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的最後一抹紅埋入了黃沙,入夜微涼,涼涼的夜色淺淺的月,沙海褪去了顏色,太陽下的金不在,沙丘起伏,銀鞍照白馬,吳鉤霜雪明。
窸窸窣窣的聲音撥動了一顆顆沙粒,沙海奏起了獨有的夜曲,聲音極其細小卻是戰歌,一個個小小的生靈鑽出沙子吸月華飲寒露,一隻只狠毒的蠍探出了鉤,一條條危險的蛇張開了口,成羣成羣的鼠蟻……
它們的眼神都是冷的,冷漠的搏殺,冷漠的吞食,不管是全力撕咬,還是垂死掙扎,聲音都很低,沒有淒厲的慘叫,沒有憤怒的嘶吼,沉寂的殺戮,血花無聲的綻放,生與死都是冷的。
“沙!沙!沙!沙……”
寸許長的石針在沙海中穿梭,如一條歡快的魚,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它晝夜顛倒沉醉於沙海豐富的夜生活,也許是這血色的浪漫太迷人。
“呼~~呼~~”
輕輕的酣眠聲從一棵大樹下傳出,一團白月光蜷縮在一隻青鳥華美的羽翼下睡得正香,離它們不遠處青衣靜坐,她看着貂絨毯子上熟睡的兩個小傢伙心中平靜溫馨。
月光中的小白兔,石磯已經知道了它的身份,天帝的女兒,太陽十子的妹妹,月神嫦娥的親侄女,帝十二月,小傢伙說的沒錯,它的名字並不奇怪,反而非常尊貴。
十二月,天賜之名,一年有十二個月,時有十二月令,帝十二月,獨一無二的名字。
在太陽落山的那一剎那,十二月成了一個小月亮,無盡的月華從天而降,那時月亮還未升起,一場獨獨爲它而來的月光浴,小十二在月光中變得一塵不染,明明如月。
一塵不染的可愛小白兔看到小青鸞趴在石磯爲它鋪好的毯子上睡覺時,小傢伙興奮的抖動着兔耳朵蹦蹦跳跳蹭到小青鸞身邊蜷成一團,成了一個雪白的糰子,它早忘了這是白天要抓它的那隻壞鳥。
小青鸞睜眼看了一眼不斷往它身上蹭的小十二,它輕輕擡了擡翅膀,將小傢伙納入了羽翼,小兔子長長的耳朵討好的蹭了蹭小青鸞,將毛絨絨的身子往裡蠕動了一下,嘴裡溢出了一聲舒服的奶味。
兩個小傢伙很快就睡熟了,小青鸞之所以睡的踏實是因爲有石磯在,而小白兔睡的毫無防備那是因爲夜對它來說是沒有危險的,因爲它有月亮守護。
帝后嫦羲娘娘身上最後一成的太陰氣運應該都轉到她女兒身上了,這到底是人爲還是天意?
十二月怎麼會一個人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巫族的大地上?
十二月說她要去找自己哥哥,可跟着太陽真能找到金烏太子嗎?
湯谷到底在什麼地方?是在太陽升起的地方,還是在日落之處?
這洪荒的天地到底是不是天圓地方?
要是天圓地方,那太陽落下的地方與太陽升起的地方到底是不是一處?
要是不是,十二月她走的方向到底對不對?
……
太陽升起的時候,無垠沙漠又恢復了寂靜,死一般的寂靜,昨夜的殺戮好似一場夢,一切痕跡都被黃沙掩埋。
小青鳥展翅高飛,它一慣起的很早,嗨了一夜的石針落入石磯掌中補眠,小白兔揉着惺忪的睡眼氣鼓鼓的瞪着揪着它的兔耳朵將它拉起來的石磯,嘴裡嘟嘟囔囔,“討厭……揪人家耳朵……人家還沒有睡醒……哥哥是個笨蛋……起這麼早……”
石磯心中一陣驚悸,她皺着眉頭看了一眼十二月,低頭收起了毯子。
小白兔偷瞄了石磯幾眼,見石磯沒有要理它的意思,小家情緒低落的嘟囔了幾聲,一蹦一跳,就消失在了石磯眼前。
對於十二月的離開,石磯不僅沒有出手阻攔,甚至連問都沒問,昨夜她想了很多,剛纔她稍稍試探了一下,那股冰冷的殺意恐怖到了極點。
……
石磯並不知道她揪兔子耳朵的那一幕落在了兩位女人的眼裡。
一個清雅至極的女人擡起的玉手慢慢放了下去,她冰冷的眼睛在看向蹦蹦跳跳的小白兔時纔有了溫度,她微紅的眼睛再也沒有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