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叔對葉家的愛恨情仇在見到葉思雨那一刻好像有一點點釋懷了,但只是好像。女兒下落不明,外甥在遠方清修,怎麼都不容易放下的。
不知怎的,月光總能勾起人的思念之心,多少文人墨客見月起相思意。
活了將近半輩子了,仇恨佔據了他太多時間,就連女兒,雖然孝順聽話但與他也不過多親近,總歸是少了份溫情。仔細想想他對蘇兒也沒做過什麼有意義和暖心的事,好不容易給女兒積攢起來的嫁妝爲了個呆瓜殭屍也拱手讓人了。
得叔,這次是想念女兒了。
蘇兒,你如今人在何方。
回到棚子裡,得叔輾轉無眠,因爲蘇兒,也是因爲一閉眼就看見的那些鬼魂。起身做起在棚子的頂部扒了個洞,足以仰望整個星空,得叔躺下欣賞起了山間的夜空。
北斗,呃,上海在那個方向,西雙版納在那邊,蝴蝶泉在……得叔看着看着不知不覺就睡着了,那些個孤魂野鬼也識趣的走開了,這一睡就到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時候。
而得叔還不是自然醒的,是被阿蘇吵醒的。
這傢伙在狹小的窩棚裡驚慌失措的左右逃竄卻始終困在棚子裡面出不來,他踩在得叔的手上、肚子上、大腿上、臉上得叔都不以爲意,以爲他鬧着玩呢,知道一股刺鼻的酒味灌滿整間小棚子,得叔才一股做起,起來看個究竟。
怎麼回事,他怎麼在門口?他老盯着我們幹什麼我們又沒惹他?難道阿蘇惹禍了?……得叔一時間心裡閃現無數個疑問。
出於禮貌,他還是客客氣氣的問了句:“老哥哥,有什麼事嗎?”
“把他轉賣給我怎麼樣?”那人指着阿蘇眼睛卻一直盯着得叔,看的得叔有些不自在。
“我不買賣子女”
“子女?哈哈,論年紀,你當他玄孫都還嫩着呢,怎麼也得管他叫一聲祖宗,還子女,害不害臊,有臉不?要臉不?搞不懂你們現在的年輕人。”
年輕人,其實得叔也不小了,可以說“老了”。
得叔被他說蒙了,正想着要怎麼還嘴,那人迎面就丟了一大把金條,得叔撿起數了數,足足十八根,一根都得有阿蘇的手臂粗。十八根,要是換成大洋那就是,那就是……好多大洋,是老了嗎,居然這點都數都算不出來。
將金條理好,得叔又原封不動的塞回那老頭的手裡,那老頭見得叔拒絕自己,又吹鬍子又瞪眼睛。
“你、簡直不識擡舉,錢不夠我可以加,你留個地址,我把錢取來,咱們可以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你看怎麼樣?”
“我不賣”
老頭說的聲色俱到,誠意也足夠顯現,可得叔就是不爲所動,不賣就是不賣。
這老頭就是昨晚趕着一隊屍體而來的那個人。
“我剛剛看了你們箱子,那麼多金銀財寶,我這點錢算什麼,自然是入不了你的眼。但是,這世間最好用就是這個錢,雖然你已經有了四箱,指不定哪天說用完就用完了,但是,如果你將這小殭屍賣給我,你又可以多幾箱財寶了,多花幾天,你說是不是。”
“是”
“那你是答應賣了?”
“你說的有道理,但是我不賣,那些個金銀財寶也不是我的,用不用的完與我無關。”
“不是你的?那你更應該賣了,這亂世,你不得有點積蓄以備萬一。”
“老哥哥,你還是到別處去問問吧!我們也該走了”得叔說着,就收拾了行李,準備帶阿蘇離開。
“誒,誒,誒”老頭無所適從,阿蘇,他是真的想要,做人的原則他又不能去搶。
出了棚子,那隊屍首還原處站在那裡,跟昨天一樣,昨天怎麼站的今天就怎麼站着,一點沒變。
那趕屍的老頭姓馬,名蠻,土生土長的雲南人,自由跟隨師父學習這養屍育屍的本事,只是這近幾年,這項手藝漸漸被人所淡忘,不再爲人所用,但不知怎的,從去年開始,這項手藝又重回人們的視野中。
自打他八歲跟隨師父學藝,見過無數個往生的故者,像阿蘇這樣的,他倒是頭一次見到,剛剛又和得叔一方交談,對這兩人甚是喜歡,因此決定跟他們走了。
他無兒無女,過得是閒雲野鶴的生活,空有萬貫家財卻無處使用。
看着阿蘇那小小的身子擡着比自己好大出許多的箱子,馬蠻甚是心疼,“哎呦我的心肝寶貝誒”。使了個定身咒,將得叔和阿蘇定住,又招呼來四個看似還靈活的死屍,讓他們一人馱着一個箱子,方纔又將得叔和阿蘇解開。
得叔不解,“老哥哥,你正是爲何?”
“讓我跟着你們一塊走,或者,我帶着這是個箱子充我那小金庫去。”
得叔和阿蘇兩個一起上路,就已經很好了,現在又多一個,說實在,的確沒有什麼,的事,阿蘇不喜歡,得叔更不樂意。一個來路不明的趕屍人,硬拼怕是打不過,看他,酒雖然喝的有點多,但身子骨絕對硬朗。而且看家本事就是如何收服阿蘇這類科學解釋不了的存在。
“你不是還有正事要辦”得叔示意那些屍首。
“一點小錢,不掙也罷,開心最重要。”
馬老頭說完,徑直往前走了,得叔和阿蘇也跟着去了,無奈,命根子在人手上呢。
“去哪啊?雲南我熟,哪條山路最好走,哪座山的風景最好,哪條小溪的水最甜,這些我都知道,有要求只管提,我一定滿足”
“我們不要你跟着”
“這個略過,去哪?下一個有什麼需要”
“西雙版納”
“早說嘛,這條路繞,二十里外還有盜匪盤踞山頭。”
說着,又往回走了,從原先的岔路口,進了另一條路,走了。阿蘇喪着臉跟着,已沒了往日的興奮頭。
“我叫馬蠻,今年六十七,你呢,多大了。”
“五十二”
“然後呢,剛認識,你也不做個自我介紹。”
“是你非賴着我們,現在還要……”
得叔只是語氣稍微有些不高興,那馬老頭立馬堵住他未說完的話道:“我六十七,好歹是兄長,你之前不也是一直叫哥哥的嗎,年輕人,要尊老愛幼,否則,我把那四個箱子和這小呆瓜擡走,你又奈我何。”
阿蘇一聽到會被帶走立馬躲到得叔身後,得叔瞬間也軟了下來。
“田颺,我叫田颺”
他纔不叫田颺,自打決定復仇的那一刻,他就和原來的自己斷了一切聯繫,就怕何婷姻知道自己的身份,會引來殺身之禍。
“這就對了,以後要好好相處哦”
得叔笑而不語,牽着阿蘇的手,默默跟在馬蠻身後。
葉思雨不在那四個擔夫行列,得叔心想,或許,此生不會再相見了。
只是萬萬沒想到,居然有人願意花大價錢買那呆瓜阿蘇,不止如此,那人還賴上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