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感覺到體內的血液有種滾燙的感覺,而沸騰的熱力透過七經八脈直傳至手臂之間,然後流至刀身。
剎那間,刀身亮了起來,猶如一條明亮的火龍,拖着一道悽美而慘烈的光弧,破空,迎擊。
山林間的空氣也在驟然間沸騰,森森的殺氣充斥了每一寸空間,樹葉似乎是被蟲蛀了或是被什麼侵蝕了一般,以一種奇妙而輕悠的態勢灑落。然後,在觸及土計拳風之時再以洪流般的態勢凝聚,最後,迎上了軒轅的刀。
就在這一刻,一切都在這一刻爆發、炸裂,以一種無可匹御的方式轟然而去。
軒轅急退,土計急退,而那被刀氣拳風絞碎的枝葉猶如黑色的雪花在虛空中亂舞、奔涌、打旋……
哧……土計再退,因爲軒轅那自地面之下襲來的含沙劍在這一刻才真正發揮了它的作用。
軒轅大喜,他竟能在一刀之間與土計戰個平手,雖感到手臂有些發麻,但是土計卻是一退再退,相形之下,他並未輸給土計。至少,他並不是沒有一戰之力。
土計欲奪劍,但軒轅絕不讓他有這個機會,軒轅的刀又一次逼上,在進攻的時候,軒轅的速度的確是快極,這是神風訣的好處。雖然他並不能在腳力上甩開土計,但在短距離中卻能使出讓人心寒的速度。
土計並不意外軒轅能擊退他,因爲他看到的軒轅曾在封神臺之上以一人之力硬接他和鬼三、風絕及童旦四大超級高手的一擊,而後又在一招間重創風絕。這一刻他之所以敢與軒轅硬拼,其實是在賭軒轅的傷勢未好。不過,此刻他心中認爲自己的猜測並沒有錯,是以,他也有些歡喜。
本來,土計絕不想現身與軒轅一戰,皆因軒轅在他腦子之中留下的印象太過深刻,他不敢輕易言戰。是以,一直都只是在暗中跟蹤,但此刻卻被軒轅給逼了出來,也只好與之一戰了,這對土計來說,是情非得已的一戰。
叮叮……土計矮小的身子極爲靈活,一雙短而胖的手竟將軒轅的刀勢完全封住。
軒轅左手迅速抓住劍柄後撤,與土計相距三丈而立,渾身散發出強大的戰意,整個人猶如燃燒起一團魔焰,那紛落的枝葉碎屑在軒轅頭頂丈許便紛紛向四周飄落。
“想不到地神竟有如此雅興來跟蹤我,真叫我大感榮幸!”軒轅淡漠地道。
“哼,我是來向你討命的!”
“討命?”軒轅微訝,反問道,“我欠了你的命嗎?”
“哼,我的徒兒吸血鬼不是被你所害嗎?”土計狠狠地道。
軒轅恍然,忖道:“難怪吸血鬼身具那麼好的遁地之術,原來是土計的弟子!”
“如此說來,我倒真的欠了你一條命,不過,只怕我的命沒這麼容易取吧?”軒轅淡然笑道。
土計的表情很冷峻,也很古怪,他那不夠四尺的侏儒身體本就透着一絲古怪,配合着那副表情,的確有些意思。
“哼,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土計雙手平平地推出,胖胖的手心突地凹陷下去。
軒轅微微不解之時,陡覺一股強大的吸力牽扯而至,虛空之中彷彿突然多了兩個巨大的黑洞,要將周圍的一切全都吞噬一般。
斷枝敗葉再一次如同着了魔般舞動、飛旋,然後猶如不可阻攔的洪流向土計匯聚而去。
林木的枝葉狂擺,似乎在陡然間有狂風乍起。
“好!”軒轅低讚了一聲,腳下微擺出丁字步,如山嶽一般穩立,但衣衫卻已獵獵作響,不知是因爲乍起的狂風抑或是來自軒轅內在的氣勢。
土計不矮,此刻的土計任誰看上去都不會說他矮,因爲他給人的感覺,似乎需要仰視,更給人以雄偉壓迫的感覺。
軒轅棄刀用劍,劍微揚,遙指向天邊猶如小船的彎月。
此時月已出,但月色卻極爲朦朧單薄,使得深夜再添了幾分寒意。
或許,寒意並非來自彎月,而是來自軒轅的劍。
劍氣森寒,劍身猶如一塊正在散射着極寒的玄冰,那種寒意猶如無形的潮水一般漫過每一寸空間。
土計也爲之心驚,軒轅的劍上竟能散射出如此的寒意,而軒轅所使的刀卻有着一股極熱的氣旋。這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竟然全出自軒轅的身上,的確讓他有些心驚,但他依然義無反顧地進攻。此時他的雙掌似乎託着兩個巨大的球體,以敗葉殘枝和無形的氣旋所凝聚而成的球體。
土計一動,軒轅便動了,劍嘯猶如龍吟,而軒轅的身子忽然沒入暗夜,風暴也便在此時生成。
“山裂——”軒轅輕吟一聲,聲音猶如無數細小的銀針,無孔不入,而劍氣更鋪張成山洪**之勢自天空傾覆而下,猶如自九天銀河落下的瀑布,在月色之下,泛起一道匹練般的光華,吞沒了軒轅,吞沒了月色,吞沒了山林,更吞沒了土計。
那莫可匹御的氣勢以無堅不摧的劍氣舒展開來,每一寸空間都被劍氣絞碎,甚至連每一縷風都化成了劍氣,所有的力量被這一劍吸納,再轉化,在無休無止的演化之中,劍勢也在無休無止地增強。
轟……土石四射而飛,碎葉敗枝化爲灰燼。
譁……軒轅的身子踉蹌而落,再踉蹌地退出十數步,撞斷一根樹幹。
土計竟然消失不見,在他們剛纔交手之地,只留下了一道長兩丈、寬五尺、深達三尺的劍坑,劍坑的中心最深,兩邊漸淺,呈一個弧形,劍坑邊的幾棵大樹盡被摧折,橫七豎八、凌亂不堪地躺着,樹幹之上更刻着數也數不清的劍痕,那是劍氣所留的殘痕。
土計不見了,這是事實,地上有一攤血跡,清晰地灑在那倒地的樹枝之上,斑斑點點猶如幾朵凋零的小紅花。
軒轅大口地喘了幾口氣,努力地平復體內浮動的氣血。與土計那一擊,反擊的力量着實太強,若非這數日來他的功力連番數倍地增長,只怕此刻他已不能夠站着了。他感到腰脊有些微微的痛,那是剛纔撞斷大樹的地方,不過,這對於他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
軒轅知道,土計已經走了,遁地而去,血跡自然是土計所留下的,只是軒轅不知道他究竟傷了土計的哪一個部位。在混亂之中,連軒轅自己也無法控制自己那激涌的氣血,也便使得他的頭腦並不是極度的清醒。不過,他沒有必要去理會究竟傷了土計的哪個部位,只要能讓對方受傷,他便已經勝了一籌,儘管他知道這次能夠取勝是因爲他佔着神劍之利,以神劍搏土計赤手空拳,自然是大佔優勢,這是不可否認的。
軒轅心中極爲暢快,他終於能夠順利駕馭驚煞三擊,雖然仍未能夠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但他已經感到很滿意。驅駕驚煞三擊是他這一段時間的夢想,自他第一次使出這絕世劍招之後,每次都在進步,每次都有不同的感受,唯有今日這一次使得竟是那般流暢,那般自然,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他仍不能控制住劍招的攻擊方向。他無法將這絕世劍招收放自如,不過,這已不是主要的問題。
含沙劍上有一顆血珠,竟然有一顆血珠,這讓軒轅微感意外。
軒轅伸手輕抹,才發現這顆血珠結成了冰粒,猶如在劍身之上嵌了一顆紅寶石。
劍身依然極寒,這讓軒轅自己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還是第一次發現自己所催發出來的劍氣竟是如此冰寒,這與他最初使刀之時的火熱之勁完全相反,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真的與那兩片地火聖蓮的花瓣有關?
軒轅稍稍平復了心中的思緒,目光四處掃了一眼,知道是該回營的時候了。他的確應抽點時間好好去想一些問題了,而這些問題可能是他以前從未想過的。他知道,土計不可能再跟蹤他。
回到營地,一切都很平靜,竟沒有人來騷擾這羣歇在河邊的人。
思過所佈下的哨卡極好,便是軒轅也不得不稱讚。
跂燕她們似乎早已熟睡,唯軒轅稍感疲憊地來到河邊,一時興起,竟再次躍入水中。
河水冰涼,那流水的沖刷,猶如一雙巨大而溫柔的手在按摩着他那有些疲勞的肌肉,那種感覺實在很舒服。
河邊也有哨卡,但放哨的劍士並不想打擾軒轅的思緒。是以,河水之中只有軒轅一人在暢遊,在休憩。
水,是生命的源泉。每當沒入水中,軒轅便感受到了生命力的狂野,便感受到了自身的生機,那是一種很曼妙的感覺,特別是在服食了龍丹之後,他對水似乎有一種特別的感情。
那是一種連軒轅也不明白的感情,沒入水中,他像是躺入了母親的懷抱,似乎整個身心都得到了放鬆,與大自然更緊密地結合在一起,似乎可以聽到大自然脈搏的跳動,感受到天地的浩瀚,及存在於天地之間的靈氣和無形的力量。
軒轅把整個身子全都沒入水中,閉住呼吸,就像是魚一樣靜伏於水底的一塊石頭上,任由流水衝擊着自己的身體,任由那冰涼的寒意鑽入自己的肌膚。
軒轅的內心並不平靜,抑或可以說他的內心無法平靜,那許許多多的問題,許許多多的往事都在這一刻涌上了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