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賈環照例飲了些酒。
賈環在前世的時候就愛喝酒,不過到了這裡之後卻更愛喝了——好像只有在夢中才會忘卻這深藏在心海深處異時異客的孤獨,並夢迴從前……
但今天賈環卻沒有睡着,而是輾轉反側着,寶釵端莊嫺靜的影子一直在他腦海裡浮動着——近在咫尺卻不能相見對他來講乃是一種煎熬!
之所以不能去,賈環心裡清楚這其實是一個婚姻問題。
從寶釵一直沒露面賈環就清楚了薛姨娘對他倆關係的態度,後來也覺察出了後面薛姨娘的轉變,在賈環的預料中,要是自己去了,薛姨娘一定會提條件,銀子之類的事還好說,但如果從封建觀念出發,要他讓寶釵做正室什麼的,他就會很爲難,不是不想答應,而是怕傷了黛玉,同時失去朱玉初。
這並不符合賈環內心的婚姻觀,但在賈環的心裡朱玉初、黛玉和寶釵他到底喜歡誰多一點,賈環不是沒想過,但卻想不清楚。但清楚的一點是,想到這三人都爲自己付出過,要是捨棄其中兩個,他的心就會有一些心痛。
而賈環更明白的是這時的女子社會地位是很低的,想到她們其中的兩個可能會被送入惡魔的懷抱,低三下四的服侍別人,賈環心裡就一點都不能忍受!
但去見寶釵就意味着攤牌,這點賈環是不想做的!反正現在年紀還小,保持現在糊糊塗塗的狀態最好。
另外就是他雖然和寶玉沒什麼感情,但不論到哪裡,不論在什麼時候,即使是被拋棄,他這環老三的排名在外人眼裡是一直不變的,但寶玉是老二!他還沒談婚論嫁,自己急什麼,也不能急——在封建社會一般沒有老二先結婚再給老大結婚的,何況他現在的身份更是不能。
所以賈環感覺自己的婚姻完全可以慢慢來。
所以賈環現在的矛盾點在於既想和寶釵見一見又不想被薛姨娘逼着攤牌……
“果然是萬惡的舊社會!談個戀愛,說說話都不成……不去,寶姐姐一定會傷心!去……這也算是自己的地盤了,不去太軟蛋了吧……”
思來想去,最後賈環猛的一竄,穿好衣服,擡腿就往清客房走去——他要找褚健幫忙。
有褚健這個外人在,賈環感覺薛姨娘不好意思再說這些事吧!另外還有薛蟠,這種莽夫不可以與之論理,但可以與之輪武!
這樣就可以先和寶釵說幾句話兒,其餘事……先談談嘛!
而褚健聽了有些發呆,沒想到賈環居然能想出硬闖這樣的騷主意,還拿自己當擋箭牌!但不答應似乎又顯得不仗義……
隨意問了一個丫環,賈環和褚健便從大觀園一直往東北角走去,奇花異草、假山瀑布已經不入賈環的眼裡……走了一陣子,或許是心情的迫切,賈環禁不住遠眺:一座小樓掩映在楓樹之間,而在樓上欄杆處隱隱約約的有一個白衣少女……
“寶姐姐!”
雖然只是遠遠的一瞥,但賈環心中已經認定……而似乎是心有所感,寶釵這時也轉過了螓首……
“環弟!”
或許感情就是這種東西,你越是壓抑它,它爆發起來就越猛烈,寶釵被禁足已久,在見到賈環的那一刻,心中的情緒像爆破的煙花,完全絢爛,她忘乎所以的喊了一聲,提着裙襬就往樓下衝去。
而賈環也是如此,平時不見頂多是思念,但這驀然的相見卻像是炮彈,完全擊露了他心湖的大壩,不知不覺中積蓄的思念澎湃而出……
幾乎是一溜小跑,賈環來到了小院的木門邊,“還是直接些吧,這時文縐縐的只怕……反正是榮國府的地方,揣自家的門應該沒問題!”身隨心動,賈環伸腿一腳……
院內寶釵的歡叫聲早已經驚動了薛姨娘和薛蟠,此時薛姨娘正在小樓下面的桂花樹下伸臂阻攔者寶釵,而薛蟠也站在廊下,一臉鄙夷的看着寶釵,他們都沒想到賈環會這麼直接,一腳就踹開了門!
門開後,這一幕落入了賈環的眼裡……“不管了,我的地盤我做主,管你嘰嘰與咕咕!先和寶姐姐說兩句話再講!”
想着賈環像旋風一樣跑到了寶釵的身邊,一邊拉着寶釵的手,一邊急匆匆的說道:“姨娘見諒,我和寶姐姐有些話兒要說。”說完賈環拉着寶釵就往外跑。
此刻薛姨娘和薛蟠完全驚呆了,包括寶釵也有些發呆——在他們的想象中,賈環會以僧敲月下的形式,輕叩院門,然後他們正好擺一擺臉色……他們都沒想到賈環會破門而入,一個堂堂會元這麼粗魯!
而下一刻薛蟠反應了過來,“混蛋,你敢!寶丫頭,你回來!”他暴喝了一聲,捲着粉嫩的拳頭,就追了上去。而這時褚健往來路昂首一站……
薛蟠是見識過李牛兒的厲害的,也從王仁那裡知道李牛兒居然是他們中間功夫最差的一個!因此見褚健睥睨傲視的樣子,他不由得心頭一寒,停下了腳步,但仍然色厲內荏的喊道:“你,你要幹、幹什麼?”
結結巴巴了一陣子,見褚健沒有動作,薛蟠雖然魯莽也反映過來了,既然褚健是賈環帶來的,賈環又是來找寶釵的,絕對沒有要打他這個哥哥的道理,頂多也就是攔住他而已,因此他膽氣復壯,跳着腳喊道:“壞老三,你等着,跑了和尚跑不了廟,沒有三萬兩銀子,你別想我妹妹過門,你這混蛋,竟然搬門框子砸人……”
而薛姨娘也沒想到賈環居然用這樣近似無賴的方式!!聳立在風中,她心裡一片凌亂,一會兒罵賈環憊賴,一會兒怪寶釵不爭氣……而這種事又不能說出去,薛姨媽心裡又升起了一種吃啞巴虧吃大了的感覺。
而賈環拉着寶釵跑了一陣子,聽後面沒有聲音這才停了下來,然後一邊對着寶釵笑着,一邊喘了兩口氣,隨後對寶釵說道:“寶姐姐你等急了吧!”
寶釵也沒想到賈環會用這樣憊賴的法子和她相見!被賈環拉着手,寶釵有種私奔的感覺,心頭鹿撞。
而聽了賈環的話,以她的性子我等的都急死了這樣的話她卻是說不出口,因此她撩了撩額際散亂的青絲,搖了搖頭回道:“不急,我知道你會來的……環弟,你欺負人!”
說着寶釵臉上雲蒸霞蔚。
賈環明白寶釵話裡的意思,是說他硬闖是拿門框砸人!
但走到硬闖這一步他卻有太多的忍耐與煎熬:如果不是夜夜苦讀,多思多想,那麼他就不會高中,而如果不能高中,即使知道榮寧二府將垮臺,他也進不了榮國府,更談不上拿門框砸人了!
但此番種種己成過去,如此苦心造詣說出來都心累,此刻心情舒暢之下賈環更不想說,因此賈環‘哈哈’一笑道:“自家人談什麼欺負!”
“貧嘴!”
寶釵嬌嗔了一句,心裡卻像喝了蜜似的一般甜,隨即偎在了賈環的身上,小聲說道:“爲了我,你肯放下身段,我就是……”
寶釵何等聰慧,轉念一想就看出賈環這近乎無賴方式裡所蘊含的切切深情,因此她的心裡隨即升起的也是濃濃的柔情蜜意!
而她話沒說完,就聽假山後‘哼哼’兩聲,隨即就聽黛玉說道:“我說環哥哥一定去找他的寶姐姐去了,二姐姐你還不信!”
“黛玉果然知我呀!她就不能傻一會兒嗎!”看着像驚鹿般從懷裡逃開的寶釵,賈環突然感覺有些頭大……
當然更爲頭大的卻是榮寧二府的上下僕役……
媽的停電了才修好