七歲之女,居然用石頭扔他!
那石頭在天空中打着旋轉,發出輕微的破空聲。
因爲有着八階四級的道力,凌峰能很清晰地夠感念到石頭破空的軌跡,他能夠很隨意地躲開這石塊,但彷惑的他卻是怵在原地,完全不知道,也沒有意識到躲開這塊砸向他的石頭。
因爲除了石頭的軌跡,他還能感覺到那石頭中所夾雜着,小女孩那無盡的悲傷與憤恨,那悲傷與憤恨,很輕易便擊碎了身爲父親的他的防禦能力,讓他不知道躲閃危險。
石頭在空中旋轉着,“譁”地一下砸在凌峰的臉額上,砸得他臉頰生疼。
他臉頰處的皮破了,少量血珠滲出,被石塊砸中的地方還立即淤青了一大塊,但那臉頰上的傷與疼痛,對於此刻的他來說,卻是狗屁都不算。
他感覺不到臉上的傷與疼痛,因爲此刻的他,是痛在心窩裡。
“玉兒……”他委屈着,也跟着他的女兒一起,涌出了滿眶的淚水。
他現在已經三十多歲了,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居然會在面對着一個才七歲的女兒的時候,感覺在七歲的女兒那裡受到了很深很深的委屈,他不知道那是一種怎樣的情況,但透過涌滿眼眶的淚珠,望着彼岸拾石頭扔自己的女兒,他就是那麼覺得自己委屈不已。
而這些委屈,一個三十歲的男人,又怎麼能向一個才七歲的女孩討還?
他只能默默地去感同身受着女兒的苦惱,去理解去明白女兒爲什麼要那麼做,爲什麼要拾石頭扔他?
而彼岸的女兒,很明顯並沒有因爲石頭砸中了父親而泄卻心頭火,她繼續環身尋找,又去尋地上的石頭,尋到後她又拿石頭甩過來,扔向凌峰這邊!
凌峰牙齒顫抖着,不閃避那些石頭的砸打,他開始嘗試着朝他的女兒靠近,他朝他的女兒叫着:“玉兒,你別打我,玉兒,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爲什麼要打我,玉兒……”
說這些話時,他的身體已經靠近了彼岸的小女孩數米,眼見着他的靠近,小女孩很明顯出現了不安,她不再拾石頭扔人了,她開始轉身疾跑。
剛開始在凌峰沒叫她的名字的時候,她是很安寧地,一步一步朝前走的,但此刻當凌峰叫了她的名字,問了她一些事情,並朝她走過去後,她就再也不安寧地走路了,她一步一步,一瘸一拐地朝前疾跑!
她要跑離凌峰的身周,她不希望凌峰靠近她,她想要跑到沒有凌峰的地方去!
凌峰在後面立即追趕,但他又怕自己追得太快,反而把氣氛弄得越發糟糕,他保持着一定的距離,尊重着他女兒對他的生份,默默跟隨在他女兒的身後。
一聲一聲地呼喊着着:“你別怕呀,好了好了,就當我剛纔說的話都沒說過,我有可能是認錯人了,你別跑啊,等等我!”
凌峰不再叫前方奔跑的小女孩玉兒了,他感覺自己剛纔真是太蠢了,他恨不得扇自己一個耳光,他覺得自己太不會跟女兒溝通!
好端端的,爲什麼要叫她的名字?
好端端的,爲什麼要叫她的名字??
好端端的,爲什麼要叫她的名字???
但事實上那真的能夠怪他嗎?他只是做了一個父親普通的想要急切認自己女兒的舉動而已,所以事實上,他真的沒有錯,他又何必去責怪自己?
他只求他的女兒能夠停住腳步,重新回到那種安寧的狀態中去,帶着他去見她的母親。
他已經把自己認錯人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他的女兒卻還在前面瘋跑,一丁點放緩腳步等他的跡象都沒有。
一方面他覺得自己很委屈,另外一方面他又覺得他的女兒很讓他擔憂,他不知道在這七年間,究竟發生了多少事情,纔會讓他的女兒,如此地惱恨他?
這樣一前一後,一個奔逃一個不緊不慢地追隨着,很快靠近了一個傍山而居的村落外圍,村子裡還傳來了獵狗的吠叫聲。
凌峰略用意念感念了一番,感覺這個村落所佔的地域還算是挺大的,裡裡外外,估計有上千戶人家。
在凌峰的感念中,村裡的居民正常作息,有人引雞入籠,有人趕馬歸槽,有人逸情采桑,有人打座修煉,平均的階別層次,大概在六階以上。
這樣的階別狀態是很可觀的,在東坤世界上來說,基本上就只有那幾大名門的重要部門,纔會有這麼均等的,六階以上的修爲。
不過也難怪,如果不是有這般強大的平均修爲,這個村部的人,有怎敢將村部,安在隨隨便便就有像金毛巨熊這樣的,五階巨獸出沒的叢林之中?
眼見着馬上就要跟着女兒進村了,在村口處,出現了一個手中拄着一根黑色彎曲大棍,左腳齊膝而斷,臉生橫肉,板着張臉,看起來十分厚硬的,有些醜陋的老人身影。
那老人大概六十多歲,老人的身影給人的初步印象,是那種似乎不怎麼溫柔,有些固執,還很不近人情的一類人,古板是他給人較爲顯著的特徵之一。
而讓凌峰覺得古怪的是,當他第一眼看到這個身材板厚,臉上沒有多少善色的老人時,他竟是覺得有一絲眼熟。
他再靈犀心動,驟然明白了自己爲什麼會覺得這個老人眼熟了。
這個老人,與他在滄粟世界之外看見的,守護滄粟世界的那個扁平身影男人有一絲神似。
只是神似,而不是形似,凌峰在天外所看見的那個扁平身影男人的身體是健康和健壯的,而且也是中年人的模樣,可這個凌峰此刻看見的男人就不同了,這個男人不僅是老年形態,而且左膝還齊膝蓋處斷掉了,是個殘疾人。
身爲八階聖相境的高手,凌峰見人第一面,便會很自然地打探對方的底細,他下意識地感念了一下對方的實力狀況,從凌峰的感念來看,對方大概也就六階中段,頂多六階上段的樣子。
按照東坤世界的狀況,能夠到六階中上段,那就是地行者中間的層次,實力還是挺不錯的,但在這個村落裡,因爲六階是平均數,所以這個老人的實力,也只能算是普通者,處於一種不上不下的層次。
這樣的老人,着實沒什麼令人覺得可親可愛的地方,但是當小女孩看見這個老人時,小女孩的步伐卻是明顯地加快,原本的驚慌之步也立即變爲了歡欣之步。
最讓凌峰聽起來尷尬而不是滋味的是,當小女孩朝着那個斷腿醜陋年邁臉生橫肉的老人奔跑時,金口難開的小女兒,竟是開口朝着老人喜悅地叫出聲來了。
她朝着老人邊奔跑邊親密地叫喚着:“爹爹!爹爹!”——————
小女孩的聲音清脆,也算不上有多大,但在凌峰的耳廓裡,那並算不上太大的聲音,卻被放大了無數倍。
那個叫“爹爹!”“爹爹!”的聲音,有如一種沉悶無聲的雷霆,擊打在凌峰的胸膛。
小女孩果然是能夠說話的,但她金口難開,不願意跟他凌峰說話,那不說話,只是針對他凌峰而言,在那個年邁老人的面前,卻是很自然地就開口出聲了,而且還是叫“爹爹!爹爹!”。
他的女兒,原來已經認了年邁醜陋還斷了一隻腳的板厚老頭爲父親,願意那般親密地,反反覆覆地叫喚。
他皺着眉頭,心中生出無盡的憂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滄粟世界,你究竟對俏兒做了什麼?你究竟對我的女兒,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